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错。”安娜躺了下去,金色的力量从她的身上流淌出来,迅速覆盖了整个魔法阵。“我们要去冥河,如果阿不思没找回来,你也别指望我会把你带回来。”
黑暗侵蚀了盖勒特的一切感官,他感觉到自己正在飞速下坠,但是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直到他看到一个金色的光点在下方显现,他终于落地了,虽然摔的有些狼狈。
“跟紧我。”盖勒特所不熟悉的男声在他头顶响起,一个身高起码一米九以上的俊美男人冷漠地望着他,那个人的发色甚至瞳色都是白金的,身着几个世纪以前的古老巫师袍,整个人仿佛发着光。盖勒特很快意识到,他确实在发光,他们四周是全然的黑暗,只有那个男人的光照亮了一小块的区域。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丝细微的若隐若现的光芒。
这一定是梅林的原貌。传说梅林是精灵和人类的混血,看到他的模样,谁也不会怀疑他和精灵毫无关系,除了没有尖耳朵,他仿佛就是精灵。而且,他的眼睛还是白金色的。盖勒特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异瞳,梅林擅长预言他也擅长,难道他会是梅林的后代?
“你不是,我没有后人。”梅林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盖勒特的想象,说道:“专心找阿不思,我的力量会引来在冥河徘徊的亡灵,但他们不会靠近。你和阿不思结了血盟,用心感知一下他在哪,而不是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盖勒特迅速抛掉了乱七八糟的思绪。血盟是在灵魂高度上的联合,这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但他确实有下意识的感觉,仿佛牵着线的风筝,被牵线人时不时地拉拽两下。他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朝遥远的光芒走去。梅林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边,他们脚下就是冥河的水面,但他们实打实地踩在上面,就跟在地面中行走一样。
那光芒越来越近了,盖勒特有一瞬间的晃神,甚至分不清到底是阿不思在牵引着他还是那道迷幻的五彩光芒。但当他看到光芒之中一个披着破布袍子的背影时,他立刻清醒了。他没有走错,他看到阿不思就跟在破布袍子身后,一步一步走向五彩光芒。
梅林身上的光更亮了,灰白色的“域”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将前面两个身影罩住。盖勒特这才看清穿着破布袍子的人,竟然是一个漆黑的骷髅!在灰白之中,五彩光芒终于看不清了,阿不思停下了脚步,盖勒特想冲过去将阿不思带回来,却被梅林抬臂制止了。
他说:“你总喜欢多管闲事。”
骷髅转过身来,怪异地笑了几声。他向梅林行了个礼,说道:“好久不见,梅林。你想接走这个小家伙?”
“明知故问。”梅林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只有他是阿利安娜的时候才染上了人气,而现在才是个彻彻底底的巫神。
“为一个小孩放弃巫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骷髅假惺惺地说道:“我这是避免你犯错。”
然而,梅林不为所动地说道:“我要那个灵魂。”
气氛仿佛凝固了,但没多久,骷髅便退开了几步,将阿不思让了出来。盖勒特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但是阿不思无知无觉,始终只空洞地睁着眼睛。
“别急小家伙,梅林会将他的生魂点醒。”骷髅咧开了嘴,而盖勒特只觉得他的下颚骨都要掉下来了。他有些紧张地将阿不思牵引到梅林身边,梅林转身就走,根本没继续和骷髅打交道的打算。
但是骷髅并不气恼,他挥了挥枯枝般的骨掌,笑道:“期待你再来啊梅林,我一定亲自送你去阿瓦隆。”
骷髅神经质的笑声逐渐远去,盖勒特心有余悸地将阿不思抱得更紧了,问道:“刚刚那个,不会是死神吧?”
