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伪装者同人)【楼诚】山河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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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澡时,明诚就在门外整理他的衣服。上海带到重庆的不多,心底里觉着能回去。拎出来重新整理,有几件已经驻了不能穿,前几日搬家又蹭破了一件。明诚新买了几套,连睡衣都是新的。

    “阿诚。”声音隔着一扇门,被天然的水气裹着,沉稳的好听。

    “怎么了,大哥?”

    浴室里一阵沉默,伴着水声,明楼暗暗道:“衣服买小了。”

    明诚愣住片刻,扑哧笑出来,“大哥,你凑合一天,明儿个带你重新去量。”话说的一顿一顿的,憋着笑声调都抖了。

    “想笑就笑。”明楼拧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盖过明诚的笑。

    重庆的菜色多数不对明楼胃口,太辣。阿诚在一旁看师傅量尺寸,他的话就不好说出口。想着自己真是易胖体质,伸着手臂不敢动。

    估衣铺的墙壁上整整齐齐挂着样衣,门口送货的单车里坐着两个西崽,窝再窗口抽烟。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外头正在闹打仗,城市上方笼罩着一层浓重色彩。明楼动了动脖子,酸涩在脖颈处悄悄往上爬。

    好不容易量好了,明诚挑了一件睡衣让明楼去试试。他瞪过去,补一句话,“回去再试。”明诚挑高眉毛,晃了晃睡衣,“买了不行又是浪费钱。”硬塞到他手里,量尺寸的老头子轻飘飘的看他们,掉转身出了里间。

    明诚顺手把他推进试衣间,将明楼的外套挽在手臂上,外头的板壁上挂着几张旧照片,许是报纸上剪下来的。再往下摆着小柜子,上面叠放着几本时装杂志,明诚顺手翻开,就当消磨时间。

    隔着薄薄的帘布,女人尖细的声音越发清晰,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明诚掀开一角。里间是老头子再给姑娘看布料,他一眼就认出对方——还是街头的织锦缎棉袍,多了淡青布披肩。

    明诚躲在帘子后头,现下的情况也是着急。毛人凤的妻子也是军统的女特务,他们直直撞上,难免不被捏住几分,听着那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明诚往后退,撞进明楼的试衣间里。

    本就窄的空间一下子闷热起来,明楼握住明诚的肩膀,两人叠立着,绵密温热的呼吸流窜在颈间。明诚噤声没回头,高跟鞋声拐了个弯向左去。明诚方才松了气,再侧身又觉动静大,压低了声音道:“刚刚是毛太太。”

    明楼只好继续握着明诚的肩膀,动弹不得,头侧过去侧过来,脖颈更酸了。想说人就快走了,便坚持一会儿。谁成想,忽而一个急促的皮鞋声闯进来,敲着外头的板壁,扯着嗓子,“换好了没,我这还有事,可得掐准了。”

    “得了得了,晓得你忙。”女声婉转,带着一点娇嗔。

    又是一阵匆忙,两人皆离开了。明诚动动手指,移开些许距离,靠着墙,明楼刚换好了睡衣,直直的僵在那儿,明楼反握着自个肩膀,半举着手肘,“后院起火啊。”

    明诚点点头,睨着他,“衣服合身。”

    “我也觉着。”明楼拂了拂衣领,一只手撑着墙壁,凑到明诚跟前,蜻蜓点水的一吻。“下次和我说一声,实在是挤。”

    “你还想有下次啊。”

    “多多益善。”

    军统最新截获了一批电报,情报处忙着翻译,明诚躲在屋子里看书。偶尔有人来汇报情况,仔细想来许久不见邹处长。

    一开门就是吵闹,黑洞洞的小楼梯前几个人围着,明诚呵斥一声,人群尽散。邹处长蹲坐在楼梯口,眼睑睡沉沉的歇着,一脸青胡子渣。肩膀被人压着,看起来颓废。

    “这是怎么着?”

    压他的人明诚不曾见过,估摸着是别人的手下。“奉命行事。”打着官腔,果真有权有势。

    明诚冷哼一声,转而问邹处长,“被抓了?”

    邹处长如蒙大赦,扯住明诚小臂,“明先生啊,你可得帮我。”

    “你先说清楚我在帮你。”明诚凑到他跟前,附耳听他一言。“呵,”明诚仍是噙着冷笑,拍拍邹处长的肩膀,“行,那就帮帮你。”

    明诚不爱抽烟,口袋里也就那么一包烟,随手抽了根给那守卫,“你回去和你上司说,家长里短的捅到戴局长跟前,让毛副局长的面子往哪摆?”

