敌人这一掌出手,慕容复不由一凛:招式看似平平无奇,但势大力沉,带起“呼呼”风声,空中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登时被卷作一条银白蛟龙。
慕容复吃了一惊,却不慌乱。他右肩新伤未愈,不敢托大硬接,遂足尖一点,身形拔起,飘身向后退去,险险避过攻势。不及落地,身形于空中翩然半转,手腕一翻,剑尖一抖,挑出一朵剑花,反抹上撩,正是脱胎于八卦刀的“万花剑法”中一招“分花拂柳”。这稀松平常的一招,在他手中使出来,招意却精妙至极,分寸拿捏极佳,于间不容发、刻不容缓之间,竟被他觑准对方招式中百密一疏的一处空档,轻轻巧巧地递了进去。
他这一手应对看似平淡,立意却奇崛。蒙面人似微感诧异,“咦”了一声,眼见剑尖掠到,一双肉掌,毕竟不敌兵器,逼不得已,收招急撤,攻势一缓。二人双双退开,于飞雪中凝神对峙。
“阁下是西夏一品堂的人么?”慕容复横剑当胸,喝问道。
蒙面人不答,立于几步开外,定定地瞧着他。他头包黑布,脸蒙布巾,布巾之上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和两条花白长眉,想来年纪不轻。
“后生可畏。”他出其不意地道。“也罢。今日就让老夫来会会你这后浪。”
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出手如电,提掌已又杀了上来。
慕容复微感错愕,但无暇多想,见他赤手空拳杀上,遂弃了手中长剑,只以双掌应战。
这蒙面人功力深厚,使的是少林“大摔碑手”一路的阳刚武学,忽而掌,忽而拳,这不算奇,奇就奇在这个路子以刚硬专一见长,非数十年苦功不能小成,寻常人毕生大多只能精一门,在他手上使来,拳、掌、身法切换却随心所欲,变招行云流水。更可诧者,他似知慕容复最近肩背带伤,右臂使唤不力,招招式式皆有所指,无一不朝着他右翼薄弱处步步进逼。
平时冲杀战阵,讲究的是排兵布阵,鼓舞士气,就是有阵前斗将的机会,如今以慕容复身份也轮不到公子爷亲自下场。空有一身武功,却少有对手,这时得遇强敌,不由好胜心起。
他振作精神,施展平生武学,一套“八卦游身掌”使得密不透风,配合小巧辗转腾挪功夫,身法轻盈飘忽,守多攻少,得空便乘虚而攻,竟然几次险险被他占了先机。
翻翻滚滚拆过一百来招,一时竟难分胜负。忽闻那蒙面人陡地冷哼一声:“无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双足立定,双掌猛地推出。这一掌全无任何花巧,掌风挟着内力铺天盖地袭来,空中飞雪受此激荡,竟似浪头白沫翻卷般飞荡开来,一入掌风范围,顿觉迎头一堵水墙一般的压力劈头盖脸而来,令人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慕容复竟然不避不让,毫无惧色,清叱一声,蓄足功力,脚下踏定方位,掌随身起,身随意转,一招“六龙回旋”,拍了出去。这是降龙十八掌的精妙招数,一掌之中分两股力道,一向外铄,一往内收,形成一个急转的漩涡,气劲碰上气劲,发出“砰”一声巨响,将半空中的飞雪激得飞溅开来,如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慕容复连退几步才稳住阵脚,喘息未定,只觉带伤的半边肩膀隐隐作痛,手臂被震得酸麻不可支。正暗自惊心,忽闻蒙面人一声怒喝,掌风如电,当面又已袭到,势大力沉,带起的雪花片片扑在脸上,势如刀锋,竟然将脸颊割得生疼。
他一惊之下,不及多想,双掌一翻,手肘一沉,推气换劲,下意识地以家传武学“斗转星移”相应。这一招讲究的是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本应将对方招数全数反弹过去,却不料对手见他出此招,眼中精光一闪,沉喝一声:“斗转星移岂是你这样的?看好了!”
话音未落,招式忽变,双掌一翻,手肘一沉,这个极为熟悉的起手式,不是“斗转星移”却又是什么?
慕容复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及反应,被反弹回来的这一掌劲力重重击中左肋,痛哼一声,整个人飞跌出去。他半晌才勉力爬起,喘息略定,望着那黑衣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怔了好一会儿,方道:“你……如何会使我姑苏慕容氏家传武学?”
那黑衣人眼中神色复杂,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缓缓地道:“当年你父亲去世前嘱咐你的那些话,你可还记得?”
