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是赵志珩,他,我真的受不了了,李老板,我求求您。”
s的习好是赵家的遗传吗?李栩禾抚摸着他的颈部,陈慎眼睛里大颗大颗掉泪,有的滴落在他的拇指上,凉凉的。
“不要哭了,我穿件衣服,这里不合适,先陪你回去。”
陈慎慌乱的点头,整个人仍然在抖。
郑曲亭就坐在床沿,李栩禾拿上外套,想了想还是走到他面前说:“我陪他回去,等……”
“回去干什么?”
李栩禾皱起眉,那个“干”字咬的格外重,他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紧接着是一声冷笑,郑曲亭说:“您在这吧,我出去。”说完就从衣架上扯下了大衣,套在睡衣外面一裹,李栩禾拉他,想告诉他并不需要他离开,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但话在嘴边突了个弯,低声说:“谢谢。”
郑曲亭走了就没再回来,剧组里有好几个人议论他频繁与人过夜,而且看起来都是模特儿的样子,无一不又瘦又高腿恨天长,房间的账单上一晚就能记下好几支酒,客房服务搜出暧昧不明的薄纱和小玩意儿,保洁大妈训练有素的脸上都掩不住尴尬。
齐小果对于他醉生梦死的午夜生活并不关心,秀场的party比这些更过分,简直小巫见大巫。晚间的拍摄一般从七点开始两点结束,他折腾够了白天睡觉,不乱跑不惹事,她完全默许这种行为,因为她知道他并不会乱来,撑死对瓶吹酒,看些刺激的表演,况且,她也知道他心里头不好过。
春雨来的那一天,赵华平也来了。
李栩禾在吃馄饨,他最近爱上了春去来。对面是赵家的叔侄,两个人有如出一辙的高挺鼻梁,李栩禾朝他俩笑了笑,说:“我吃饭很慢,不如酒店见吧。”
赵华平温和地说:“等你,不着急。”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赵志珩觉出一种涌动的情意,这让他心里发毛。
“q市的事情忙好了?”
“嗯,堂仁帮了忙。”
李堂仁是他大哥,李栩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喝一口汤说:“我要陈慎。”
这一句话打的是开门见山,尽管赵志珩措手不及,但还是阴了脸色。原来是这回事,他当小叔特意来一趟为的什么,合着俩人是演一出戏绕他进去,这让赵志桁觉得没有面子。
本以为他小叔会顺水推舟将q市的事还回去,作个人情来往,但他小叔却说:“不行。”
李栩禾擦擦嘴,抬眼静静地看他,像是料到他会这样说,忽然就笑起来,也对他说了同样的两个字:“不行?”
就在这个笑容里,赵志珩记起小叔告诫他的话,你李叔最没脾气,他不跟任何人一般计较,但我们都不敢太过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啊,他啊,他看人的时候总带着点怜悯的意思,李家虽然早早失去了主心骨,但兄弟三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子,能站在漩涡中心独善其身的,都是大人物。
他的小叔已经是上位者,碍于身份,那没点明的暗示是,李叔看不上他们。赵志珩现在才懂,他观察着对峙的两人,心里转了个弯说:“我喜欢他。”
哦,真是遗传基因的故事。李栩禾失了胃口,道:“你要的起吗?”他说完看了赵华平一眼,“真不讲道理。”
赵华平扬起嘴角拍拍赵志珩的肩膀,用了用力:“小禾,算了吧。”
“为什么?”他一贯清冷的嗓音不变,吐字清楚字正腔圆,听着就很舒服。
“李叔,我真喜欢他。”赵华平没有来得及按住他前探的身子,到底是个青年人,热血上脑免不了动作激烈。
“哦……”李栩禾瞥一眼赵志珩肩上的手有了兴趣,歪着头说:“我也喜欢他。”
陈慎这个人,眼睛独独出彩,千言万语化在睫毛阖开的瞬间,亮,精神,神采飞扬。这该是二十刚出头的小牛犊,什么都不怕。也可惜他胸无大志,独独愿意通过隐秘的手段换取一帆风顺,毫不在意自己是否颈子够硬,撑得住一路金玉堂皇。但那眼睛又太脆弱,流露的哀求如同蒙尘的珠,坠入黑暗难免令人惋惜。
赵华平眼神忽然一紧,又慢慢恢复懒散,靠在椅背上弹了弹膝头,似笑非笑地说:“一个小明星而已,你倒是认真起来了。”
“等出人命,就晚了。”他又用小勺舀起一只馄饨,晃着手腕摇出多余的热汤。李栩禾意在陈慎脖子上的掐痕,在场三位都是心知肚明。
“李叔,您放心,我有分寸……”原是因为这个,赵志桁知道李叔必定是见到陈慎脖子上留下的指痕,只是他还没讲完,李栩禾就毫无耐心地打断:“一个人想死,还要别人亲手来做吗?”
