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香插进香鼎里,林重楼回过身来对阿碧道:“去打盆水来。”
阿碧应声去了,很快端了个铜盆过来,铜盆上搭着一条面巾。林重楼将面巾浸湿、拧干,在众人毫不掩饰的惊讶目光之下蹲□,扶着柳轻梦的腰轻轻拭去她脸上不停滚落的泪珠。
柳轻梦泪眼朦胧地看着出奇温柔的林重楼,只觉得浑身一软,扑到在林重楼身上,继续抽噎不止。
林重楼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目光遥遥落在日薄西山的远方,那天际最后的一抹橘红渐渐消退下去,沉落在山海的那一头。
现在,已经是七月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个夏天就快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君若无情我便休……其实我是想让林夫人说这句话的,可是重楼你是攻啊,不能这么弱
第四十一章?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下)
作者有话要说:中间那点部分就请大家看公共邮箱……收黄牌收怕了桑
番外本来想放在这一卷完了的,不过既然大家都想看的话我就先码出来了,但是要晚上八点才能发八点再过来看哦
又是一年菡萏满园,可林重楼已经不再整日整日地呆在湘荷院中,他每日都会在这里处理江南武林的事务,毕竟湘荷院的环境的确是极好,极清幽。四护法或者是有紧急事情也可以未经通传便进去,只是到了晚上,林重楼离开湘荷院,回到历任林家家主的内院去。
五月的天高温酷暑,屋里放了成盆散热的冰都不解暑,江南多水,又是湿热,浑身上下黏腻地好似那衣裳都没干一般。
林重楼如同往常一般早早起了,柳轻梦“嘤咛”一声迷瞪着眼看着他,嗫嚅道:“夫君……”
起身从衣架上拿了衣裳过来往身上套,林重楼一面道:“你睡着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前些日子说是镇江一带的海盗又开始肆虐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和当年害死阿碧一家的那一伙一样恶劣,林重楼这几日一直在忙着组织了江南武林漕运上沿岸的帮派精英和一些侠肝义胆的豪杰前往镇江和官府合作铲除海盗。
可武林中人和官府的脾气始终不太合,几经摩擦差点出火花,直到昨日来报说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老巢没有端,约莫这两三日便可结束围剿,林重楼还等着好消息呢。
柳轻梦已经起了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林重楼湿了面巾递过去,林重楼看到她眼下的青黑,接过面巾对她道:“你昨夜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样不好?这事儿让阿碧来就行了,你既然没歇好就接着休息吧。”
他话还没尽,只听门扉轻响两声,阿碧便端着洗漱之物进来了。
柳轻梦看到阿碧脸色更加不太好,她对阿碧道:“你这些东西先放下吧,我来伺候夫君就好,你去把早膳拿过来。”
阿碧早就习惯了柳轻梦的态度,乖乖放下东西出去了。柳轻梦对林重楼道:“夫君啊,我昨个儿去十里香学了道菜肴,今天中午做与你尝尝怎么样?”
林重楼吐掉口中的盐水,擦了擦嘴角,“你上次不是说要做醋鱼的么?都还没做呢,这次又学些什么来了?”
柳轻梦脸色微微一红,支支吾吾道:“那醋鱼我也做,只是这一次这个比醋鱼好吃。”
林重楼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家主家主!”阿碧没有端着早膳,而是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柳轻梦白了她一眼,叱道:“乱喊乱叫什么?也没个规矩!”
林重楼看了她一眼汗津津的脸,又看了到她手中的信封,说道:“什么事这样急?是不是镇江那边有消息了!”毕竟也是耗费了自己极多心血,林重楼也不由有几分急切。
阿碧还未说话,林南鸢的的声音传了进来:“嘻,都说了家主早就猜到了,你还不相信。”
接着是林北静的声音回答道:“镇江之事倾注了家主诸多心血,那些海盗毛贼又怎么能抵挡得住?我说的是别的事情。”
林重楼看着端着早膳小案的两人,语气已经平淡了,“看你们俩这样就知道是好消息了。”
林南鸢将镇江的情况细细说了,林重楼又将和官府间来往文书之类的交待好,这件事便差不多告一段落。柳轻梦在一旁听着,听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便问道:“北静护法,你方才不是说有什么事是家主猜不出的?是什么事啊?”
