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龙八部同人)天龙八部之烽火录 [萧峰x慕容复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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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见头一批猎物入围,群情激昂,纷纷呼喝笑叫。有亲卫随即驰前,捧着一把黑漆镶嵌金龙的铁胎弓,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耶律洪基却并不接,含笑道:“今日朕有些乏。……诸将俱不许开弓。就令南使开头猎罢。”

    他此言一出,气氛顿时一窒,所有的目光顿时投射到慕容复身上。辽人粗豪,却少心术不正之徒,皇帝此语一出,有的好奇,有的轻蔑,有的含着嫉妒,但最促狭的也不过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只看这位南人文弱公子哥儿如何施展本事。

    “陛下美意,臣不敢违抗。”慕容复心知再推脱不得,惟有苦笑道。

    “来人哪!”耶律洪基朗声道。“取弓来。”

    不等他下令,早有侍卫快步跑过来,跪下一膝,举手过头,将一把黑漆弓呈给耶律洪基。

    “没用的东西。”耶律洪基笑骂,“教你给南使将军送弓矢。递给朕做什么?”

    那小兵疾忙膝行至慕容复跟前,仍将弓双手奉上。慕容复微微一叹,道一声谢。他不接兵器,翻身下马,卸下肩头貂裘,交给邓百川捧着,再解腰带。他今日外衣仍着宋朝使节绯袍,深衣广袖,风姿翩然。外袍一卸,里边是一袭玄色劲装,落落大方,愈衬得猿臂蜂腰,鹤势螂形。

    他将官袍叠整齐,亦交给邓百川捧着,自左腕解下一条发带,三两下将头发盘至头顶,一言不发,接过亲兵手中的弓,掂了一掂。这时忽听一人粗声发话道:“慕容将军先不忙接。这弓不好,使着不趁手,不如用这一把来得亲切。”

    话音未落,一个汉子挤开人群大踏步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张黑漆描金梅花的大弓,直冲冲递至慕容复面前。慕容复认得这汉子是耶律洪基的贴身御前带刀侍卫,名唤耶律琪的。这时见他神气古怪,一张胡茬浓密的大脸冲着自己身后挤眉弄眼的,便知有异。待接过那柄梅花黑漆弓,心头顿时雪亮:比起刚刚那把普通的三石弓,这一把入手便觉沉重许多,仔细一瞧,乃是铁胎重弓,马皮为弦,寻常膂力不能开之,想是这帮亲兵揣摩圣意,有意刁难,想令南使出丑罢了。

    这时众目睽睽,都等着瞧他怎么反应。却不料慕容复微微一笑,道:“多谢。”说着抬手将前柄轻弓掷还,飘然翻身上马。

    众人尚不及反应,他已于马上一拱手,朗声道:“射杀生灵非我大宋武举所长。但今日请允臣试射,或有斩获一二,以飨圣驾。”音未落,他已一磕马腹,清叱一声,催得那匹青骢马四蹄攒动,飞奔起来,马鬃于风中猎猎飞扬。

    慕容复催动坐骑,向围场中间空地从容驰去。奔至一半,一踏马镫,借势于马背长身直立,松脱缰绳,双臂轻舒,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不疾不徐,似不费吹灰之力,一把五石铁胎弓就手即开,虚虚往标靶处一瞄,只觉弓涩弦滑,得心应手,不由赞了一声:“好弓!”

    他话音未落,周围观看的众人俱已动容。有的愕然,有的震惊,有的面露钦佩,更有的不由自主地脱口喝起彩来:“好!”

    慕容复这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只露了马背开弓本事,并未显露准头功夫,然而看得辽人顿生敬意。他们皆是马背上长大的,深知在高速奔驰中开弓已是难事,要做到身姿优美、弦拉有劲、放射准确,更是非下过几年的苦功不能办,更何况开的是这么一把非过人膂力不能开之的硬弓?一时竟纷纷收起了小觑之心。

    空弦一开一放,慕容复已摸清这把陌生硬弓的性情脾气。他不慌不忙,策马来回驰骋两趟,忽猛然一拨马头,于高速奔驰中突然变向,身子顺势伏低,紧紧贴于马背,朝着四处奔走、慌张失措的那一群黄羊斜斜冲刺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他顺手自马腹边箭囊中抽出一支桦木箭,拈弓搭箭,不疾不徐,持满以待,并无多余动作,也不见卖弄手段,鏃尖稳稳对准其中一头。

    这一刻场边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等他松手中的。而这一松手,真个是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箭矢挟着破空之声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弦响箭至,那头正自奔逃的黄羊应声倒地,血溅当场。

    一击得手,慕容复随即收弓,拨转马头,弛还中军,将肩头弓/弩卸下,双手递还耶律琪,神态自若,道:“献丑了。”

    众人皆愣愣地瞧着他。楞了半日,耶律琪忽然“哈”地一声大笑起来,笑得双肩抖动,粗声道:“好个南使!之前俺们都看你文弱,故小瞧于你,故意为难于你。今日将军露了这一手骑射本领,可无人敢再看轻你啦!”