陈慎嘴上说着怕死,但如果他不出手,迟早会受不了折磨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那双眼睛早就存了死志。
s对精神上的调教才是重头戏,更何况他还太年轻,完全没有过硬的承受力。有人是天生,有人是后天,陈慎哪一种都不是,尽管他想借人上位,但他还没有胆子大到玩这一步,二十出头,赵志桁恐怕是把他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硬壳全部敲碎。
只是个孩子,能承受住多少成年人眼里的小打小闹的调教。
“给你李叔保证,以后下手悠着点。”赵华平摸摸口袋,掏出烟盒含进嘴里一支烟,闻了闻,没点。
李栩禾松手任瓷白的勺掉落在碗里,勺柄和碗沿磕出脆响,他拧起双眉厉声道:“他才二十岁,人生刚刚开始,就要把人给毁了吗。”
“李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喜欢他,给他资源,让他演戏,仅仅想和他在一起,怎么就能毁了他?”再如何是长辈,这般插手,赵志桁不甚认同,话里带着气质问。
“在一起?这是两个人的事,陈慎愿意吗?”
陈慎这几日夜里经常惊醒,短促而痛苦的挣叫声简直不忍听,李栩禾还时常听见他微弱的呜咽声,一个大男生,还是个孩子,精神飘忽不定,不知道父母见了要有多心疼。
赵志桁被问倒了,终于偃旗息鼓不再吱声,沉默着不讲话。
赵华平却咬着烟轻笑:“一个两个你都要管?”然后又用食指和中指夹下烟状似疑惑:“郑曲亭呢?”赵华平两肘落在桌上,双手抬置眼前,缓慢地折断烟身,说:“你太心软,哥哥今天得教给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两难全,二选一,选吧。”
赵家是红门,实打实的红。
小时候一起念书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到了生意场上才知晓是泾渭分明的,先不提表面功夫要做得风光给场,从前那个年代,割你五分也要捧着一颗心去。加上赵家是传统的中式家族,到如今仍然重视血脉。枝繁叶茂,赵华平正统的出身惹多少人骂太会投胎,京中三爷不是白称呼。
从商的看不起有权的,实在是笑话。从古到今,官商勾结,哪一个商人不是上赶着去凑达官贵人。
李栩禾是不在乎这些的,但不意味他大哥也不在乎。赵华平喜怒无常,唯独面对他时总留几分好脸色,渐渐地,他倒也忘了他身后是赵家,忘了为什么抓住郑曲亭不放。
那年是个夏天,赵华平被召回国,洗尘宴把他们几个难得聚在一起,蒙芮三两句不离情爱,赵华平架不住他刁难,突然转口问他怎么还没定下来。
他的性向不是秘密,当时只是笑笑说没有合适的人选,赵华平明显的不信,蒙芮就指指心口作绞痛状,调侃他窝囊不敢出手,远远看着就知足,爱得不行。
郑曲亭一事彻底曝光,赵华平和今天一般,语气淡淡地说:“一个小模特罢了。”带着不以为意和睥睨。李栩禾只当他瞧不上戏子身份。
后来,后来怎么着,夏天离奇的热,赵华平还没有接受家中定好的位置,他们一起做了几轮投资,完全不考虑风险和收益。白天喝酒晚上模拟,全图个大起大落的痛快刺激,做得都是年轻人热血上头的事。
直到七月流火,赵华平去q市,彻底清理与他们胡闹的痕迹,官商关系最忌讳摆在台面上,他走得干干净净。
再后来,联系就少了。
他满三十岁的时候他回京,出手解决了李氏恶意收购的骂评,政府担保,一场无声的镇压帮了他的大忙,赵华平仅仅说是祝他生日快乐,祝他三十而立,岁岁无忧。
李栩禾是真心感激有这样的好友,雪中送炭是论谁也无法拒绝的温暖。只是万万没想到五年后的聚会,他却成了逼退郑曲亭离圈的直接施压人。
聚会恰逢也是夏天,q市只是赵华平的一个跳板,所有人都知道他早晚会回到皇城根儿,再见面时赵华平又提起他的姻缘大事,问那几位身世背景都凑合过眼的公子哥怎么都没有留下。
