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抿出坚硬的弧度,微微颤抖的身上冷汗却越流越多。
沈清秋神思恍惚间,一抬头便看见了床前华丽镜子里满脸苍白的自己。
宛若厉鬼,丑陋不堪。
寂静中他崩溃地低叫一声,心中紧绷的弦断了,终于无法忍受剥夺生气的孤独感,仓皇地跑了出去。
待到室外冷风一吹,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沈清秋狠狠打了个冷颤,才如雷劈一般骤然清醒。
如今已是深秋,沈清秋堪堪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鞋袜都未穿,居然就这样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了。
他低头盯着地上,玉白的脚趾在冰凉的地上微微蜷着,显出几分孩子般的无措。
沈清秋茫然地想: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安的意识在凭本能寻找让自己安稳的慰藉,沈清秋却对这样的自己有些恼怒了。
他愤然抬头,想转身回去。正在此时,却在门口微弱的灯烛下看到了有些惊讶的人。
是洛冰河回来了。
心跳在胸腔里隐秘地跳动着,昭示它恢复了一些活力。
双足踩着冰凉的地面朝门口一步步靠近,直到两人近在咫尺。
洛冰河想抱他,沈清秋却拂开他的手,反而神色执着认真地揪着他衣襟轻嗅。
是血腥味,不是脂粉味。
纷乱了一晚上的思绪骤然沉淀,如一片平静下来的湖水。沈清秋怔然着靠近,小心翼翼地依偎进洛冰河的怀里。
这是他绝无仅有的主动靠近。
然后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心跳,就在耳边,坚定有力。
洛冰河单手把他抱紧,又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
沈清秋见他眉头皱着,微凉的唇在他脸上不住轻吻,似乎在责怪他穿得这么单薄跑出来。
下一刻身体腾空,沈清秋抱着洛冰河的脖颈,任由他把自己抱回房里。
房里烛火通明,却没怎么让洛冰河讶异,也或许是不在意,他把沈清秋放到床上以后,便急着半跪在床沿,拿着帕子给沈清秋细细地清理凉透的双脚。
沈清秋已经能听见一点点模糊的声音,很细微,但凝神去听还是能听清楚一些。
于是他就听见洛冰河问道:“怎么突然跑出门了?”
沈清秋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一个人醒来时产生了想去找他的疯狂念头,所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睡不着。”
洛冰河抬头讶然地看着他,也不知是因为他难得一次的开口说话,还是因为他一反常态的轻软语气。
沈清秋自上而下地望着他,两只脚还被他握在手中,脚背被捏得有些发红。
洛冰河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手上擦拭的动作未停。
然后沈清秋眼睁睁地看着洛冰河俯身,在沈清秋的的脚背上吮出了一个深红的印记。
嘘
沈清秋埋头在洛冰河肩膀处哽咽。
就像冰寒的冬夜不可控制地来临,而沈清秋握住了最后一捧火,所以头破血流也不舍得放开。即使在触碰后发现那是能把人烧毁的骇人力度,可还是无法回头地与之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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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第二天起来就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洛冰河的精力简直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被他做到崩溃求饶都没用。
不过幸好他还懂得给沈清秋清理干净,表现得如最温柔体贴的情人,除了身体上不可避免的各种酸胀,如今已经是最舒适的状态了。
在吃好午饭后饮茶消食的当口,沈清秋从苟言不停开合的口中捕捉到隐约几个词。
他放下杯子,疑惑道:“小畜生受伤了?”