慕容复吃了一惊,脸上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
那蒙面人却似不为所动,亦不等他答复,负手缓缓地踱了几步,长笑一声,森然道:“你父亲死前,千叮万嘱,嘱咐于你,除了中兴大燕,天下更无别般大事。若是为了兴复大业,父兄可弑,子弟可杀,至亲好友更可割舍,至于男女情爱,越加不必放在心上。”
他愈说下去,慕容复脸色就愈是苍白。不待最后一个字落地,双膝一屈,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垂头聆训。
蒙面人陡地驻足,一拂袖,转向慕容复,厉声道:“我的这些话,你可有半点记住了?”
说着一伸手,猛然扯下脸上蒙的布巾,露出一张神清目秀、白眉长垂的脸来。
虽说适才多多少少已猜到了几分,但乍见此人面目,慕容复胸口仍然如遭重击。心神激荡之下,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爹……爹爹!”
慕容博不应,神情复杂,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瞧了一会儿,缓缓地道:“我刚刚问你,我的这些话,你可有半点记住了?”
慕容复垂头肃然道:“孩儿幼禀庭训,父亲的这些教导,时时铭记在心,不敢分毫有望。”
慕容博怒道:“你既然知道复国兹事体大,为何不肯自爱,一再而再以身犯险?慕容家世代单传,你又没有子嗣,倘若一个不慎,断了慕容家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乃大,你害老夫断子绝孙是小事,慕容家传到你这一代,复国未竟身先亡,却是天大的事!你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他这一番话说得疾言厉色,花白胡子微微颤抖。
慕容复分辨道:“儿子并没有……”
不俟他说完,慕容博冷哼一声,脸色一变,身形不动,袍袖却骤然拂出,气劲激荡,竟是以极重的“袖中指”手法点向他胸口。虽则是老父出手,但“小受大走”,慕容复一惊,直挺挺跪着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一侧。慕容博却似算准了他动向,袍袖尚未拂到,忽而变招,于袖中化指为掌,斜斜劈向他左肋。慕容复下意识地抬右手挡格,却不料右臂甫一蓄力,肩背处连着半边头颈顿时一阵钻心疼痛,半条手臂竟然提都提不起来,不由自主地低呼出声。
他只忖这一下是挨定了,却不料慕容博掌势未至,陡然收劲后撤,竟然连他衣角也不曾沾上。
见他吃痛,慕容复厉声道:“还敢狡辩!你这伤却是怎么来的?老夫瞧得清清楚楚,前日混战当中,你替姓郭的那小子挡了那一箭,难道不是意气用事?这一箭倘若不曾准头稍偏,你跟慕容家列祖列宗如何交代?”
慕容复脸色煞白,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抬起头来,提高声音道:“爹!孩儿身在军中,自当以军人法则行事。战场上便是以功论赏,若不能以身犯险,屡立奇功,如何能把兵权握在手里?复国又从何谈起?更何况,郭成乃是西军里深得军心、人人爱戴的一员大将,若能将他延揽至麾下,有朝一日,必然是如虎添翼的一员……”
“我还没跟你算这一笔帐呢!”慕容博一声怒喝打断他,“……这些年来,老夫于暗中瞧你行事,大事对错姑且不论,小事却事事都败坏在一个‘慈’字上头。乱军丛中救起一个西夏汉人杂种,于你复国有何助力?这西夏公主,原是两国交兵一个筹码,你瞧她楚楚可怜,莫非便起了英雄救美心肠?常言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你自己瞧一瞧,你这些优柔寡断、轻重不分的行事,哪一样有脸拿到我面前来邀功!”
“爹!”慕容复也慢慢激动起来:“此言差矣!您难道不记得慕容家先祖燕太宰太原王慕容恪?他一生以慈掌兵,从白山黑水到汉水之滨,为我大燕打下万里疆土,这难道是假的?‘为将不尚威严,专以恩信御物’,说的难道却又不是他?再往近了说,先祖之兄慕容延钊……”
他不提这四字还罢,一提这四字,慕容博顿时勃然大怒,怒喝道:“休要提这家门之耻!他当年不听你祖爷爷苦劝,非要走朝堂复国之路,投靠了后周,好不容易以军功拜了迁殿前副都指挥使,那柴宗训寡母幼子,气数已尽,此时起兵夺权,正是大好时机,不想却被他那汉人拜把子兄弟抢先坐了江山,回头一杯酒轻轻释了他兵权。卧榻之畔潜伏数十年,到头来却把这复国良机给生生蹉跎了,抑郁而逝。坐江山的事情,哪里容得了心慈手软!”
