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以为他是担心皇帝,便说道:“似是犯人闻书月一纸罪状通达天听。但老奴也不知陛下为何会去见区区一个王爷,无需担心啊,陛下说感念侯府昔日”
太监的声音逐渐模糊,他越行越远,将一众太监甩在脑后,奔向刑部大牢。
“陛下是否在里面”任希睿边向里走边同身边的侍卫问道。
“陛下一个时辰前就到了。”侍卫跟随其后,回应道。
“那罪臣闻书月呢?”任希睿继续问道。
“王爷,那闻书月已经”侍卫没敢再说下去。
“已经如何了”任希睿脚下一顿。
“王爷说的那位囚犯今日早晨卯时就已经在牢中自尽了。”侍卫道。
任希睿转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几乎是怒吼道:“你再说一遍!他人呢!”
侍卫咬咬牙,肩上的铠甲发紧,他认认真真地回答道:“王爷,闻书月死后,尸身在一柱香前已被投入乱葬岗中焚尽”
“放肆!那可是闻家侯府二公子,尸身岂能随意抛弃”任希睿瞳孔微缩,难以置信。
“王爷有所不知,他已经不是闻家侯府的人了。”侍卫吞吞吐吐,怕再一次刺激他,“小的也是刚刚在陛下与他交谈时听见的。之后陛下就屏退了所有人。”
任希睿一把推开他,朝着最底层的牢房跌跌撞撞地走去。
当今圣上正立于关押闻书月的牢房前,而牢内已是空无一人。他忽觉有人走来,平静的看着牢内一处,微微启唇。
“他死了。自行了断,说是,不想违心。”
任希睿微微一怔,突然笑道:“陛下可知何为‘违心’”
皇上继续道:“早在楚王叛乱之时,他趁乱送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自己与闻家之间再无任何血缘关系,死后更没有资格入闻家家坟。从此脱离闻家,孤身一人。”
他顿了顿,仍是没有看向任希睿,轻声道:“此外,‘仁亲王是何等身份,罪臣高攀不起,自是爱过,却也不会再爱’,方才出自他口。”
“罪臣大限以至,想必若是日后不能伴他左右,于他而言,也是一种痛苦。还望陛下能替罪臣隐瞒其中苦楚,让他不必回念过去,唯心前行。”
一年后。早朝毕。
安颢追出大殿,急急招手:“仁亲王,留步!等等我。”
任希睿微微转身,理了理朝服看向他:“安大人有何赐教”
“你怎么说离开就挂帅辞官啊虽说现在南平局势安定,你也不能归隐荆州吧?”
“我赶着去投胎,走得急,安大人还请见谅。”任希睿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安颢快步赶上:“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安大人到底要问几个问题能不能别一直‘怎么怎么’的”任希睿似是不耐烦地反问道,“本王只是挂帅印辞官,爵位还在。南平和陛下若是需要,本王可以随时回来。”
“所以说,这样的你才让人嫉妒。”安颢愤然道,他现在升任太子太傅,自知重任不敢怠慢。十分羡慕圣上给任希睿的特许恩赐。
任希睿突然站定,话锋急转:“安颢,你当年为何不骂我?”
安颢:“”
“书月的事。”任希睿见他一脸茫然,也不避讳主动提醒。
安颢摊开双手,若无其事地说:“你做到了闻书月想要的样子,我又能多说什么?”
