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龙八部同人)天龙八部之烽火录 [萧峰x慕容复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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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自明了契丹人身份以来,他第一次看见“胡汉之隔”在二人之间投射下的这道阴影。然而萧峰何等人物,一念之间已有了决断,忖道:“以后不管事态演变成如何,我只管待他一如既往便是。”

    至于这个“如何”究竟是如何,却是无暇再深究下去了。

    辽帝皱眉,他也不曾想到这一层,沉吟着正欲开口,却闻一个女子声音,温婉从容,道:“陛下想见识南使的身手,却有何难。只待明日打围,猎场上教将军下场一显身手便是。”

    众人一惊望去,见说话的乃是个美貌贵族少妇。她端坐于上首,穿着契丹式样的五彩锦袍,头戴翠花冠,耳饰黄金耳珰,愈衬得面如银盆,目似秋水,正是耶律洪基极宠爱的皇后萧观音。见众人目光投来,她不慌不忙,笑吟吟地道:“战场上打来打去,讲究的不就是个开硬弓、骑大马的道理吗?到时候打围起来,又有开弓射箭,又有调兵遣将,斗猛虎,猎黄羊,包管教各位想看武功的看着武功,想看骑射本领的看着骑射本领。什么熊罴啦、狍子啦、黄羊啦,就算是打上一千头,也不至于伤了两国的邦交和气。这样可妥当不妥当了?”说着掩口轻笑。

    被她笑意盈盈地这么一分说,气氛顿时松动,众人皆哄笑起来。

    待到耶律洪基生辰庆毕,已过月余。各种隆重华美,万国来朝,自不消提。礼部应接不暇,围猎的事情一日日搁了下来。

    慕容复一行在行馆中居住,倒不寂寞。除了萧峰时不时自南京过来,日日都有人过来伴食伴游,谈天说地,既有辽国文武官员,也有当地汉辽显贵,寸步不离南使左右。慕容复一一打点应酬,话语间探听出来时局变动,皆暗记下来,平日放缰外出,也将周边地势风土牢记于心。

    时值八月,草原早晚渐凉。这夜晚饭后,內侍打着灯笼送了一个帖子过来,言陛下邀南使于明日一早前往围场观看狩猎,随帖附了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是一袭青綢军袍:这一场试炼终究还是来了。

    打发走内侍,于灯下铺开棋盘。慕容复执白子,邓百川执黑子,二人对弈。连对两局,皆一胜一负,勉强打个平手。邓百川拈须微笑不语,第三盘开局便出其不意地发动猛攻,逼得慕容复节节败退,苦笑道:“邓大哥手下留情。”

    正杀得难解难分,邓百川忽一挑眉,做个手势,示意他切莫出声。

    此时已过戌时,万籁俱静,只他们这间偏殿尚亮着一星灯火。外院有兵卒巡逻,但此时不闻半点人声,惟有长风吹过草原的“呜呜”声响。夜晚寒凉,阵阵秋虫鸣声愈发萧瑟。邓百川抬头凝神聆听片刻,戒备姿态忽然松懈,笑道:“包三哥有信来了。”说罢快步起身,“吱呀”一声开启长窗。一只灰鸽扑棱棱拍着翅膀扑了进来,邓百川掩了窗扉伸手捉住,自它左脚上解下一只金属圆筒,双手托着递了过来。

    慕容复尚不及接过,通往内间的门忽“吱呀”一声开启,一个十三四岁的英武少年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徐真。

    见他忽然出现,慕容复邓百川都是一怔,脸上却并不露出。只见徐真容色肃穆,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进了屋尚不及唤人,眼光先将室内来回扫视过一圈,见只得他们主仆二人,遂露出放心神色。

    “怎么还不睡?”慕容复皱眉。他问着话,手上若无其事地将圆筒启开,取出一卷裹得紧紧、涂有白蜡的纸卷。

    “我已经睡下了,方才忽然听见院外有动静,才过来查看。”徐真道。

    “这是在辽国御营当中,守卫森严,能有什么动静。”邓百川笑道。“再说了,公子跟老邓两个都在这里,就算出了什么事,还轮得到你担待?”

