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痴人多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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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挚隐隐的明白,却不愿意深想。

    陶挚知道自己的每个决定都将涉及此生走向,这一会儿,他不明了自己的心,就无法做出决定。

    忽然就走到人生路口。

    要做一个决定。

    因为宗泓,陶挚曾问简岱:如何做一个正确的决定。

    简伯父说:用你全部的心和所有对未来的感知,分析这个决定的得与失,如果做这个决定,你感到开心或前景光明,那就做;如果这个决定让你忐忑不安,就不做。

    如果与王小痴继续相伴,他可以学琴,学书法,他们将过得自在快乐;

    如果回绝王小痴,去做锦衣郎,与宗泓相伴,虽有无数未来,但将会不安和忐忑。不是宗泓不好,而是无法像和王小痴在一起时这么顺心自在。

    陶挚不由笑了,简伯父说的对,“决定人生走向的,是你的心。而你的心,取决于性情、学识、阅历。”自己的学识修养还远不够在世事中历练,那就先学习吧。

    陶挚沐洗后回屋,见王小痴仍然低头在那里刻印,不由怜惜笑道:“休息会儿吧,明天再刻,要睡觉了。”

    王小痴抬起头,放下刻刀,洗了手,说:“我给你擦干头发。”

    他像往常一样给陶挚擦干头发,陶挚坐在那里,心头异样又温暖。

    他自小孤单,亲人缺失,一直希望身侧有亲人相伴,王小痴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像亲人一样?

    擦干了头发,王小痴镇静笑:“我去洗浴。”待过一会儿回来时,陶挚能见到他眼底的微红。他该是在浴室里哭过了。

    陶挚心头陡然难过。待上了床,两个人皆没再说什么。安静的时光里,王小痴问:“我那提议,你觉得怎样?”

    陶挚心内叹一声,枕上转过头来,笑道:“有现在这样,我若答应你那提议不是脑子不清楚么?”

    ☆、他走在青春的岁月里

    黑暗里,王小痴一直没答话,陶挚向来睡得快,等了一会儿,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早,二人安静用饭,彼此偶尔看对方,眼神对上,脸上皆先带了笑。

    王小痴的笑是有些掩饰的,强自镇静,陶挚的笑却是自己也不明了的发自内心的欢悦。

    所以昨日做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今天这样开心。

    陶挚换上那件蔷薇色衣裳,离宫一个月,身高见长,安娘做的衣衫竟没两件能穿的了。王小痴新奇瞧他,眼中是爱慕之意,笑道:“我以为你只喜欢黑白两色。”

    陶挚不由笑了:“哪儿啊,是他们配的花色和刺绣我实在穿不出去,只好嘱咐做黑白纯色的。今天去我母亲那里,昨天她说我衣裳太素,我就换了这个。你瞧还行吗?”

    王小痴点头赞:“行,非常好!你穿这样颜色别有明艳温婉,绝对是京中最美少年郎。”

    陶挚笑了,王小痴如今也被他带的这么爱夸赞人了。

    见王小痴向桌上印石和工具看去,神情犹豫,微有落寞。那印石尚未完工——陶挚忽想,别不是他不明了自己心意,又想着要回家吧,便坦白道:“我去和我母亲说,不做锦衣郎了。”

    王小痴听闻此话怔了,目光惊喜望向陶挚,欢乐浮上面庞,整个人不敢相信那样!

    陶挚被深深的感动,心前所未有的松快,也前所未有的喜乐。且让他们先一起伴着,不管未来怎样,他们现在相处得这样好。

    生命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欢欣吗?

    王小痴送陶挚到院门口,面庞微红,目光明润,酝酿了好一会儿,最终只含笑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陶挚笑点头,转身欢乐出院门。

    他好像从没有这么开心过。周遭的景物都灿然生光,耀眼明亮。他走在青春的岁月里,他相信自己的识人眼光。他如此幸运,唇角止不住上扬。人生如此美好。

    陶挚没带从人,问路走到母亲府邸。高大豪华的府门前有十多人候立。那些年青人上下打量他,目光各异,谁也没言语。门终于打开,出来一个挺胸腆肚的主事模样人,身后跟着四个小厮。门前候立的人簇迎上去,纷纷行礼,再送上手中拜帖和或大或小的锦囊。

    那主事说:“莫挤,一个个来。”打开锦囊看一眼,然后将拜帖放到身后小厮端的托盘里,大约是根据锦囊里东西的贵重程度安排拜帖的先后顺序,目光做出嫌弃或不以为意的样子,却掩不住眼底的满足。这人最后看了陶挚一眼,问:“你呢?做什么来了?”

    “拜见长公主。”

    那人笑了:“公子怕是第一次来,你也学学他们。可准备了拜帖礼物?”

    陶挚说:“没有。”

    那人笑:“那你就准备好了再来。众位公子跟咱进府。”

    陶挚道:“是长公主约我来的,烦请通报,我叫陶挚。”

    “哟。”那人笑了:“可有信物?”