他口中的慕容龙城正是慕容博祖父,生于五代之末,武学奇才,一生纵横天下,未曾尝败。他的兄弟慕容延钊却无心江湖,一心要以朝堂之道复国。慕容龙城苦劝不得,兄弟二人从此决裂。慕容延钊与宋太/祖赵匡胤乃是结拜兄弟,太/祖得国后,封之为河南王,一生以“兄”呼之。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时,慕容延钊与赵匡胤一个是殿前副都指挥使,一个是殿前都点检。至于为什么是赵匡胤坐了江山而不是慕容延钊,后者的死又是因郁郁不得志、安享天年而终,还是为当权者所谋划,其中种种幽微处恐怕就只有泉下的当事人才心知肚明了。
慕容复见老父动了真怒,不再抗辩,只垂头不语。
慕容博却似余怒未消,在他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驻足,沉声问:“方才你硬接我一式‘金刚般若掌’那时,我问你,用的什么功夫?”
慕容复乍闻此问,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刚刚情急之下,无暇多想,竟是用了萧峰教授的一招“降龙十八掌”抗衡。他心知辩解无用,多说亦无益,索性闭眼不发一语。
慕容博见他这模样,气往上冲,反而‘嘿嘿’一笑,冷笑道:“好啊,好。我养了一个好儿子。还施水阁中都不曾藏得的降龙十八掌,反而被你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学得了。”
他气头上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讲,于原地兜了两个圈子,忽森然道:“你既是要延揽人心,矢志复国,当年萧峰与丐帮决裂之时,正是趁乱招揽丐帮的大好机会。你为什么却要帮那萧峰?他与你什么干系?”
慕容复默然片刻,缓缓地道:“儿子与萧峰识于微末,如今已有十数年情分。他身为辽人,我为鲜卑,都是异族。他亦几次三番救过我性命。若不帮他,我实在不知道应当帮谁。”他声音虽轻,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却斩钉截铁,无比坚决。
慕容博气得浑身乱战,勃然变色,怒喝:“孽子!”
提起手来,重重一掌便朝他脸颊拍落。慕容复不躲不避,跪在地上咬牙硬受了他这一掌。盛怒之下,慕容博手上力道着实不小,慕容复上半身被带得晃了一晃,左颊顿时红肿起来。
慕容博这一掌打下去,却呆了一呆。
他怔怔地瞧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倔强神色的慕容复。当年于他离家时还在膝下承欢的这么一个孩子,如今却已出落成一位独当一面的青年了,俊雅沉毅,丰采夺人,在战场上以一当十,一往无前的英姿,竟然隐隐有着慕容家世代骁勇善战武将的影子。再想起早逝的慕容夫人,只有这一个亲生儿子,从小视若珍宝,如今却已能以一肩之力承担起慕容家家业了。再转念一想,慕容家六百年复国夙望,十几代人前仆后继,竟然不能竟此全功,渺渺茫茫,虚无缥缈的一段大业,如今都寄托在这一棵独苗身上,不觉将平日一腔揠苗助长、恨铁不成钢的心思淡了八、九分,半晌,忽道:“你可知道,为父当年闭气假死,潜伏数十年,又在江湖上假传这一段音讯,是为了什么?”
慕容复心知这就说到了最关键的一段故事。他一抬头,怔怔地望向他爹。
慕容博踱了几步,仰头长叹一声,眼光似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缓缓地道:“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雁门关外,乱石谷前……”
他继续说下去。慢慢把三十年前雁门关这一段往事分说完毕。
慕容复愈是听下去,一颗心就愈是发沉发凉。待听见萧峰生母被杀,生父哀痛之下,抱着还在襁褓之中的萧峰跳崖,萧峰这一段家破人亡的惨痛身世,竟然是自己父亲一手造成,而萧峰无日无夜不思忖寻仇的“带头大哥”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整个人如坠冰窟,好半晌方梦游般颤声道:“父……父亲,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博冷冷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假传音讯,挑起宋辽武人大斗,我大燕便可从中取利,伺机复国。”
慕容复只觉天旋地转,一时连呼吸都觉困难,身子晃了一晃,险险摔倒。
他定一定神,努力平复声音里的颤抖,道:“若是为了复国,害得这无辜一家三口家破人亡,那也太过狠毒了。且不说此举能否挑起宋辽武人大斗。光是此事,便为君子所不为。”
他语气极平静,但话语里透出深深的悲哀和不屑。
慕容博勃然大怒,厉声喝了一句:“大逆不道!”提掌就往他天灵盖拍落。慕容复竟不躲不避。
慕容博掌到他面门,陡然收劲,劲风却收不住,将慕容复鬓边发丝“呼”地吹散开来。
他怒不可遏地瞧了慕容复半晌,忽怒容一收,沉声缓缓地道:“现在你知道了,你与这萧峰有杀母之仇。你和他本不应有任何干系。”
慕容复闭目不答,脸色惨然,双肩微微颤抖。
慕容博心知一时不能开解此事,也不可强求,遂暂丢开手,改换了一种推心置腹颜色,语重心长地道:“这二十多年来,你四处奔走,兢兢业业,为父都瞧在眼里。你并不是一个人。这些年来,为父潜伏于少林藏经阁中,借身份之便,也颇博览了少林七十二家绝学之长。暗中则于江湖上行走,结交奇人异士,于山东我燕国故都龙城一带招兵买马,也颇有成就。对咱们复国大业,有朝一日想必亦能有所助力。我在……”
他说到这里,突然眉头一皱,痛哼一声,抬手死死捂住后脑,额头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来,整个人往下便倒。
毕竟父子连心,慕容复见父亲眉头紧皱,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如同遭到万箭攒心的摧折一般,不由得一惊,脱口唤了一声:“爹!”起身抢上搀扶。
慕容博似痛得发狂,两手抱头,口中“荷荷”连声,于地上来回翻滚,脸色灰败。慕容复又惊又痛,不及多想,伸手按住父亲丹田,催动真气,一股柔和中正的力道顿时自他掌心源源流入慕容博丹田之内,沿着他奇经八脉游走开来。足足行了一个周天,慕容博脸色仍然灰败,但疼痛似来得快也去得快,额上汗珠已然干涸,倚在慕容复怀中,闭目只是喘气。
“爹,您这是……”慕容复小心翼翼地出言询问。方才他试过慕容博体内真气流转无碍,父亲身体康健,精神矍铄,也不似身有病痛模样,他只觉惶急,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练功小有走岔而已,无碍。”慕容博喘息稍定,不耐地打断他问话。“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婆婆妈妈!”
