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猛然凑近他,眼神戏谑,语调上扬地道:“哦,难不成……师尊怕水?”
沈清秋立马反驳道:“没有的事!”
洛冰河靠回椅背,抱着双臂看他,道:“那就与弟子一同游湖吧。”
“不要。”
“那就是怕了。”
“放屁!”
……
最后,沈清秋还是和洛冰河一起到了湖边,并准备上船游湖。
当然他是在和洛冰河那一番口舌之争后,被激怒得一时脑热,然后被洛冰河强行抱过来的。
沈清秋眼睁睁地看着洛冰河付了钱,又勉强扭头看了一眼那艘在水波上微微摇晃的乌篷船,肚子有些抽搐。
忽然,一双手覆在了他额头上,炽热滚烫,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发冷。
洛冰河看了他一眼,状似关心道:“师尊,你没事吧?”
沈清秋暗暗揪紧了洛冰河胸前的衣服,另一只手的花灯似乎也感到了他的紧张而摇晃着,他咬牙道:“……没事,要走快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洛冰河放下触他额头的手,一手揽紧了他,嘴里道:“那师尊可抓牢了。”说完脚下轻轻一点,下一瞬就潇洒落在了船头,引得岸上不少人艳羡的惊呼。
沈清秋刚被洛冰河放下,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胃里一阵翻滚,闹得他头昏眼花。
恰巧艄公吆喝一声,撑着桨划起了船,沈清秋猝不及防没站稳,摇摇晃晃几下一屁股坐在了船上。
洛冰河蹲下扶他,怀疑道:“师尊,你真的没事?”
沈清秋还倔着,刚想摆摆手说“没事”,结果船一摇,他胃里立马一阵剧烈翻腾,“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艄公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看沈清秋小脸惨败,这样情况下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赶紧急声催促洛冰河道:“客官,看来这小娃娃是坐不了船的,幸好还没离岸多远,你稍稍扶着,老夫马上靠岸。”
洛冰河掏出一块布巾给沈清秋擦了擦脸,抱起他道:“不必了。”说完便如先前一般,提气起身,足尖在水面轻点,瞬息便回到了岸上。
沈清秋被洛冰河抱回原来的那个馄饨摊子,缓了好一阵才感觉舒服一些。
洛冰河这时才了然道:“原来师尊不是怕水,是怕船啊。”
沈清秋也不想这么窝囊的,可这又是事实,所以只能呼哧呼哧喘着气,闭嘴不言。
街上的人还是很多,嬉笑热闹着。
这馄饨摊的主人也认得他们了,看沈清秋的状态不太好,便好心送了碗水过来。
沈清秋喝了几口,终于压下那股恶心感,神清气爽多了。
他把还剩了一半水的碗递给洛冰河,想让他放到桌上,谁知转头就看到洛冰河正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微微眯着的眼里亮光闪烁。
沈清秋向那边看去,正看到一个身影窈窕的蓝衣女子往街那头走去,马上就要消失在人海中。
洛冰河这时回头随手把沈清秋手里的碗放好,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道:“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走了几步,又回头朝沈清秋意味不明地笑道:“师尊可千万不要想着怎么逃走,就在这里乖乖等着。如果弟子回来没有看到师尊的身影,那么……后果可能会有些严重。”而后马上没入了人潮中,直追那道蓝色身影。
沈清秋从怔愣中回神,恶狠狠地低声道:“该死的小畜生,竟敢威胁我!
“不逃才是傻子!”