    说着双手接过弓来,满脸崇敬之意,小心翼翼地道:“这把硬弓,便是换俺来也拉它不开。将军膂力了得。”

    “胜你这厮一筹也显不出本事。”耶律洪基笑骂。他策马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慕容复,真心实意地赞道:“南使这一身功夫,着实令朕好生敬服。之前弟兄们不懂事,多有得罪。今晚一定要令他们好好敬将军几杯,就算赔罪。”

    “岂敢。”慕容复喘息仍未平定,一拱手。

    “……只是不知大宋武将,是否都有将军这般能耐身手呢?”耶律洪基唇边微笑俨然,但眼中神色却透着森然。

    “我大宋人才济济。比臣武功高明的武将,此时都在边关枕戈待旦。”慕容复一抬头,望进辽帝眼睛里,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是臣没本事镇守河西家边关,才被官家召回朝中当差。”

    耶律洪基不语,沉默地瞧了他一阵,隔了半晌,忽叹道:“你们大宋官家,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要是朕麾下有你这样一员猛将,哪里舍得召他回朝中使唤?……话又说回来,若大宋边关无卿这般将才,于我倒是幸事。”

    慕容复闻言深深一躬身,并不答一语。

    这时萧峰却挤到慕容复身边,携起他手正色道:“这个人的武功我是知道的,确实不错,酒量却着实不行,沾杯便倒,在我们契丹族还称不上‘勇士’。陛下今晚想赔罪可以,但务必吩咐弟兄们悠着点儿灌他,否则……“他瞟了慕容复一眼,似忍俊不禁,道,“……只怕伤了宋辽两国邦交和气。”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松动。耶律洪基顺势哈哈一笑,道:“萧兄说得好!弟兄们!随朕继续狩猎。今晚一醉方休!”

    众人乱哄哄答应,纷纷散开,各自前去追击兽匹。慕容复等了一会儿,俟人皆散尽了,方低声道:“多谢萧兄解围。”

    “先别着急说谢。”萧峰含笑,并不看他。二人并辔缓缓前行了一阵,方道:“待今晚替你挡完酒,再谢我也不迟。”

    他亦不等慕容复答言,微微一笑,松开他手,双腿一夹马腹,疾速驰远了。

    ☆、第五章

    “以诸色珍宝建造的淳朴优美的大都

    先可汗们的夏营之所我的上都沙拉塔拉,

    凉爽宜人的开平上都

    温暖美丽的我的大都

    丁卯年失陷的我可爱的大都。”

    —— 孛儿只斤·这诗朕没写过·妥懽帖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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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要上哪儿?”

    慕容复轻轻一夹马腹,催得它碎步小跑起来。

    “快到了。”萧峰高大的背影在前引路,头亦不回。

    两匹马一前一后,亦步亦趋,不多时已将辽人围猎扎营所在远远抛在身后。

    越走下去,草原越是开阔。时值黄昏,落日将半个天空染得一片绯红,夕照斜斜铺洒在碧绿的长草之上。碧草间星星点点生着黄花,其大如钱,花色金黄,形如莲花却娇小玲珑。越往前走,花开得便愈发繁盛,一望遍地,随风摇曳,金色灿然。马蹄踏在其间,好似步步生莲。

    “这是草原上的野花。”萧峰勒住马头,立在道边等慕容复前来,放了缰陪在他身边,慢慢地走。

    “……叫金莲花。契丹语唤作‘沙拉塔拉’,每年六月开。一直开到秋花都枯萎了,它还不肯落。”他拢住马缰,俯身自地下轻轻抄起一朵,递至慕容复手中。接过看时,七瓣两层,碎蕊平正,果真像一朵具体而微的莲花。

    萧峰道:“这花贱得很,倒像我们小时候田里长的稗子。今天被马踏过,第二天早上就又复生如新。也是奇怪,这么好活的东西,离了塞外,倒种不活。”

    “究竟是要带我上哪儿?”慕容复催马紧走几步,赶上萧峰。

    “好不容易自酒局里把你劫出来,你不先谢我,倒只关心去哪儿?”萧峰一声长笑。

    “……大恩不言谢。”慕容复微笑,松开缰绳,任马一路前行。

    萧峰但笑不语,沉默地又走出一段,忽勒停马头,一扬头道:“就是这里。”

    慕容复随着他眼光望去。只见金莲花摇曳的绿野之上,一座白塔拔地而起,矗立于一座斜坡之上,八角密檐,气势恢宏,塔身刻有一佛二肋侍菩萨及飞天、华盖雕塑,雕像面容栩栩如生,衣带飘飞。