“他是。”梅林没有否认,他抬手在阿不思的眉心点了一下,语速平缓地说道:“醒来后不用着急,我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醒。我们还在英格兰境内,只是身处地底,你们可以放心地用幻影移形离开。”
梅林望着盖勒特的双眸,顿了顿,说道:“格林德沃,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明白吗?务必保护好阿不思。”
“我会的。”盖勒特握紧了阿不思的手,万分虔诚地说道:“他是我的生命。”
梅林终于展眉笑了笑,但同时,他的身上忽然燃起了灰白色的火焰。盖勒特护着阿不思退了一步,刚想开口询问,自上方而来的牵引力便将他的意识生生撕裂了。这次比落下来痛多了,全身性地剧痛让他的五官扭在一起,什么也想不起来。等到剧痛勉强褪下一点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整整一墙的夜明珠,按星辰的排列镶嵌在石壁里。他回来了!
盖勒特顾不上余痛,翻身摔下了石床,还好不怎么高。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动作,走到阿不思的身边,缓慢地伸出手。掌下是阿不思稳定的脉搏。盖勒特紧绷的神经松开了,他甚至有一瞬的眩晕感。盖勒特全然放走了理智,径直拥抱了阿不思。没有什么比阿不思回到他身边更重要了。什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去他的圣徒!敢动阿不思的圣徒,他不需要!
“嘶,盖……格林德沃?”阿不思显然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和格林德沃的争吵上,然后似乎有个咒语击中了他。为什么格林德沃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盖勒特并没有给阿不思推开他的机会,热烈的吻封住了他的退路,起初阿不思还能挣扎几下,但是很快便和盖勒特一起沉沦下去了。十五年了,他以为自己都快忘记盖勒特的吻有着怎么样的魔力。
两个快五十岁的人一直吻到喘不上气时才分开,盖勒特埋入阿不思的脖颈间,闷声道:“你差点死了阿尔,以后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熟悉的称呼和委屈的音调让阿不思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伏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仿佛从没长大过。阿不思有些哭笑不得地拍着盖勒特的背,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集会的那一件,而自己中咒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便陷入一片漆黑。身上除了隐约的疼痛,似乎没有外伤,而阿不思的余光在最后一刻似乎看到了绿光。
他中了索命咒?那他怎么还能见到盖勒特?
“盖勒特,你先让我起来。”阿不思隐约觉得情况不太对,他身处在从没见过的密室里,天顶上忽明忽暗的星辰和古老的装饰,昭示着这并不是个寻常的角落。他边上还有两个石床,一张空着,一张上似乎有人。
盖勒特终于松手了,但阿不思刚刚放下的心在看清躺着的另一人时又提了起来。
“安娜?!”
阿不思猛地挣开盖勒特,直到他感觉到安娜微弱但尚存一息的鼻息,才震怒地掏出了魔杖,吼道:“你都做了什么!”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整个魔咒包括房间都是……安娜提供的我只是跟着他去冥河找到你的灵魂!”盖勒特举起双手,语速如飞,因为过于激动,他差点说出了梅林的名字,只是最后一句他还是用错称呼了。
“‘他’?这里还来过第四个人吗!”阿不思已经怒火攻心,变得蛮不讲理起来。一道恶咒袭向盖勒特的胸口,但被血盟弹开,炸裂了边上的墙壁。
阿不思愣了一下,苦涩地笑了一声,放下了魔杖。显然,盖勒特刚刚说的话,他根本一个字也不信。
“格林德沃,我以为我起码能让你知道生命的珍贵,可是你竟然为了让我复活向安娜出手。”
盖勒特冤死了,他语气急切地说道::“我都说了,我没有!阿尔,这里没有第四个人,安娜说了她过段时间会醒的。”
阿不思却只望着他,睿智的双眸里满是失望。他硬下心说道:“格林德沃先生,我要带安娜离开了,你……自己保重吧。”
阿不思同样没给盖勒特继续辩解的机会,带着阿利安娜直接消失了。
☆、陷害
阿利安娜醒来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这一个星期里,全世界的巫师都疯了。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被千人目击的被索命咒击中的亡者,竟然活生生地回来了。在场大部分人,都清晰地听到格林德沃曾在集会上求助邓布利多的妹妹阿利安娜,而现在她人却昏迷不醒。无数猜测的矛头都指向了同一件事:阿利安娜·邓布利多持有能让亡者复活的秘密。
阿不思并不相信那些虚无的猜测。他想不出自己深居霍格沃兹十七年的妹妹能从什么地方得到复活一个人的魔咒,并寻找到一个深埋地底的密室。这明显只有格林德沃才能办到,他去求安娜,无非是想要与他血脉相连的人,而安娜又那么容易心软。但平日里总躲着他的格林德沃,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每天都会以不同人的面貌接近他,要不是安娜的情况稳定,自己又打不着他,阿不思觉得自己真的可能忍不住拿起魔杖就是一顿招呼。
这种误会在安娜醒来之后迎刃而解。当安娜平静地说复活魔法是她的主意时,阿不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类魔法会让施术者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死!”阿不思忍不住斥责道:“你还带着盖勒特一起跑去冥河,你们不想要命了!”