他推开慕容复手,立起身来,略微整理衣衫,深深呼吸几次,正色道:“适才说到,我潜伏少林二十多年,但武林动态一直不曾逃过老夫眼睛。前日于少室山下探听到消息,丐帮新任帮主庄聚贤,近日于武林中广散英雄帖,要约群雄上少室山来,一观少林丐帮推举少林盟主之争。此是武林盛事,丐帮少林,都是江湖大派。届时各大武林门派,前来观战,也一个都少不了。你虽身在朝堂,但江湖大事亦不可不闻不问,为父想你前往一观。若是能乘此鹬蚌相争之际,招纳一二门派,为我所用,自然最好。”
慕容复默然。他仍旧半跪半坐,于风雪中定定地瞧了一会儿他的父亲。慕容复能瞧清他的脸,却看不明白他脸上的神色。
半晌,慕容复道:“儿子自当遵父命前往。”
第三部完
☆、第一章
这一日正是六月十五,天气炎热。少林群僧先是应付神山上人和哲罗星等一众高僧,跟着与鸠摩智相斗,盘问虚竹,已耗费了不少精神,突然间四面八方各路英雄豪杰纷纷赶到,寺中僧人虽多,但事出仓卒,也不免手忙脚乱。幸好知客院首座玄净大师是位经理长才,而寺产素丰,物料厚积,群僧在玄净分派之下,接待群豪,却也礼数不缺。
说话间群雄仍然络绎不绝赶到。玄慈和诸高僧应接不暇,分/身乏术,遂派出十几名弟子往山脚下先为迎接宾客。才下到山脚,便候来了大理国镇南王并世子一行,轻装简从,并无王室架子。见礼完毕,由一位年轻僧人在前引路,之只见镇南王一行于山路上迤逦行去,渐渐隐入参天树荫间,瞧不见了。
这时,忽见大路上尘土飞扬,远远驰来一队士兵模样的人,马壮脚快,不多时已来到跟前。并不见旗号,但兵士服色都是宋军模样,甲胄鲜明,军容严整。当中驰出一骑,马上一员年轻小将,生得秀气白净,未语先将脸一红,于马背上一拱手道:“众位师傅有礼。”
众僧都是一惊,面面相觑:正值武林大会纷乱之际,突然来了这一群兵,都不知其来意如何,又如何应对,还是一名“慧”字排行的中年僧人颇富于机变,站出来合十还礼道:“贫僧稽首了。不知军爷是哪位将军麾下,怎么称呼?今日履我少林,又有什么贵干?”
那小将客客气气地道:“俺姓杨,乃泾原路钤辖慕容复慕容将军手下副官。今日叨扰贵刹清修,不是为公。乃是为了咱们将军一桩私事。”
慧觉一怔,恭恭敬敬地道:“原来是慕容将军光临,失敬了。敝寺方丈本该下山出迎,不巧今日少林、丐帮有武林盟主大会之约,方丈正于山上迎接武林群侠,分/身无暇。若将军是为了上香还愿,探讨佛法,还是改日再来的好。”说着面露难色。
话音未落,忽闻一人笑道:“在下正是为丐帮而来。”
众僧顺着话音瞧去,只见军阵分开,当中按辔缓缓驰出一位青年公子。他未披甲胄,一身天青色轻衫,腰悬长剑,面目俊美,潇洒闲雅,乍一看不似军人,反似武林世家子弟,尤其眉宇间一段英武沉毅气度,令人一见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