    徐真倒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

    “谨慎是好事。”慕容复叹道,“若是让阿碧知道我放任你过了戌时不睡,回头又要问责。快回去睡吧。”

    徐真答应一声,转身便要去,走前好奇地望一眼慕容复手中书信。他是将门中长大的孩子,训练有素,早知大人的事情不能过问,一笑,跟来时般一路带风匆匆走了。

    慕容复神色不动,直听见他脚步声去远,方将纸卷轻轻展开,是包不同手迹无误,信末盖着一只青色燕子印戳,正是慕容家暗记。

    “公子爷,”邓百川试探着道,“徐大嫂在我家已久,为人踏实可靠。徐真也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跟咱们感情甚笃,是个知根知底的好孩子……”

    “不能让他知道。”慕容复不容他说完,脸色一沉,斩钉截铁出言打断。“邓大哥不必再多言。”

    邓百川察言观色,一点头不再言语,望着慕容复展信从头到尾读过几遍,凝神思忖一阵,随即拖过灯盏,凑上火焰,将其点燃。

    纸片片刻间即焚尽,片片纸灰飘落,犹如蝴蝶。慕容复轻轻吐一口气,将之吹散,道:“包三哥言,他已到北方汉儿山寨之中,见过马升荣,待与其共议结盟之事。”

    邓百川紧张地盯着他容色,闻此语,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尚不及松一口气,已听慕容复沉声道:

    “不出今秋,辽国必生内乱。”

    邓百川吃了一惊。

    慕容复也不待他问,续下去道:“当今皇太叔耶律重元,官封天下兵马大元帅,极为勇武,胸中颇有兵略。当年皇位没有传给皇太弟重元,倒是传给了耶律宗真之子耶律洪基,想来早有不满。他的儿子楚王耶律涅鲁古,我这段时间冷眼旁观,像是觊觎皇位已久,前日又听线报说,此人手下军营中近来频有异动。想来这父子俩早生叛心。待再过一段时间,秋捺钵入山猎鹿,到时候兵马调动,万人围猎,又是晚上。若要起兵谋事,最合适下手的时机便是此时。”他略停一停,将目光投向邓百川,道:“这几天想来邓大哥也有所察觉了。”

    邓百川默然点头,寻思着字斟句酌地道:“公子爷,我慕容家于山东、江南铺下的势力尚不成气候,辽国北部汉儿势力结盟根基亦尚未扎稳。如今西北又有西夏国虎视眈眈。此时若趁辽国内部动乱起兵,只怕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最稳妥的只怕还是出手扶持一方势力。只是不知到时候却要帮谁?”

    “自然要帮耶律洪基。”慕容复应声而答。“他乃正统皇裔,民心所向。这些天我冷眼瞧着,耶律涅鲁古此人阴鸷险恶,似非可托付大谋之辈。再者,前日我得了汴京来信,听说太后已数日不朝。官家早就不满她阻碍变法、对西夏绥靖。待太后撒手一去,必然要重启对夏战事。这一趟使辽虽然明是贺生辰,暗里我却携了官家密令,要我试探耶律洪基,是否有联宋灭夏之意。只可惜我每回以言语试探,此人皆王顾左右而言它。若是这一次能救耶律洪基于动乱之间,那便是皇帝欠了我一个人情。”

    邓百川点头不语,凝神思索一阵,道:“若能助力耶律洪基平息叛乱,自然最好。燕云十六州,六百年前,倒是我大燕国所在的地界。说不定有朝一日真能够收复旧土,到时候也可告慰老爷在天之灵了。”

    慕容复微笑,不置可否,垂头盯着棋盘,以指尖摁住一枚黑棋,缓缓推它前进,思忖着道:“依我看,还是先培育我于山东、江南、辽北各地起兵的根基,北联辽国而西灭西夏。待西夏一灭,我看这耶律洪基也不似甘于做个守成之君的模样。即时我以军功手握大宋重兵,无论是辽国先对宋兴兵,还是宋先对辽国起衅,我都可趁乱起兵,一图天下。”

    邓百川思索片刻,心悦诚服地道:“公子爷深谋远虑。”

    慕容复微微点头,叹道:“隆中对有言,‘待天下有变’。我却等不得了。势必令天下生变才是。”

    他不欲再多谈下去,一拂袍袖,抛开棋子,道:“邓大哥,待回去你便协助包三哥联络马升荣山寨势力。我瞧他们二三万民夫的力量是有的,只缺财帛马匹。若需要财力物力打点,不必以数目为怀。”

    “老包这回倒是认真做起军师来了。”邓百川微笑道。说着似忽然想起一事。只见他脸色接连变了几变,似胸中天人交战,着实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话问了出口:“公子爷,若有一日我因复国与辽反目,却又怎生和萧大爷相处?”