“这不是成功了。”阿利安娜干巴巴地说。
阿不思继续怒吼:“成功的代价是我提心吊胆了一个星期,生怕哪天醒过来你就没呼吸了!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再行动啊!”
“我只知道,如果不行动,你就真的不在了。”安娜眨巴着眼睛,试图挤两滴泪,但是失败了。
不过这还是让阿不思心软了,所以他的火力瞬间转换了对象。
“还有你!盖!勒!特!你是研究黑魔法的,不知道阻止一下吗!还跟着一起胡闹!”
他哪阻止的了啊。角落里的盖勒特依旧委屈,但是他现在居然觉得听着阿不思的咆哮也是件幸福的事。安娜翻着白眼看着阿不思喋喋不休地翻旧账,而盖勒特照单全收,好言好语地劝着,甚至还在空闲时给阿不思倒了杯水。
果然,阿不思和阿不福思确实是亲兄弟,这暴躁的模样,十分像啊。难得阿不思全然放开了自己,让他发泄一下也好,毕竟这世上能跟他打架的两个人都不能真打起来,憋出毛病了可不好。安娜看着两人,轻笑了一声,眸中的光芒却逐渐冰冷。
这并不是终结,而是开始。
阿利安娜辞职了。每日堵在门口的小报记者已经严重影响了学校的秩序,她干脆自己提出了辞职。然后只留下一个准备环游世界的消息,彻底消失了。为什么是彻底呢?不只是世界各国的魔法部、媒体,连格林德沃的圣徒们都在寻找中一无所获。
阿不思急得连发际线都向后移了点,阿不福思更是一见盖勒特便抽出魔杖要和他决斗。原本喜怒无常的盖勒特却在这件事上忍耐性极高,最多也就被气得摔门而去,但过一会儿又自己回来了。他每天换着花样逗阿不思开心,寸步不离地守在阿不思身边。
阿不思知道,盖勒特是真的怕了。其实他们冷战的十五年里,阿不思不止一次怀疑过盖勒特接近他的动机,怀疑过曾经深信不疑的爱,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看到安娜出事后一点也不相信盖勒特。现在,他觉得,盖勒特起码在对待自己家人的事上并没有撒过谎,他确实冤枉他了。阿不思这一丝的愧疚被盖勒特牢牢抓住,趁机对阿不思展开了穷追猛打,终于在锲而不舍地跟了阿不思大半年之后,成功爬上了阿不思的床……咳咳,是获得了他的原谅。
盖勒特在霍格沃兹的事情并没有瞒住多久。自从阿利安娜苏醒之后解开了误会,他就没掩饰过自己的身份。这么大一个黑魔王在学校晃进晃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但是到目前为止,魔法部都没有准确抓住过格林德沃的罪行,只有公墓集会那次,他放火烧死了几个……圣徒……而且那个时候,邓布利多意外身亡,以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的关系,几个人能保持理智?而且,他这半年异常安静,除了陪着邓布利多就没做别的事了。这导致魔法部连请格林德沃去喝茶都有些困难。
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五年。这五年,人间蒸发的安娜只给阿不思寄过五封信,一年一封。内容无非是叮嘱他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和强调她过得不错。
五年里,大多数巫师对阿利安娜的热情都褪去了,只有圣徒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她。盖勒特一改以前强硬的风格,开始和各国魔法部谈判。他和阿不思协商许久,最后选择了以温和手段推进《保密法》的改革。他们一致认为,巫师的存在暂时不能暴露,但是法令里许多陈旧的规矩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巫师界,必须改革。
要让麻瓜察觉不到巫师的存在,年轻巫师的教育是重中之重。他们必须尽力帮助那些流落在麻瓜之中的小巫师们,确保每个拥有魔法的孩子得到正确的引导,而不是成为默默然者。