“他想要的样子”任希睿微微皱眉。
“他曾对我亲口承认自己爱你,其间种种绝不后悔。只道你于南平天下责任太重,自己所做之事又见不得光,恐怕今后殊途。至于其他,他只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为何而活。”安颢基本是原话转告。
任希睿倒吸一口凉气,丢下安颢匆匆回到王府。一个时辰之后便独自骑马驶出靖城。
途中两三日辗转,才抵达荆州客栈。
他卸下马匹,换洗一番修整片刻后,重新在店家的马厩中换马后,催马行至青冥天山下。
再见山中大别院那人时已是恍然隔世。任希睿牵着缰绳驱马小跑穿过院中,向他伸出手,笑道:“书月,上马。”
怀念少时意气风发,齐驱并驾。今日虽不能如此,却可以倾身俯首,十指交握。
一年前,圣上对闻书月网开一面,用死囚之身焚烧乱葬岗之名遮掩世人耳目,将他送回青冥天中。众人皆以为他因楚王一事,不愿再面对任希睿,唯他自己清楚,自己时日无多,告知任希睿只能让他再次失望。
任凭任希睿眼线广布,却也不能介入青冥天内。
直到一月前,门主游历南疆归来,得一南疆毒物,只要闻书月愿将一身气血换出,回到当初中毒之后虚弱不堪的状态,便能续上十年寿命。
闻书月自是不再需要维持这种状态,换血成功后方才解除青冥天禁制。
失而复得的消息传入任希睿耳中的时候,他正在府中拟订推行新兵政税收劳务制的折子,写至中途险些断了思路。
一滴墨落至纸上,脏了刚写好的条陈。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对身边研磨至一半,见状开始慌张的仆从说了句“无妨”,便耐心地换了一张纸,重新铺展开来,再誊写一遍。
待新政推行顺利的数月后,才向朝廷递交辞官奏折。圣上准允他辞官,但需保留帅印,才肯放他离开。
闻书月被他拉上马背,身子微微向后靠在任希睿的胸膛上,整个人被他圈入怀中。听着他给自己讲新政推行的内容,讲圣上对官吏发起的考核制度,讲重建的王府和国公府。
两人一同行至春风肆意的青冥天山巅,俯瞰荆州城下一片泰然祥和。
他们相视一笑,珍重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局了期间几次忘记更文我对不起大家
可能会出小番外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正文虐这可是he呀呀呀
第12章 番外
次年开春,先前栽着梨花的庭院住着新收入门下的小弟子们,闻书月便搬到了樱花院中。除此之外,门主说一是任希睿身份特殊些,二是他们二人的事情不想让其他人瞧了去,以免对青冥天的小弟子们造成影响。
樱花院算是青冥山上最清闲自在的院子,和其他院围相隔甚远,樱花微微泛红,凉意似有似无地包裹着青冥山。
闻书月坐于院内一处极为舒适的小型木床床尾,木床上铺着厚毯子,任希睿和衣躺卧在小木床上,仰着面将头放在闻书月双腿上。身上搭着一件深色披风。
“今日阳光甚好。”任希睿扬起嘴角,自言自语一般。
闻书月拿着手中书卷,微微看他一眼后,收回视线,没有搭理他。
“书月”任希睿见无人接话,喊道。
“书月。”
“书月!”
“书月”
听着一声接一声的“书月”二字,就像任希睿的生命里这剩下这个名字一般。他难得听到任希睿这样叫他,温柔之间还有些缠绵。他有些贪婪,想要再回味。
不料任希睿一伸手抽走了他的书卷,另一只手不空闲地扯下他的衣襟。闻书月的上半身被迫倾覆而下,那柔软的唇正正当当和任希睿的撞了个满怀。
闻书月对于这熟悉的舔舐吮吸和舌尖的温度仍是无法做到宠爱不惊。
他下意识地起身要躲,无奈被人攥在手里的衣襟送了一秒,后颈又被死死扣住。
“唔放放开。”在第一番较量之后,闻书月急中生智捂住了任希睿的嘴,险些将拒绝的话咽回去。
任希睿却也不恼,眯着眼用舌尖抵住他的掌心,来回轻柔地划圈。
闻书月不知何故,喉头猛地一紧,几乎是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任希睿望着他透红的面颊,伸手捏了一把,才将书卷还到他手上。
闻书月一时气闷,随手把书卷搁在他脸上,望着别处笑了笑。
曾几何时,闻书月最羡不过如此,他真真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和寻常人家一样享受这般宁静。
褪去泥沼与戾气,闻书月才真正活成了百姓口中曾经被羡慕着的闻家二公子。没有这些身份、使命与算计,终是迈出永夜,成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