    这话一出口,便瞧见慕容复身形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僵。他背对着邓百川,并不回头,沉默地矗立了一会儿,忽道:“当日我与萧峰相识,哪里料得到有一天他会阴差阳错,成了契丹国王的生死之交。”

    “公子爷。”邓百川心知说错了话。正在追悔莫及,只听慕容复一声长叹,决然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妈,我好像把萧大王的官阶弄错了

    先凑合着看吧(来都来了jpg

    ☆、第四章

    “diploacy is the art of tellio hell  such a way that they ask for dires”

    ― ston s churchill

    ========= 我是“篇首语 is back”的分割线 =========

    “莽莽寒郊昼起尘,翩翩戎骑小围分。

    引弓上下人鸣镝,罗草纵横兽轶群。

    画马今无胡待诏,射雕犹惧李将军。

    山川自是纵禽地,一眼平芜接暮云。”

    ——苏颂 《观北人围猎》

    晓寒彻骨。

    草原早晚秋意已浓。天幕空旷,闪耀着几点寒星。夜色仍未褪尽,四下一层水蓝色晨雾沉浮翻卷。雾太浓,人在马背,行动宛在水中。马蹄翻飞,踏在饱浸晨露的草皮之上,溅起点点水光。

    行了一会儿,慕容复忽勒住缰绳。

    凝目望去,远处火光点点,空旷处铺撒开一支大军,阵容少说也有千人,旌旗林立,刀光雪亮。战士军容整肃,皆披军甲,着白袍,另有几十头身材矫健颀长的细犬,于阵间来回奔走。

    “这哪儿是围猎?”邓百川悚然道。“倒像攻城掠地的阵仗。”

    慕容复不置可否,默不作声地瞧了片刻,抬手拉紧适才放缰奔驰时滑落的貂裘,道:“走吧。”他鬓发已为浓重的雾气所湿。

    阵中远远竖着一杆明黄色大纛,上绣朱红盘龙,于风中猎猎舒卷。耶律洪基立于旗下,身着戎装,神采奕奕,手按于剑柄之上,望着手下儿郎来去奔走。

    慕容复翻身下马,驱前见礼。耶律洪基赐了平身,含笑道:“也教南使瞧瞧我们这些粗人如何打猎。”

    话音未落,忽闻鼓点隆隆,一个高亢苍老的声音悠然响起。唱歌的是一名五彩盛装萨满,头戴面具,手执法器。军中辟出一片空地,生起篝火,熊熊燃烧,彩衣萨满绕着火堆载歌载舞,曼声歌唱。众辽军皆容色肃然,垂头敛容,双手交叉并于胸前,悄然聆听。

    萨满一面祝祷,一面拜舞,绕火堆疾走几圈,接过一只以羊角盛的祭酒,口中念念有词,猛然向火堆泼去。火借酒势,火焰猛然蹿高,将火堆边的将士脸膛映得赤红。萨满拖长声音唱了几句,末一句陡然拔高,余音袅袅不绝,众人随之高高举起手中兵器,欢声雷动。

    耶律洪基一直微笑不语,此时面色一肃,往前踏了半步。他手甫一抬起,四下人声顿时沉寂。

    “弟兄们!”耶律洪基朗声道。“今日围猎,大家都切莫想着省几分力气。咱们多打几个狍子黄羊。晚上扎营喝酒,不醉无归!”

    众人听此,豪气干云,纷纷笑嚷起来:“不醉无归!不醉无归!”