    “皇帝发愿,在这地方新修一座佛塔,派我监工。”萧峰道。“修了整整两年,上月才修起来。”

    他任马打横走了几步,抬头望着明澈深蓝的天空中被夕照染成金黄的塔顶,若有所思,缓缓地道,“……我过来监工的时候,每天就是看着工匠刻石头。我坐在这里喝酒,他们就坐在那里刻石头。一天又一天,一块什么都不是的石头,在他们手里慢慢地出落成菩萨。我就想:总有一天,等到把义父母从宋国接来北方,再把阿朱的遗骨也一并接来,奏明皇帝,安置在这塔里。这一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慕容复怔怔地听了一会儿,忽皱眉道:“好端端的,平白无故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萧峰早已一翻身下马,笑道:“不是丧气话。就是好久不曾对人说过了。”

    慕容复随之下马,随在萧峰身后缓缓爬上山坡。极目四望,天苍苍,野茫茫,天地间似乎就只有他们二人,以及笼罩在夕照中的这座白塔。

    方才远处看不真切,走近方知塔身四侧皆刻着佛教偈语。待瞧清塔身文字,慕容复不由得震了一震:迎面赫然大书“寂灭为乐”四个大字,被余晖映得血红,铁画银钩,电光石火,犹如一记当头棒喝。

    乍见这四字,慕容复心头如同被一块大石重重撞击一下。他立在原地,作声不得,如有所悟,一时动弹不得,竟听不见萧峰唤他名字。

    萧峰连唤几声不见答复,伸手扳住他肩膀连连摇撼几下,“……怎么了?莫非魇住了?”

    “……我没事。”慕容复终于回过神来,勉强一笑。“……不过听你提起故人。”

    萧峰注视一会儿他脸色,道:“太阳下去就冷了。生火罢。”说完自去周边捡拾干柴,不多时生起一堆火来。

    二人向火而坐,摸出干粮分食,将一只酒袋来回传递。

    此时天色已暗,几点寒星于天幕中闪耀。远处的辽人行营之中,阵阵笑嚷之声,夹杂着马嘶人喊、弦乐鼙鼓,随风若有若无地一阵阵飘过来。

    萧峰手执酒囊,送至嘴边却停住了,凝神倾听一阵,忽笑道:“你听。这便是辽人呼麦。”

    慕容复依着他指点凝神倾听,果然听见一个汉子声音,极低沉,音调宛转悠长,不似唱,也不似呐喊,倒像自腹腔发出的共鸣,奇特却又富于感染力。他仔细听了一阵,不明其意,遂笑道:“唱的什么?”

    “大半我都听不懂。”萧峰笑道,举起酒囊喝了一口,顺手递过。“不过唱来唱去,也就是马啊,牛啊,鹰啊,姑娘啊。”他随口一一列举,眼里笑意渐浓,“今天是紫骝马,明天是枣红马。再转天是棕色的骏马。”

    慕容复忍俊不禁:“你都来了多久了?怎么连契丹话都听不懂?”

    “我听、说大半无碍。”萧峰应道,“文书却大字不识。不过当年执掌丐帮的时候,也不曾看什么劳什子文书。”

    “难为你了。生长大宋,今日却要受这拉扯之苦。”慕容复抬手将肩头貂裘裹紧一些。

    此时夜色已深,群星烂若沸腾,星空激动,夜晚寒气自地面一阵阵上升,说话间口吐白气。但二人守着这堆小火并肩而坐,却只觉得世间所有的温暖都凝聚在这微渺、闪烁的一方火里。

    “幸亏我是契丹人,不是西夏人。”萧峰微笑道。“否则只怕有一天要跟你兵刃相见。”

    他此语是无心戏言,慕容复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提起酒囊灌了一大口,掷还给萧峰。

    萧峰接过,却似忘了喝,定定注视了慕容复一会儿,忽恳言道:“你放心。不用管什么胡汉之争。有一天实在到了这步田地,你我携手退隐便是,管它什么江湖,什么朝堂。一起去塞外放马牧羊,岂不痛快?”

    慕容复没有马上接话,起身半跪着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直起身子望了一会儿火势,方低低地道:“萧兄。以后这种放马牧羊的话,还是少说罢。”

    “何出此言?”萧峰一怔。

    “前朝范文正公有云,‘先天下之忧而忧’。你这样的人,天生合该是放在战场上平定江山、解万民于倒悬之苦的封疆大吏。若是庸庸碌碌,在塞外放马牧羊过一辈子,就算你甘之若饴,只怕老天也不允。”慕容复道。

    他背对着萧峰半跪在火堆边。金色的火光不住跳动,映在他头发上、锦袍上,在夜色里勾勒出一轮浮动的、忽明忽暗的轮廓,边缘模糊开薄薄一层光晕,然而看不见他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