她这样一说林重楼也就看着林北静,林南鸢呵呵笑了着,一双俏丽的眉眼微微挑着,像是很是得意的样子。
林北静觑了他一眼,“你还赌家主听了没反应?”
林南鸢笑着,“这件事家主应该早就料到的。”
“到底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
林北静终于说道:“盟主要成亲了。”
林重楼愣了很久,改为林北静对林南鸢很是得意地笑,连声说“输了吧,输了吧”。
“你说的是,楚盟主么?”
“家主你糊涂了?不然还有哪个盟主?”林北静再一次向林南鸢炫耀,“你看没,家主不但有反应,反应还挺大。”
林南鸢冲上去和他厮打在一起。
柳轻梦看着林重楼沉默的样子,问道:“夫君,你这次还要去么?”
林重楼低头想了很久,然后说:“去。”他淡淡勾着唇角笑,“武林盟主大婚,怎么能不去。”
“那还带阿碧去?”柳轻梦似是早就料到了,不在这上面纠缠。
林重楼看了旁边的阿碧一眼,对方知道柳轻梦瞄上自己,赶紧把眼睛垂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林重楼摇了摇头,“不,我和北静去即可。”
再见到楚青岫的时候林重楼几乎认不出他,他以前只觉得楚青岫穿白衣飘逸如谪仙,穿青衫便如同竹林翠英摇曳……而现在,就像初见那日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被迫穿上红妆的样子。
红衣如火香腮胜雪……他能想到的赞美之词不多,却一个不落地全用在楚青岫身上。可楚青岫和他,却已经几成陌路了。
两年了,又两年了……
林重楼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楚青岫,从一踏进武林盟起他便沉默了,迎来送往不过点点头,贺礼客套都交给林北静去。
他看着楚青岫迎新娘、拜天地、被送入洞房,看着那高堂红烛人面相映,他只顾着闷头喝酒。
须臾,楚青岫一身喜服地来给一桌桌的宾客敬酒,他是林家家主,自是要单独对饮,他还是没能克制得住自己去看楚青岫,抬眸,也正好对上楚青岫墨玉般的瞳,无声的启唇,“恭喜”二字哽在喉间,他一仰脖饮尽了那一杯。
席间推杯换盏甚是无趣,林重楼闷头喝了半天,再也坐不住,于是便借故早早离场。
恍惚着神智走了好久,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里,虚虚推开眼前的门,走进去看到那院中的一张长塌,长塌上有案,案上置好完整的酒具。
“这里是哪里?”嗫嚅着呢喃,他坐在那榻上,更加细致地看到吗酒具似乎竟是翠玉制作的,边上三五坛酒,尚有一坛剩了一半空放着,那去了封泥的酒陈香四溢,竟然是三十年以上的上好女儿红。
他忽而想起曾经有宾客唏嘘过武林盟主的这一场婚事:“说道那新娘子真是可惜可怜,盟主对月姬楼主极为上心,无奈郎有情妾无意,可新娘子又这样追着盟主……诶,现在月姬楼主是走了,盟主也要成亲,希望能算是有皇天不负有心人吧!”
林重楼凝视着那玉酒杯,摇头笑了,“这里是给月姬住的地方吧,曾经听闻你曾邀约她上武林盟。师兄啊师兄,你对她真是好啊!”
呆呆坐在床榻上,他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头掠过诸多往事。
比如那日武林令送到自己手中的时候,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再见到楚青岫,内心便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但是后来竟然亲耳听到楚青岫对自己说他喜欢上月姬,那一刻心中的酸涩,就如同无边无际的潮向自己涌来,几乎将自己的理智淹没。
他常常想起那个时刻,他想自己是无法不去责怪楚青岫。这让自己觉得,这两年二十多个月,不,是自从认识楚青岫以来的,所有的用心和那些年的相思煎熬,统统都不值得!
正在林重楼惆怅的时候,院门轻响,他抬起头便看到那人红衣翻飞,踏着月色缓步而来。
他们都有醉意,楚青岫也坐到那榻上,弯了唇、倒了酒,举杯:“重楼,来,喝一杯。”
林重楼看着杯中酒,轻声问:“这一杯,我们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