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隐月

分卷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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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这个时候布帘被一人缓缓抬起,他的视线恰巧对上那人炙热的目光。

    闻书月在看见任希睿的一瞬间,宛如坠入冰窟,一身血液全数凝固,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书月,过来。”楚王对他招招手。

    闻书月轻轻走过去,装作最无辜的样子直面任希睿灼热的眼神。

    他不动声色地抬袖掩住脖颈上发青的吻痕,恍然间竟露出久违的笑容,笑得特别甜,就如第一晚和他相拥在一起时那般幸福。宛如夜风中骤然升起的烈日,刺得任希睿双眼布满血丝,却还是想要将他的笑容看清。

    “你不要这样笑!听见没有,闻书月!”任希睿激动地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襟。

    那些印记无比讽刺地提醒着任希睿,他已经沦为了别人手边的东西,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只属于他的闻书月,也不再是珍重无比的闻书月,更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只为他而活的闻书月了。

    闻书月却不在意,他动作轻柔却十分坚定地拿开任希睿的手,转头对楚王说:“你答应我的东西。”

    楚王抬了抬手,命人拿来温国公给出的一应证词证物。他走到闻书月身边,柔声道:“你忘了本王之前教你的要如何求本王”

    青筋爬上闻书月白皙的脖颈,但他仍是作放低姿态状,僵硬地一字一句说:“书月求殿下”

    任希睿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道:“够了!够了,闻书月!你为何要求他!就算是跟你一起死在这里”

    “啪”地一声极其清脆,闻书月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任希睿的脸上。他的眼中此时才有了光泽。他反手拉下任希睿的衣襟,双手微微有些哆嗦,却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书月,罢了。”楚王拉过闻书月的手,将东西交到他的手中。

    闻书月随手将这些东西塞进任希睿的衣襟中,退回楚王身边。

    任希睿以为他只因为一些证词就要出卖自己,怒道:“闻书月,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你以为我的事你有资格替我擅自做决定!你以为你能把所有事都做的彻彻底底!!”

    我不能。闻书月想说。但终是没能出口。他嫌自己恶心,他无比厌弃如今的自己,所以不忍脏了他的耳朵。

    楚王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微笑地看着他:“你不是还有话要跟他说吗?”

    闻书月站在原地,注视着任希睿的脸,仅仅只是抬起紧握成拳的右手,突然五指张开,仿佛心脏跳动一般有力,随后又缓缓合拢五指。

    任希睿身形一僵,面色凝重。

    这是少时闻书月和他坐在侯府大院的梨树根旁玩打哑迷时的手势之一。

    十多年过去,这个动作他记得尤为清晰。

    因为他们当初为这个动作的含义争得不可开交。

    闻书月当时硬是说这是让对方放手的意思。

    而任希睿却不以为然,他反驳着:“你这不对,手指张开之后还有握紧的姿势啊。你看,张开,握紧,这不就是‘放手一搏’的含义吗?”

    闻书月当时一胳膊肘甩过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强词夺理!”

    很多次,他都是随口驳回,却深信不疑。

    南平元烈四十八年,太子册封三月后,楚王持南疆云蜀军帅印与靖城内两位军侯里应外合,兵临城下,南平靖城局势大变。

    皇帝陛下在病重之时,传虎符于太子手中,将表现得十分不愿迎来战争的太子殿下推上了万丈高的城墙。

    太子殿下为护南平安定,囚禁贵妃,坐镇中军。失踪多日的任希睿在靖城百姓存亡之时,突率北疆嘉庆军从北边冲破楚王云蜀大军。

    双方胶着一月有余,本想包围靖城的楚王,已被任希睿诡谲的调兵遣将之法反攻数日。太子殿下在城内用软硬兼施的手段收服叛军,将战火对准城外的楚王一党。

    云蜀军左支右绌,加上闻侯爷料理西晋战事告捷,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按照计划斩断了云蜀军的援军物资,楚王军中顿时人心大乱。主帅临时仓皇逃走。

