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他们倒可能是临时起意,准备也不周全,甚至连后路都没想好。
只是,沈清秋如今成了小孩模样,容貌与原先总归有差,他实在想不通,这些人缘何非要取他性命。
莫非,是受人指使?
这样一想,他不免想到洛冰河那堆各种货色的女人。
该死的小畜生,都是他的错……
沈清秋还是试图看清这些腌臜畜生的嘴脸,只是双眼被粘稠的血浆糊得厉害,他眨了好一阵眼睛都难以睁开,倒是累得眼睛疼,索性放弃,继续仔细听周围的声响。
那群人离他有一段距离,沈清秋也不敢搞出什么动静,现在他没有办法挣开束缚,届时只怕他们真的不管不顾一剑捅过,那真就干脆利落玩完了。
他不死心又试了一下灵力,结果还是一样,细微得堪比针线。
这下似乎毫无出路了,接下来做什么?等死吗?
不,不是,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活着,想要比任何人都活得好。
可是,那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喉间干涩,焦躁之下竟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慌乱来。
该死的小畜生!怎么还不来?!
沈清秋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最后猛的蹦出这么一个念头,登时骇了一大跳,直骂自己简直鬼迷心窍,居然妄想小畜生来救他,呸,见鬼。
先不说洛冰河找不找得到他,光想想他现在可能正陷在女人堆温柔乡里,记不记得他还不一定,沈清秋就觉得腻味,心里止不住的为自己出现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耻恶心。
可转念一想,就是洛冰河把他害到这个地步,合该他来!
沈清秋为自己找了个理由,看起来正当又理所当然,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他更理直气壮地盼着洛冰河能来救他。
虽然这样的理由危险又满是破绽。
这时,那些沉默了一阵的人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再发声了:“我看还是直接把那小破孩丢河里淹死算了,这屁大的孩子最爱玩闹,况且咱们也是在河边不远处发现他的,失足落水并不奇怪。大哥,你看怎么样?”
那领头的大哥静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可是他身上的伤并不像是淹水里淹出来的。”
那人嗤了一声道:“那还不简单,从岸边台阶摔倒滚下去,难免磕磕碰碰,受点伤不是小事嘛,这下子总妥了吧?”
马上就要天亮了,虽说他们没耽误多少时间,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还是快点解决,要是出了纰漏就麻烦了。
这提议一出,其他人三三两两的附和几句,最后便敲定,要把沈清秋投入河中,作出落水丧命的样子。
脚步声渐渐逼近,察觉有人过来,沈清秋压下心上和身上的颤抖,合紧眼皮不敢作声,想着再多探些信息。
果然,过来拽他的人见他双目紧闭,想着一个小孩也翻不了天,便放松不少。拎起沈清秋晃荡两下,朝他的那些同伴不屑道:“就这么个小屁孩,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偏偏要要他性命,也是可怜。不过没什么,有钱赚就行。”言毕就揪着沈清秋往外走。
女人?
果然是洛冰河那些后院的烂东西吗……
沈清秋这样想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主要是他重生在魔界,在洛冰河的魔宫里,也没怎么出门,了解他的情况和行踪的,除了洛冰河和苟言,就只有那些光会恶心人的贱人了。
他也想会不会是那什么小宫主,心有不甘和诸多怨恨,要来找他报仇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首先不说她是否还活着,其次,怕是她也没那个胆了。
于是沈清秋又忍不住数了数洛冰河后院里他叫得上名字的。
柳溟烟,宁婴婴,秋海棠,纱华铃……
越数他脸越难看,指尖都忍不住颤抖着,干脆不想了,专心聚他的灵力去。
灵力还是不顺畅,星星点点的在体内流窜,效果微乎其微。
沈清秋偏偏不信这个邪,不懈地把灵力拢在指尖,想借此烧断捆绑自己的绳子。
这帮人大概有三四个的样子,一个人拎着沈清秋快步往一个方向走,其他的窸窸窣窣围在四周查探情况。似乎是到街上了,他们唯恐遇到人,便一点声都不敢出了,愈发谨慎起来。
沈清秋正是关键时候,要是被扔到水里,他那点灵力不够看的,水下肯定再难以聚起来,烧断绳子这种事想都不用想,必定得活活淹死。他也不敢期盼洛冰河能记得来找他了,靠他不如靠自己。
何况,如果这次命大,说不定就是离开洛冰河的最好机会。
他被拽得摇摇晃晃,头昏脑涨只想吐,他手里还小心地烧着绳子,不敢掉以轻心,别提多难熬了。
灵力阻塞让他只想发飙,却又不得不压下暴戾继续用那点少得可怜的灵力去烧绳子。
耳边渐渐响起河流的声音,沈清秋心里一惊,身上冷汗直冒,使出浑身解数,却一直还差那么一点。
快一点……再快一点……
真他娘的见鬼!
忽然身体的摇晃停止,沈清秋身体一轻,猝不及防间竟然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沈清秋猛的被丢进了河里,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没过鼻腔,呛得他立马呼吸困难。
不过幸好,千钧一发之际,他又急又怒间,终于把那最后一点连着的绳子烧断了,心中大喜过望,当即七手八脚地挣开来,又抬手扯下塞在口中的布条。
沈清秋得了自由,刚浮出一点水面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谁料他终究考虑不周,也低估了有人想弄死他的决心。
他只来得及浮出水面一瞬,就被一块坚硬的石头狠狠砸回了水里。
再次沉入水中,沈清秋耳边顿时安静下来,万物无声,唯有死寂。
他累了一晚上,很累很累,浑身疼痛,实在没有力气挣扎了。
也许,他需要有人来拉他一把。
也许,他需要一个人来救他。
或者说,他想要……
河水冲入咽喉,灌进肺腑,将要夺走他最后一丝生气。
可是,没有人来。
旭日东升,第一缕阳光照入河里,照着沈清秋鼻青脸肿的丑陋模样。
河水是金红色的,开着灿烂妖娆的红花,侵入鼻腔的是被稀释的铁锈味。
视野里飘过几个小小的影子,在初阳中闪着五彩斑斓的光,游鱼一般。
哦,原来是几张无用的糖纸,被沈清秋揣进了怀里,如今又落了出来。
河的深处很凉很凉,四周的水流不断把四肢发沉的沈清秋拽向更深处,拽离那片阳光,拽入死亡的深渊。
也许就是深渊吧,沈清秋迷迷糊糊地想。食人神智,吞人白骨……
他越来越冷,却无法抱紧自己,也无法冲出深渊,只能任由水流把自己送入河底。
沈清秋的意识已经被河水吞噬得所剩无几,他有很多要想的事,却又仿佛想不了那么多。
生气与死亡在角逐,就快要一败涂地。
纷纷杂杂算是两辈子了,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瞬,沈清秋竟荒唐可笑的只想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回来?
洛冰河,你为什么……不回来……救我?
第十八章 (十七)
意识还停留在沉入水底的那一刻,水流晃动,波光嶙峋,小小的彩色糖纸在眼前招摇。
沈清秋仿佛堕入了无休无止的梦境,梦里是各种各样看不清的人影,无声攒动。他想他也许真的要再次历经死亡,于是任由自己迷失在黑暗里,两世记忆织成巨网将他困在其中。
可是,还是有那么一个人不想让他离开,纵使有他想不透的缘由,或许很残忍,最后那个人还是执着地又一次把他从死神手里拉回了人间。
沈清秋咳嗽一声,从黑暗中醒来,稍稍抬起沉重的眼皮,便发觉自己正躺在洛冰河怀里。
此时朝阳初升,却照得洛冰河眉眼冰冷,势如修罗。
洛冰河……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