    陶挚摇头。

    那人复笑:“那就难办了,没有拜帖礼物,只说长公主约见,可怎么通报。”甩身进府。两个看门小厮望着陶挚笑,一个就道:“好个模样,像有造化的,快回去准备金银珠宝,多准备些,明天你就能排第一个了。我家长公主每天会见的人有限,排前面才有希望,否则就得下一日再来。”

    陶挚站在那里,想进府之法,或者等宗泓来了随他进府?

    可陶挚不想见到宗泓。

    陶挚站了好一会儿,被看门小厮瞧得不自在,只得慢步走到街口,立于树后。想也许母亲出来了,拦住母亲车轿?或者等宗泓来,唤住宗泓。想着王小痴的模样,陶挚觉得这事还是今天解决利索了为好。

    哪知过了午时,母亲也未出府,倒忽的打马过去几人,正是宗泓。陶挚追上去,哪里来得及,宗泓马疾身迅,刷的跳下马,扔了马缰与仆从,人已进了长公主府。

    陶挚停步,没追上宗泓也就算了,正好不见他,明日再来。反正今天已是来过了,明天带了程柱来,他上次请太医时怎么见到母亲的?

    陶挚慢步回家,方进浣花胡同,听身后马蹄声疾,回头,正是宗泓。

    陶挚站立微笑。

    宗泓满面欢欣跳下马,抓了陶挚双肩道:“清徽,为兄可找到你了!”紧跟着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陶挚费了点力气推开他,笑道:“谁是你兄弟。”

    宗泓喜笑:“也是,从姑奶奶这里论,你岂不长我一辈?所以我断乎不肯,只还叫你兄弟。”细端详陶挚:“一年多没见,嗯,长高了,不过容貌越发俊美明亮。可知我一直想念你?前月去找你,你竟离了教坊,问询永安长公主,她只说没有清徽这个人,今天才告知我你是她儿子,你也瞒得我好苦!我等不及你来,快马来接你。”

    “去哪里?”

    “见你母亲,说你做锦衣郎的事。我如今做了锦衣郎统领,你以后跟着我,一切都好!”

    “我不做锦衣郎,烦你告知我母亲一声。她府门我进不去,没有拜帖礼物。你代我说一声吧。”

    宗泓诧异转笑:“你要什么拜帖礼物。好好,我代你转说,从严治守门人没眼色的罪。不过锦衣郎还是要做的。你收拾收拾,回过你母亲,就随我去宫里。其实也没什么要备的,不过几件贴身衣物,外衣都是统一定制的,若少什么,有我呢。”

    “我不做锦衣郎。我去和母亲说的就是这事。我害怕骑马,我小时候骑马摔下来过。我学不了骑马,做不了锦衣郎。”

    宗泓爱怜揽住陶挚肩:“为这啊。不要怕,你那时小,现在摔不了了。我教你骑马,管保没事。”

    陶挚推开他胳膊:“我说不学就是不学。”

    宗泓点头笑:“是,我也不能强拉你上马不是?不过清徽,哪里有男子汉不会骑马的?你就不想策马驰骋,跨山川河流,展英雄气概?”

    “不想。”

    “好,不想。先不说这个。我见你太欢喜了。已到你住处门口,快带我进去瞧瞧。”

    陶挚摇头:“没什么瞧的。你去忙吧。”

    “哪里要忙,都这个时辰。你请我吃晚饭。”

    “没有晚饭给你吃。”

    “清徽太小气了。你不请,我上门吃,抢你的饭。来来。”宗泓拉着陶挚往院门走。

    陶挚挣开他,诚恳道:“临清公,我真的不方便请你。家里有人,有事,你去吧。”

    “谁?”宗泓奇异,“我更要看看。”

    陶挚一把拉住他:“我的老师。我请的先生教我弹琴。他喜清静,不见外人。你不要捣乱,这就去吧。”

    “老师?简岱?”

    “不是,是一位王先生。”

    宗泓笑:“哪里来的王先生,琴弹得比简岱好?简岱的琴技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请他们不如请我,我教你。”

    “你哪有时间。先生我已请了,说好教三年,你去吧。不留你了。”

    宗泓眨眨眼,笑道:“不对,清徽,你这么赶我走。怕不是因为弹琴的先生,而是府上还有别的什么人,难道是——哪里来的花仙?”他双手握住陶挚肩,笑问到陶挚眼睛上,陶挚侧头躲避,便这时,院门被推开,王小痴出现在门际,迈下台阶的脚步停住,看向他们。

    宗泓转头,看到王小痴,愣了,随即便是一笑:“十九叔,您怎么在这儿?”

    王小痴——十九皇子福王宗韶走下台阶,从宗泓手臂间解脱出陶挚,淡淡笑了一下,没说话。

    宗泓有点尴尬,笑道:“难道——清徽说的教琴先生就是您吗?”他笑嘻嘻的转头瞧陶挚,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道:“你竟说是王先生。这不是我十九叔福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