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下惊绝

分卷阅读26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有 。谷口那队见有落石,上马便撤了,更多的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埋了,如今周围仍有塌方,待雨势稍减,我们便冲进去。”

    青州一役,铁勒伤亡惨重,被大晋杀个措手不及,折掉的人有半数以上,再加上无将领指挥,又被杀尽许多,契苾剡气红了眼,恶狠狠盯着李澜笙看,李澜笙摊手无奈道:“这可是天灾啊,老将军。”

    “你的人马撤得可是最快的。”

    “听你这话,反应迅速竟是错了,怎么,再赔上一半我的人,你就高兴了?”

    契苾剡没再说话,只是心中已有芥蒂,一双阴狠的眸子忽闪忽闪的。李澜笙双眼淡淡掠过他,无害地笑着。

    这边战役获得大捷,圣心大悦,连下三道圣旨恭请摄政王回宫。花臣被缠得无奈,只好回去,本打算一个人走了,谁也不拖累,可他刚出青州城,城门口就立着一个男人,鲜衣亮甲,手中正牵着马,远望着什么,倏然回头,清晨点点金黄的日光洒在他面容上,说不出的温驯柔顺。

    他上前一笑:“等多久了?”

    长乐回答:“不久,刚到。”便上了马,与花臣通行。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骑马,行得不急不缓,十分从容,气氛出奇得安静。花臣并不是多话之人,目视前方自己思量着什么,长乐却不然。他一会儿瞧瞧摊子,一会儿摸摸马,一会儿偷偷看两眼花臣,犹犹豫豫的,所幸花臣已然出神,无暇顾及身旁这人了。

    走了半日,两人在一处歇脚喝茶,用了些清粥小菜又继续赶路。这样的话,傍晚应该是能到锦州的。

    “我……”快到锦州时,长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何事?”花臣慢悠悠地把思绪拉回来,偏头看着长乐,神情温柔,带着一丝探究。

    长乐被他看得突然又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没什么。”

    “哦。”花臣回头,继续向前看着。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长乐想跟他说什么。只是他现在已全然没有那样的心思了。所以长乐不说,他就不提,日子还是照常过着。长乐说了,他也有话去堵。

    “花臣,其实我……”长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正要开口,只听“嘭——”一声,天空昼亮,两人抬头去看,不知谁人放了烟花,正照在两人头顶,炫丽的色彩在夜空里炸开,光彩夺目,燃后的烟火流星一样坠下来,仿佛要落入花臣眼中。

    花臣赞叹一声,在城墙上看到那个小身影,那个人自然也正瞧着他,一时忘形大叫:“阿叔!!!”

    烟花骤起,在布满繁星的夜空中炸开,晃明了轩辕弈稚嫩面容,那张脸上难藏喜悦,那双眼中,难掩真情。

    花臣一时心中微动,催马快步上前,弈儿也从城墙上跑下,站在城门口迎他,张开怀抱等花臣过来抱他,花臣翻身下马,一把就将小身子抱进怀里。轩辕弈身量小,环不住花臣等身子,只紧紧抓着花臣胸前的衣襟,哽咽了半天,竟呜呜地哭起来,含混不清地说:“阿叔……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搂着怀里的孩子花臣失笑:“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

    轩辕弈一听,三两下收住了声,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道:“你不知道,你走了……我一个人……”

    花臣一愣,他从没想过。自从轩辕赫去后,他只是急于将弈儿辅佐成王,却少了许多关心,以至于他从没想过,万一他走了,弈儿在宫中一个人有多孤立无援,万一有乱臣起歹心……他身躯一震,寒毛自脊背直袭大脑,他不敢想。

    那是他的死路。

    弈儿出事,他从今往后,再无生门了。

    他后怕地抱紧怀里的弈儿,道:“从今以后,我再不留你一个人。”

    青州失守

    摄政王胜战归来,是件天大的喜事。他那日在朝堂上的激愤之词慷慨淋漓言犹在耳,朝中大臣见他无恙归来,不说全部,多少有一些人是由衷欣慰的。

    轩辕弈第一次为自己是个皇帝的身份感到兴奋不已,吵着嚷着要给花臣封官加爵,连要赏赐的丝帛珠宝都备得齐全,明晃晃地堆在花臣的未央宫里。

    花臣无奈道:“礼我收了,封官加爵一事还是算了。”

    “为什么算了?”这是件好事,轩辕弈睁大双眼看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已是摄政王,不能再大了,你还能封我个太子不成?”

    轩辕弈闻言收了声,这确实不像话,却还是问道:“那阿叔想做太子吗?”那架势,仿佛只要花臣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下道圣旨封花臣为太子。

    花臣惊得连连摆手。说了好几个“不想”,紧接着道:“放过我吧,你小叔我今年二十二岁,怕是活不过你。”

    轩辕弈抬头,见花臣眼里尽是笑意,也跟着痴痴地笑起来:“那我给阿叔养老送终。”

    屋外繁星烂漫,屋内烛光点点,昏黄暖光将一间屋照得格外温馨,叔侄两人坐着笑谈,正是时光静好。

    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这日早朝,轩辕弈和花臣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大臣们,殿上突然冲进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张皇大叫:“报!!!皇上!战事急报!!!”