李栩禾含了口酒未出声。
蒙芮嗤笑,告诉赵华平他心里还存着对那模特的非分之想,赵华平怎么说来着,他说,有什么好,这么忘不了。当时他已微醺,头发昏支着脑袋,把藏了好久的话讲了出来,讲他对郑曲亭的迷恋,讲他甚至在二环那处婚房安了影音室专门播放有他的t秀。
讲得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然后他问赵华平怎么还没定,颊上绯红地喊他三哥。赵华平搪塞了一个司空见惯的理由,业不成,不成家。
又绕回去问他为什么喜欢他,李栩禾弯了嘴角,说喜欢他在t台上,意气风发。
结果随后不到半年,他就听闻郑曲亭被国内的一位大佬挑中,灰心丧气的想,郑曲亭落了尘,不过是凡人,逃不开故事的固有套路,被包养,然后是鲜花和掌声的一生,可他没想到,被大佬挑中,竟是一场噩耗,被打断了翅膀,丧失飞的能力。
他抬手揉揉眉心没有答话,赵华平熟知这是他疲倦的动作,松了半分口风:“左右都是些不入眼的玩意儿。”
“于珉呢?也不过才是个学生,你怎么就不让他走。”
“你知道原因,小禾。”那眼神灼灼,李栩禾却不避闪,嘴角淡淡地笑:“清风原是不识字。”
赵志珩默不作声地看两位叔辈过招,说得难听一点,他默不作声地看小叔四两拨千斤打压这个如春风般儒雅的男人。
赵志珩的担忧早已被心里翻滚的滔天巨浪淹没,他小叔满眼势在必得,竟真是他最不敢猜测的那般,圈子套的根本不是陈慎,也并非是郑曲亭,而是李叔。
话音落下的时候,李栩禾的笑容也一并隐去,右手摘下眼镜捏鼻根,很轻,很快地叹了一口气:“我会分手。”
赵华平闻言拍拍侄子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再纠缠陈慎,但视线却集中在对面的人身上,说:“小明星而已,总有更好的。”
他不明白,小叔说李叔从来看不上他们,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屈服。
回去的路上,他心事重重地样子被他的小叔取笑,明明是赢了,话里带着一丝落寞:人有了弱点,就已经丢出半条命,最容易拿捏。
李栩禾推门进去,na的歌懵懂又情`欲,包含悲哑。
声音像钩子一样在空气里无形地拉扯人心。他以为会是夜场迷蒙的暗,结果灯光全开,温暖的橙黄罩住沙发上两个人。郑曲亭裸着上半身,身旁的那位穿着女士的黑丝紧身半裙,两根细细的带子掉落在臂膀处,端着红酒笑得迷人,大掌包着杯壁抬腕朝他示意:“李先生?”
见他不回话,便无所谓地耸耸肩,用另一只手把肩带拉好,歪歪头向郑曲亭抱怨:“好傲的呀,都不理人。”
郑曲亭不置一词,和他碰杯,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的人。
“我有事要和你谈。”这话显然是说给第三人听的,沙发上的人轻笑出声,站起来,翘臀长腿光着脚,猫步款款地走过去搭李栩禾的肩,郑曲亭喝了一口酒仍是没吭声。
靠近了,那人有些惊讶地说:“好甜。”手从李栩禾的肋下穿过抱住他的腰,鼻子蹭弄他的耳朵,“嗯,这味道真好闻。”说完就撤了手,走回沙发上蜷起身,意犹未尽地对郑曲亭感叹:“玫瑰是人间的宝藏。”手腕抬起举杯遥遥做了个敬。
李栩禾甫一动眉,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句,“我替他道歉,他习惯了,李先生不要介意。”
有意思,李栩禾转转手上的珠子,弯了长眉:“没有人会介意美人。”
这话说得那人牵起嘴角饮尽杯中酒,弯腰用两指拾了歪在一侧的猫跟鞋,抚平裙上的皱褶,整理好肩带,笑吟吟地开口:“你们聊。”
他卷了自己的外衣要走,笑容使他的面孔更加雌雄莫辨。李栩禾半路伸手轻揽他的腰,说:“22楼的餐厅有甜点供应。”那人便行吻礼亲在他的脸颊:“谢谢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