    “听朕号令!”耶律洪基朗声道。“一人守围地三尺,左侧以萧大爷为校头,右侧以楚王为校头。善弓矢的,随朕在围中坐镇。”他微微一笑,“老规矩!大兽归公,小兽自留。”

    众人听闻,轰然叫好。一时只闻金鼓擂动,号角四起,各队将领鱼贯上前领取一支箭矢,以掷箭远近划定各自队伍于打围中的前后左右位置,排定即翻身上马,领队疾纵前去。四周只闻杂乱的马蹄之声,间中夹杂一两声犬吠,竟不闻半点人声马嘶。千人队伍排阵开拔,井井有条,乱中有序。慕容复冷眼瞧着,神色不动,手心却逐渐渗出一层细汗:这哪里是打围?更像是一场有意无意的军事实力展示。

    耶律洪基翻身上马,巡视一圈,眼光落到慕容复身上,朝他微微一点头:“南使就跟在朕的身边罢。”

    慕容复会意,随之上马,催马紧跟辽帝朝阵中央疾驰而去。

    此时天边已微露鱼肚白色。料峭的寒风刮着脸颊,号角声、马蹄声、鼙鼓之声响彻行云。千人于马背疾驰,火把仍未熄灭,火光点点,移动极迅速,顿时于草原上撒开一个偌大的包围圈。这一端有人撮唇连连作啸,随即有另一部远远长啸应答。此情此景,令人胸中平添一段豪气。慕容复喝一声“笃!”,将胯/下那匹青骢马催得四蹄翻飞起来。

    疾驰出二三十里地,天色早已大亮。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驱散了草原上的浓雾,烤融了将士铁甲上一层薄霜。包围圈这时略已成型,耶律洪基勒马极目眺望一阵,朗声道:“传朕的话:树旗!”

    辽人打围,小围数百人,中围数千,大围以万人计。军马排成单行出发,每骑相去五七步,接连不断,两头相望,以两端校头为界。待等到出猎的包围圈形成后,位于中军主帅两翼的骑兵及弓/弩手则视旗帜方向而动,展开狩猎。慕容复早年在军中便已听说辽人善猎。上至帝王九五之尊,下至平民百姓,莫不以马背狩猎为乐。今日得见,竟觉辽人打围经营当中隐隐蕴含着行军布阵的道理。

    他随队伍勒住马头,极目四望。天高云淡,四周旌旗飞扬,金鼓齐鸣。朔风拂动肩头貂裘,心脏贴着肋骨猛烈地跳动,胸中阵阵热流翻涌;有那么一瞬间,倒好似梦回阔别多年的西北战场,恍然有今夕何夕之感。

    “辽人粗野。我国中最乐之事,无过于打围。”耶律洪基不知什么时候已按辔徐徐行至他身边,似漫不经心地道。“……你们宋朝前些日子遣来的使节,个个写得一手好诗文,华彩锦绣,还有会用契丹语作诗的。可惜诗做得好是好,倒没有一个能跟朕切磋武艺的。怪道有人说你们南朝人只精通文章,倒不通武艺……”他顿了一顿,方意味深长地道:“——果真如此么?”

    慕容复平定心神,微笑道:“陛下说笑了。我南朝乃是大国,人才济济,文武官员上朝要分作两排才能站下。武官有精通笔墨文章的,文官也有像范文正公这样通晓兵务的,不能一概而论。须知我南朝讲究的是将将之才。将兵之才,倒是次之。像末将这样粗浅功夫,不过将兵之才,不足挂齿。”

    耶律洪基闻言一皱眉,眯缝眼睛,觑了他一会儿,忽道:“听说将军是武举进士出身。好俊的马背功夫,刚刚朕已见识了。武艺如何,朕倒有兴趣讨教一二。”

    慕容复仍是一躬身,拱手恭恭敬敬地答:“我大宋取武举进士还是看文字考卷,弓马武艺不过聊壮行色。只怕不入陛下法眼。”

    耶律洪基瞧了他一阵,唇角微微扬起,刚想说什么,这时忽闻远处一阵马嘶人喊,尘嚣直上。漫天尘土卷着一队人马,赶着一群咩咩鸣叫的黄羊,慌不择路,朝这边直冲过来。

    “来了!”耶律洪基精神一振,脱口而出。

    “陛下!”远远只听见萧峰长笑。“前日应承孝敬您的猎物,给陛下送来了!”他人在马背,说话间已由远驰近,威风凛凛,如天神一般。天气寒冷,他却独不衣裘,一袭黑色薄毡大氅于风中猎猎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