他又捧起碗灌了一大口水,立马跳下椅子,朝着相反方向跑了。
过了不到一炷香,沈清秋又磨磨蹭蹭地回来了。
他又挪回方才那张椅子,别别扭扭地想道:哼,我只是想看看那狐媚妖人长了张什么样的脸,而且现在身上也实在算不上舒服,那就勉为其难等一下吧,权当休息,反正以后总找得到机会跑的。
于是沈清秋就这样等啊等,等到月落西山,馄饨摊的摊主早就收摊了,也不忍心赶他走,便留了一张矮凳给他。
然后他就坐在那个古树下继续等,可是洛冰河一直没有回来。
沈清秋几度想走,只是他一有这种念头,心里一个声音就会立马出来反对道: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再等一等那小畜生又如何。在两边想法的拉扯下,他鬼使神差的一次次都没走成。
灯会的狂欢早已散尽,只留下道路两排挂着的花灯,在夏夜的风中轻轻摇动。
沈清秋捡了脚边自己那盏小鹿花灯,拿在手里百无聊赖地晃着,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洛冰河离去的那条街。
啧,怎么这么久……
忽然摸到胸口放着的糖,他极度无聊之下便解了一颗放在嘴里。
又酸又涩,磨得他腮帮子都软了。
不过,就是这样毫无滋味的糖,他却吃了一颗又一颗。
花灯里面的蜡烛快要燃尽了,糖也要没了,可是连个洛冰河的影子都没见着。
有打更的更夫路过这里,看沈清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树下,便好心问他是不是灯会上与家人走散了。
家人?
沈清秋嗤笑一声,摇摇头。
那更夫叹了一声便走了,只是走之前递给他一根蜡烛。
沈清秋把花灯里的蜡烛换了,靠着树打起盹来。
所以……那小畜生其实是想出来寻人的吧?
果然,什么带他出来都是屁话!
他现在脑子里混乱得很,只得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耳边终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黑影慢慢地从后面笼罩了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清秋怎么可能睡得安稳,因此刚有一点动静他就醒了。
等了一个晚上的他本来就处于极度不耐烦之中,随时都可能爆炸。
沈清秋边揉着眼睛边回头骂道:“该死的小畜生!你看你害我……你要干什么?!!”
第十七章 (十六)
沈清秋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被用布条塞紧了嘴,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
两只手又痛又麻,微微动一下指尖都酸胀不已,不用看都知道,手腕处肯定已经因为血液不畅而泛红泛紫了。
他努力睁着因被打肿而难以撑开的眼皮,想看清当下的情况。
有温热的液体自额头淌下,流过眉毛,流进肿成一条缝的眼睛。
又辣又疼。
满眼都是血红色。
额上的伤口在突突跳动,拉扯同样跳动的心脏,震着耳膜清晰异常。
他头很疼,上面有一个不住流血的伤口,因为被缚着双手,就无法腾出手止血。加上之前挣扎时被一阵拳打脚踢之后,他如今浑身疼痛,全身微微抽搐抖动,脑袋更加昏沉。
事情的起因结果沈清秋现今都想不明白,痛得脑袋空白的他也抽不出空闲来想,他只心里只念叨着一句,都是洛冰河那小杂种的错!
要不是听了他的鬼话,在馄饨摊上白痴一样地等了一晚上,如今也不会遭这般罪。
沈清秋浑身冰冷,随着最近他身体慢慢长大而逐渐恢复的灵力却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他被那群人掳来的时候,也曾聚起那点断断续续不稳定的灵流奋力反抗,只是毫无作用,反而讨了一顿狠打,被五花大绑丢在这不知名的破地方。
要是让他知道这帮人是谁,过后非得把他们扒皮抽筋,让他们生不如死不可!
血还在流,他全身越来越冷,仿佛被扔入的是寒气逼人的冰窖。不过嗡嗡直震的耳膜却终于消停不少,脑袋也清醒一些,他渐渐能听见周遭细细的人声。
那些人似乎正在商讨怎么把他弄死。
只听见一个声音说:“要不直接勒死算了,丢到那边的坟堆里,野狗一来,渣都不会剩下。”
另一个声音听闻后,出声道:“不行,这个法子不稳妥。”
这口气,似乎便是当中领头的人。
提出这个法子的人也不耐烦了,啐了一口痰道:“这不稳妥那不稳妥,那大哥倒是说说,怎么样才稳妥。”
四周又静下来,那帮人似乎都在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把沈清秋置之死地,又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