    守卫接过烟,沉沉的不说话,片刻后掉转身走了。邹处长刚舒气的功夫,那人又折返回来,这次是朝着明诚的,打躬作揖,“毛副局长请您上楼一谈。”

    明诚捏着烟尾,踌躇道:“请吧。”

    章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烟点燃的一瞬间,阿诚怔住了。

    “毛副局长,可不要同我玩笑了。”明诚皱着眉笑,毛人凤双手搭在沙发两侧,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贱内的事,不可外传。我看明先生方才,也是不愿我难做。那毛某提出此等要求,也不为过。”

    “我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怕是会认出来。”明诚在极力回绝。

    毛人凤动了动身子,含笑吐露,“我不过想要些证据,明先生替我跟两天就好。毕竟家丑不外扬。影心她”最后几个字轻的几乎听不见,毛人凤提及向影心都带着一种羞窘和污秽的感觉。

    明诚掐灭烟头,轻剁了两下地板,天冷下来,窗户大敞,他觉着身体的温度在流失。“毛副局长都说了,我也不好回绝。”他掉转身,靠近门口,“以后我会写份日常报告,其他事情不做表述。”

    他旋开门把,两面都是甬道——锁住了,守卫和他点头打招呼,明诚带上了门,慢吞吞的走,腿有些僵了,像绑着块冰,凉飕飕的往上跑。

    回到家脚趾头都麻了,他脱了鞋躺在沙发上。明楼还没回来,这几日明诚被调去军统,财政司就排出个小厮给明楼开车,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打仗吃人,辍学进了政府赚钱。捂着汤婆子总算有些知觉,耳边哒哒哒的脚步声,晓得明楼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倒水,咕咚咕咚两杯下去,扯着嗓子喊阿诚,活像个祖宗,胖祖宗。过了半刻许是看到阿诚的皮鞋,一颗心落地,优哉游哉的立在门口。明诚咕哝一句,踩着拖鞋开门,隔着一个小小院子,两个人嗓门都大,“别喊了。回房来。”

    明楼脱了大衣挂着,看明诚又窝在沙发上。“今晚不做饭?”

    “叫外头的送。”汤婆子盖在脚上,明楼含笑低头,寻了毯子给他盖上。明诚扭头看他,眼睁睁盯着,“军统这地方阴气森森,冷的我打哆嗦。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干,整天一股子霉味。”

    “怨气十足啊,谁得罪你了?”家里有之前记的菜馆电话,明楼随手翻找着。

    “毛人凤那档子事,他们夫妻俩,非要让我参和一脚。让我去跟着向影心,这事太缺德。”明诚呲牙咧嘴做了个鬼脸,明楼顺着话点头,“缺德你还干?”

    “没办法,养家糊口。”

    好小子,一句话给堵回去。明楼下颚一扬,挑眉道:“长本事了。”

    明诚的本事不止一样,跟踪之于他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但显然,面前这番情况像平稳马路上突然冲出来的汽车,撞得明诚一筹莫展捉襟见肘。

    他跟了向影心三天,特地从军统掉了车,换了大衣带了眼镜。

    第一天风平浪静,从顺城街到箱子街,明诚忍不住打呵欠,憋得眼泪直流。向影心领了一众太太逛街,这家到那家,明诚摇摇头抽了几支烟。回到家脚又麻了,饭也没做。

    第二天一如既往,明诚甚至歇了车子在店门口,向影心每每花上半个小时挑选衣裳,唯一的收获大抵是她身边男人又换了一个。重庆商会会长的儿子,明诚伏在方向盘上观察。回家腿僵了,明楼咕哝几句给他捂了几个汤婆子。

    第三天无风起浪,明诚跟她到天灯街,小圆眼镜上沾了雾气,他低头擦镜片的功夫,向影心挪着步子敲开了明诚的车窗。一张脸丰容盛鬋,横云度岭式的刘海,挑着眼尾看他,“挪个位子,外头可凉了。”

    关了车门风就挡在外面,向影心叠着双手,斜瞅着明诚,“跟了三天,有什么收获?”

    明诚噙着笑不说话,说话是门艺术,摸不清对方来路,沉默最好。向影心挑着眼尾,探手进提包,“我清楚你的来路,军统无非来去几样。”包中摸索一阵,抽出纸来,“喏,情报同你交换。”

    “什么情报?”向影心也曾当过特务,明诚带着防备。纸上是重庆商会的一些具体数目,仔细瞧不难看出掩盖痕迹。

    “一分钱一分货,我可以卖情报保你升职。”

    “谢谢。”明诚低声吐露,“为什么帮我?”