没理由啊,明明昨天夜里还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苟言对沈仙师对自家君上的称呼不敢苟同,他识趣地忽略这个称呼,权当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趣了。
他知道沈清秋耳朵还没好,但已经能分辨出细微的声音,于是靠近一些,保持着一个不冒犯的距离,道:“据小的早上听闻的消息,是这样的。”
沈清秋皱着眉略一思索,拍板道:“你带我去找他。”
“哎……”苟言想阻止起身向外走的沈清秋,但又没敢,只好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然后乖乖带路。
他哪里敢说,肯定又是自家君上想偷懒,才打着受伤的借口,顺理成章把所有繁杂事务推给漠北大人,说不定君上现在正享受着美人绕膝呢。
果然,待到君上寝殿时,一阵嬉笑声传来,听得苟言心一抽。
有点大声……沈仙师怕是能听见。
他回头去看沈清秋的脸,果不其然,已经十分难看了。
苟言以为他会立马转身回去,毕竟他不会认为,清傲过人的沈仙师能忍受自家君上的滥情。
但他想错了,沈清秋虽然脸色铁青,脚步几次想拐弯回头,最终却还是踏进了洛冰河的寝殿。
门口逆光处乍然出现一袭青衣,所有嘈杂归于死寂,一众莺莺燕燕诧异地回头,在看清来人后皆是表情不一,但没有一个会是欢迎的态度。
屋子里的脂粉味让沈清秋作呕,但他只是静静立着,眸子平静无波,只在几个熟人审视的目光下手指不受控地轻蜷着。
洛冰河推开聚在他身旁的女人,过来拉沈清秋坐下,靠近他笑着道:“你怎么来了。”而后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给他身后的苟言,把苟言看得头皮一麻,整个人欲哭无泪。
沈清秋听着他理所当然又不避嫌的轻松语气,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发火,盯着他道:“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洛冰河一愣,捏着他的指尖居然轻轻笑了。
他挥手斥退所有人,自己拉着沈清秋坐在床沿。
一众女眷不情不愿,却不敢违抗洛冰河的命令,只是临走前无一不用恶毒眼神把沈清秋剜了一遍。
沈清秋就当不知道,只是柳溟烟出门前朝他递了个不冷不热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涩。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的这个师侄,心里不好的预感就会越发强烈,仿佛有什么恶劣的事情要接近他。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以后,洛冰河躺回床上,假模假样地蹙着眉头,不过眼里盈满笑意,轻声道:“弟子的确受伤了,有些严重,师尊过来看弟子,实在太令弟子欣喜了。”
沈清秋睨他一眼,坐在床边想把手抽回来,不予理会。
不过洛冰河紧紧握住了他的指尖,把他细长的手指放在自己胸口。
沈清秋触及手下激烈跳动的心脏,有些发愣,不过他回过神来立马想到刚才他和一堆人在这里厮混的情景,心里只觉得肮脏至极,不乐意让他碰,坚决把手抽了回来,嫌恶道:“脏死了。”
洛冰河的脸色沉了一瞬,不过马上又恢复如初,强制性地从后面抱紧他。
沈清秋咬牙向后一个肘击,洛冰河不闪不避,生生挨了,嘴里泄出一声闷哼,他嘶了一声道:“师尊,弟子可还受着伤,还请师尊手下留情。”
受伤了还在拈花惹草?骗鬼呢你。沈清秋万分唾弃,挣扎着不让他抱。
洛冰河被他一推,顺势倒在床上,皱着眉十分痛苦的样子,配上苍白的面色还挺有几分说服力,好似沈清秋一手肘打得他脏器都移位了一般。
沈清秋可不吃他这套,洛冰河这样类似于示弱的做法让他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所认识的洛冰河可没有这么扭捏。
洛冰河拉着沈清秋的手,五指顺利扣入沈清秋指缝,牢牢牵住了他。
沈清秋由恼火变成无奈,狠狠揪了他一把,冷声道:“起来。”
洛冰河起身靠在床头,漆黑的眼瞳光芒细碎,嘴角惯常性地轻勾,手里把玩着沈清秋的手指,直直地盯着他不说话。
沈清秋被他盯得不自在,脸撇过一边,开口道:“你放开,我回去了。”
洛冰河道:“师尊难得来找弟子,留下来吧。”
“不。”
留下来能发生什么好事?沈清秋觉得自己并不想多待。
他抽手欲走,不过被洛冰河扣得死紧,最后他都被搞得都没脾气了,冷着脸道:“你到底要怎样?”
洛冰河趴在他肩头,在温热细腻的颈间留下几个印子,声音里有些捉弄的意味:“弟子饿了,不知师尊能否赏脸,让弟子尝尝师尊的手艺?”
沈清秋木着脸道:“不能。”
半个时辰后。
沈清秋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粥进来,“砰”的一声把碗狠狠拍在桌上,怒道:“来吃!”
还没有谁敢让他去煮东西!
洛冰河愣了一瞬,便躺在床上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在沈清秋彻底发火前磨蹭着来到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