    最终,这一战以楚王兵败落幕。楚王一党及其军中还活着的将领纷纷被捕入狱。太子殿下命任希睿收拾残局的同时,亲自清理了朝中与楚王私交甚密的一众奸邪佞臣。

    楚王行谋逆之事,皇帝陛下为此痛心疾首。本就软弱的他根本承受不了长子的背叛,因病驾崩。

    曾经的成平王如今的太子殿下不负众望地登上了皇位。

    在他登基的当日,更替年号为“平定”。

    同时,一并下发三道圣旨:任老王爷十年前谋反一案乃温国公陷害所致,如今证据确凿,昭告天下洗清老王爷当年的冤屈。任希睿于家于国,忠义乾坤,战功显赫,遂册封为仁亲王。闻侯爷平定西晋之乱,助仁亲王拿下叛军有功,遂册封为武国公。

    楚王谋逆一案交由刑部处理,一干人等一一提审,楚王落得毒酒赐死的下场,其余人等该杀则杀,半月后终是尘埃落定。

    闻书月坐于牢中,被伪装成送牢饭的青冥天暗哨者告知这一切的时候,仅仅只是轻笑一声。

    他不过是牺牲了一个将死的自己。

    竟换来最想要的结局。

    第11章 尾声

    第十一章

    尾声

    微臣,闻书月,一生之过罄竹难书,但自认为有情有义。

    八岁那年认识了安颢,任希睿二人。常伴左右,一同长大。

    十六岁那年,因任老王爷冤案,任希睿被楚王暗算,微臣替他喝下毒酒,沦为废人。

    十八岁那年,毒素成功清理出体内后的第二天,微臣便快马加鞭赶回靖城,片刻不敢停留。

    除去期间两年,自十四岁起替闻侯爷和当今圣上暗杀佞臣,将肮脏和血腥藏于心中绝口不提,终其一生活于黑夜之中。

    二十六岁这年,背叛当今圣上,自愿成为楚王党羽。楚王发动兵变,却没能阻止,实为大错。

    权衡一生,唯恐不能为任希睿而活,却也因此犯下无法释怀的罪孽。

    微臣愿将这些铭记于心,终不敢忘。

    仁亲王府。

    府中一幕僚冒死劝谏:“王爷,您才受封不久,现在去跟圣上替闻书月求情,恐会惹怒圣上,并非明智之举啊!”

    “明不明智还需你来提醒本王!他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承担了。”任希睿喉中似是哽咽了一下。

    幕僚正要开口,门外仆从轻敲房门,道:“王爷,您的信。说是青冥天传来的。”

    任希睿丢下幕僚,径直打开房门,接过信函。信中内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张纸。

    “仁亲王殿下,本座所言请务必了解。

    书月是本座看着长大的徒弟,资质聪颖,最是喜爱。他中毒后刚来青冥天之时,只懂得整日买醉麻痹自己。

    本座念他一生抱负付之一炬,心痛至极才会如此。便告诉他此毒并非仅仅流于血液,更是纠缠经脉。如果此毒不解,只是会维持现状。欲解此毒,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书月自然是选择后者,整整用尽两年时间只为将体内毒素清理干净。可无人知晓,肃清渗入气血中的毒素是何等的痛苦。比起剜心之痛或许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想书月却认为其实□□本身没有什么,他只是一直在为以后不能伴你左右而心灰意冷。本座也仅仅只是多给了他一个选择罢了。

    而本座所说的代价,便是短命。他因中毒之后未及时静养,多次疲累超出身体所能承受的重负,因此自十八岁起,就仅剩十年寿命。

    他这是在以折寿的方式来换取自己的身体状况。

    大致情况便是如此。

    本座还望你念及他为你所做的一切,替他去向圣上求请,他若继续待在阴暗潮湿的监牢之中,恐怕连剩下两年也无法熬过去。”

    看到此处,任希睿将信纸揉作一团,攥在手心里,独自骑马朝皇宫奔去。

    一路行至宫门,任希睿心中悔恨交加。

    他明知道书月心底有多在意中毒之事,只是装出潇洒恣意的模样。他却非要逼他表面上也承认自己的在意。

    自以为他装得太久了,会累。可他装久了,却已成了习惯。

    禁军侍卫例行检查后才将他放入宫中。任希睿疾行到达正殿之时,几位太监守在紧闭的殿门口,见他近前,纷纷行礼:“仁亲王殿下。”

    “本王求见陛下。劳烦公公通传。”任希睿的呼吸却极其平稳,与他来时的姿态完全不符。

    太监见了也是心中惊讶,但连忙解释:“回王爷,陛下不在此处,说是去了刑部狱中。”

    “陛下为何要去刑部狱中”任希睿极力稳住情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