    “我需要钱。”她说这话时,望着远方,隔着一层玻璃总有些与世隔绝。

    毛人凤掌握着许多资料,明诚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这是接触高层人士的好机会,也许会对地下工作的展开有帮助。“你写个账户,倒是我汇款给你。”

    向影心识趣的掏出口红,在明诚手心里写了账户,又挑眉看他一眼,“明先生鳌里夺尊,不比另一位明先生差。”

    她匆忙走开,倚着门软洋洋的凹着腰,再也不看他。明诚重新抄了一遍,蹭掉手心的口红印子,一股淡淡的味道,嵌在掌纹里。

    这次回家不冷,明诚花了一会脱外套,明楼准备了汤婆子,自己倒悟出汗。明诚和他讲今天的事,明楼沉吟半刻,“捉摸不透就别想了。”

    他的小圆眼镜还糊了半边,朦朦胧胧的看明楼,两个人都带着眼镜。明楼伸手抹去雾气,指腹蹭了蹭边缘,“这眼镜我放了挺久,哪儿寻出来的。”

    “行李箱底下,好在没压坏。”明诚坐在那任明楼摆动鼻梁上的眼镜。

    “这副不称你,”摘了自己的重新给明诚换上,“嗯,衣冠楚楚。”明诚瞪圆了眼睛,隔着薄薄的镜片,眼底的一圈光还是飘进明楼心里,交换了眼镜看着人都变了,明楼蹭着明诚鼻尖,指腹慢慢晃过他的唇角,一层层的痒,最后还是由吻至深,方可止痒。

    三十号晚上,明楼休沐在家,明诚剥了橘子,一囊囊吃着,看的明楼也馋。他手头堆了些经济条目,为了丁默邨的事,免不了要和赵冰谷来往,生意找上门,也不好不做。一下午都在和数字打交道,明楼抬起胳膊往后别着,喊了声阿诚。

    明诚绕到后头,摁着明楼的肩膀,拨弄着衣领凑近看桌上的文件,“赵冰谷的主意打到明家来了。”

    “他是痴人做梦,我不过假意应付他。”合上了文件,靠着椅背,明诚的手劲不小,顺的肩膀酸涩中轻松不少。

    在重庆的每分每秒都不得放松,越是挤来的时间,越是放肆挥霍。这么一会儿功夫,书房里的电话铃叮叮直响,明诚皱着眉接了,电话那头暗暗的没出声,空荡荡的连着根线,明诚喂了两下,便觉出不对劲。匆忙挂了电话,明楼看出他的脸色,起身守着电话。

    果不其然,又响了一次。明楼没有接,一时寂静无声,铃声尖锐的刮着耳膜,片刻又断了。明诚试探的问道:“以前发生过吗?”

    明楼取了本字典,“上海有过一次。电话是新装的,我们的人不会贸然行动。重庆的电话线被盯着,再紧急也不会这样联系。”

    “引蛇出洞?”

    “不可轻举妄动。”电话铃响了两次,每次三声,二十三页有个字,不起任何作用。明楼捏着脖颈,微微的泛酸,叹了口气。“也许是重庆的试探。”

    明诚点点头,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虚虚的冷。

    蛇没引出来,蝎子倒来了信。李台长转交给明楼,全数破译过,只是一封家书。中途千难万险,也不过寥寥几行字。

    信里说北平天气冷,明台指甲受过伤,夜里翻来覆去的疼。又说现在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仗是不会打过来,物价都涨的快。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明楼看的想哭。

    他这个弟弟,前半生顺风顺水,安稳的不得了,哪会关心物价的事情。现在一家人隔着几千里,哪里都去不了,见不着面,靠着短短的几行字汲取温情。

    小时候明台最皮,阿诚住进来没几年,被他带的活波许多。开春的时候,院子里的几棵树发新芽,小孩子觉着新奇,就老想着爬上去看看。明台怕被明楼发现,牵着阿诚的小手一块去,阿诚蹲在树下看他,仰着脖子见明台慢慢挪动的小屁股,看的发笑。

    这么大个孩子哪会爬树,一半就卡在树枝里,嗫喏的求救,明诚也差不多年纪,急的憋出眼泪来,急匆匆去找明楼,推开门扒拉着明楼的大手,红红的鼻子,明楼一看明台的囧象,带着笑问他还敢不敢,吓得明台哇的哭出来。明诚被明台一带也哭,小声的哭。闹得明楼提心吊胆手忙脚乱,最后还被大姐训了一顿。

    “明台长大了。”明楼淡淡道,“原先你们都小小一只,长得太快了。”明诚握着他的手,低头笑着,“长大了还是陪着大哥。”

    明楼望见阿诚眼里的自己,轮廓还是原来的,眼睛老了,人都会老,他的年岁走的太快,一不小心就要到头,可是阿诚还是年轻,有他独有的朝气,温暖着他,“是啊,有你在。”明楼神色缓和,慢悠悠的问:“一会是要出去?”

    明诚换外套,手里捏着车钥匙,“毛人凤问起向影心的事,总要应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