盖勒特出差的越来越频繁,他四年前好好整顿了圣徒们,将一些激进份子排除出去,他需要一批高素质的巫师为以后的谈判打下基础。阿不思也开始逐步发表与《保密法》有关的论文,他在霍格沃兹任教十八年,但凡他教过的学生,基本上没有不喜欢他的,所以他的言论在年轻巫师中十分有分量。年轻一代是巫师界获得新生的血液,阿不思相信,改革的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但风平浪静的巫师界,被1932年的伊尔福勒科姆事件搅起了惊涛骇浪。
时隔五年未曾露面的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出现在了事发现场。在阻止威尔士绿龙袭击人群之后,她转头向身后的人群举起了魔杖。
她杀死一个巫师和一个麻瓜。
被杀死的巫师是伊尔福勒科姆事件的罪魁祸首,这勉强还能扯上点关系,但那个死去的麻瓜就有些无法解释了。他和巫师在两个方向,生平平凡的出奇,没有任何值得阿利安娜转个身杀死的理由。最让人震惊的还是,阿利安娜竟然用了厉火咒。幸亏在场还有托克一家,他们对着沙滩上的人施展了遗忘咒,这才免于魔法界在麻瓜的恐惧之中暴露。
英国魔法部几乎立刻下达了通缉令,并企图将阿不思也关进大牢。但阿不思手上唯一和安娜有联系的东西只有五封普普通通的信,而且他是霍格沃兹的教授,他的课是霍格沃兹史上教的最好的,魔法部里有许多年轻人都是他的学生。他们自发为阿不思·邓布利多做了担保,认为他不会让阿利安娜做这样的事。铁定是邓布利多小姐失踪地太久,而邓布利多教授支持《保密法》改革又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个时候利用阿利安娜抹黑邓布利多家族,对某些保守派有利无害。
远在美国的盖勒特·格林德沃一得到消息就赶回了英国,他到达阿不思的寝室时阿不思还在上课,没有回来。但他的沙发上,正坐着五年不曾出现过的阿利安娜。
☆、提议
“你还知道回来啊。”盖勒特只愣了一下,便十分自然地坐在了阿利安娜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五年杳无音信,多少让一直找人的盖勒特积了点怨气,幸亏她还记得一年一封平安信,不然他不知道要废多少功夫安慰阿不思。
阿利安娜放下茶杯,沉默地望着盖勒特。她眼角长了些皱纹,红褐色的头发也夹杂了几根白色,她的双眸似乎浅了一些,肤色也白了些。盖勒特忽然意识到,这是阿利安娜的身上第一次出现时间的痕迹。她已经47岁了,却像刚满三十一样。虽说巫师的魔力和寿命有一定关系,但只比她年长几岁的盖勒特都觉得自己老了。
盖勒特灌了一杯茶,放下杯子问道:“你去干什么了?伊尔福勒科姆事件不会真是你干的吧。”
安娜仍然没说话。她注视着盖勒特,似乎在细致打量他的变化。
盖勒特的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他干脆摆摆手,说道:“你不想说算了,等阿不思回来了再说,省得要说两遍。”
安娜却在这时开口了:“艾米·阿瑟尼·斯图尔特。现英国魔法部的傲罗,赫克托·福利的忠实拥护者。”
“她伪装的你?”盖勒特很快就明白安娜的意思了,“她怎么伪装的,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有你的复方剂。”
安娜轻轻摇头,她竟然笑了:“很显然,斯图尔特小姐的变形术十分过硬。”
盖勒特的眉头皱起来了。据他所知,能用变形术随意修改自己样貌的巫师,只有阿不思和他本人,哦,还有对面那位。但是这个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姐竟然用了这么高明的变形术,当个傲罗简直辱没她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