    花臣心里一惊,反应比轩辕弈还快,忙道:“说!”

    那士兵闯进殿来扑倒在地急道:“皇上!青州沦陷!守不住了!”

    “什么!”轩辕弈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阶下战栗不已的人,颤声道:“怎会如此?”

    “禀皇上!是……是他!!他回来了!!”士兵抬起头,满面都是一副活见鬼道表情,无措地看着那幼小的帝王。

    “谁?”轩辕弈追问道,余光却瞥见花臣变了脸色。

    花臣的手不住地抖着,他心里已然有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可他……可他……

    果然,那人斩钉截铁道:“李澜笙!!!”

    听到这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朝中稍有年岁的大臣不由倒抽一口气,李澜笙?是那个大晋战神,李澜笙吗?

    他不是死了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花臣,看向那仍端坐在君侧,却面色如灰。

    李澜笙没死,那就是当初摄政王撒谎欺君!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着,唯轩辕弈一人神色不明。他听过李澜笙,大晋战神,于三年前铁勒之战死于漠北。仅此而已。可为什么他们都看着阿叔?为什么阿叔会是那样一副表情?为什么青州突然失守?谁能告诉他?

    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无措,他不得已看向花臣,企图求救:“阿叔……”

    花臣被叫得身形一抖,却是不敢再看那个孩子,只是把头又低了低。

    轩辕弈想再叫一声,可他突然被噎住一般,一言不发,那个时时刻刻护着他的小叔此刻没有看他,还是不敢看他?心里有鬼?阿叔!他心里默默喊了一声,看向殿上神色平常的长乐,终于道:“退朝。”

    大臣们一听,这怎么行,青州已经失守!再下来,就是锦州!!可抬头去看时,皇位上哪儿还有皇帝的影子。

    正是晌午,烈日当头,湛蓝天空中万里无云,后宫静得出奇。等花臣急匆匆赶回了宫,小皇帝已经在等着他了,他终于抬起头,正视轩辕弈的眼睛,跪下行礼,恭谨非常:“罪臣拜见皇上。”

    轩辕弈忙下了凳子,扶起花臣,小心翼翼地道:“今天的事,阿叔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臣……”花臣喉头一哽,又再度拜了下去,叩首道:“臣有罪,欺君罔上。”

    欺君?哪个君?他吗?还是父皇?

    “阿叔慢慢说,我听你解释。”他缓缓道,声音平缓有序,引得花臣抬头看他,那双清澈稚嫩的双眼中有疑惑,有悲哀,有震惊,却独独没有敌意。

    他忽然觉得松了口气,看来弈儿并没有误会什么,便如实交代:“微臣早年与李澜笙有交情,他殁身敌刃是微臣亲眼所见,也是微臣亲口对先帝所说,可……微臣这次去青州,见到了他。”

    花臣小心地措着辞,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却见轩辕弈一笑,竟是全然放松了下来:“这么说,阿叔也是被蒙在鼓里,这些年也不再见过李澜笙,是吗?”

    “正是。”

    轩辕弈开心地将花臣连拖带抱地从地上拉起来,没笑两声又忧虑起来:“可不管怎么说,青州失守,大晋势危,确是实事。阿叔,我该怎么办?”

    花车低头看他,小皇帝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害怕和茫然,他不知道怎么办,连花臣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拦不住李澜笙。

    可花臣还是抱住轩辕弈,温声道:“弈儿不怕,有阿叔在。”

    轩辕弈缩在花臣怀里,眼眶一湿竟哭了起来,可他偏偏一声不吭,直到花臣感到襟口微湿,才知道是他哭了,偏偏又一时嘴笨,不知道拿什么话去哄,他沉寂如水的一颗心,乱了。方寸尽失,心乱如麻。

    黑云压顶

    黎明,初日未升,天边泛着青灰色,打鸣的雄鸡刚歇,商人农户都起床劳作,片刻安宁。

    “彭——”一声,锦州城门破开,城门口的百姓惊诧回神,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就已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这抹红色很快遍及全城,好在没有持续太久,皇城脚下并未进犯。

    “破了?”轩辕弈拿着折子,不可置信一般,“他们已经进来了?”可还没开始打啊。轩辕弈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会有场死战,却是打也没打,铁勒就这么破城而入了。

    年幼的皇帝如坠冰窟,面上一片惨白。大晋……要亡在他手中了吗?

    今日的早朝花臣没有来,昨夜轩辕弈哭了很久,他一直陪着,直到轩辕弈睡了,他还在旁边守着。轩辕弈早上醒来时,就见花臣在他床边趴着,睡得正沉,他就没去叫,自己悄悄出门了。

    却没想到今日会变成这样,昨日青州失守的折子,还在边上放着,连层灰也没有。

    朝堂上一片静默,或低头或抬头,都在等着皇位上的人做出决定,轩辕弈浑身冷汗坐在那儿,千夫所指,方寸大乱。

    这样的静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轩辕弈的脑袋都开始发昏,才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臣有要事独奏。”

    轩辕弈松了一大口气,看清下面所站之人,那是长乐。

    因为说明了是单独奏明,于是朝臣都散了,雕龙画凤的大殿上只剩下冷冷清清的两个人。

    “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