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人抿抿嘴,“你怎么这么说自己,你又不是坏人。每个人都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力。”
“我想你恨我,”须之佐苦笑,“我想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欺骗你,我想你难过,我想看你哭,我想让你的爱与信任彻底粉碎,我想看你愤怒到崩溃的表情。”他笑,由苦涩变作自嘲,甚至有些疯狂,“哈哈,哈哈,可是直到你死了我才发现,是我……是我一早就喜欢上你,是我不敢面对,是我怕我自己会沦陷在你给的温柔里,我怕我会在那种温柔里忘记自己,忘记我这么拼命努力在黑暗的泥沼里挣扎的意义。所以才一次次逼迫自己说我不爱你,说我在骗你。为什么,直到你死了我才发现,或许我曾在梦里为我们谋划过一个不太一样的结局。可是老天爷,在我没来得及请求你的原谅之前就把你收了回去。我想你,我好想你……我……”
他实在承受不了这重量,推道,“须之佐先生!你清醒一点,你真的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他不松手,“这份感觉不会错。我知道我是在做梦……我知道你已经死了……但是……求求你,别离开我这么快……让我……把这个梦多做一会儿……我……不想醒来。”
“可是……你还要回到活的现实中去。”鸣人知道,须之佐一定经历过很多很痛苦的事情,但是解除痛苦最有效的就是去面对它。逃避,只会让痛苦加剧。“所以,醒来吧。你所爱的人虽然死了,可是……你还是有机会再去喜欢别人的。如果你爱的人真如你所说那样爱你、信任你,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祝福你幸福快乐的。所以,站起来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那个你爱的人。”
须之佐似乎因为体力透支睡着了。
大量的水液从他身体里析出,打湿了那一头五颜六色的发。
鸣人注视着他睡着的恬静表情。
这些话……应该说给那个他爱的,已经死去的人。
他们……似乎都有一个对不起的人,却也只能在今生,对不起了。
或许,他和须之佐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吧。毕竟,他们有那么多的遗憾,竟是如此相似的。
*
兜和大蛇丸赶到美国的时候,中央大街的地下室里早就人去楼空——凌乱的房间,可以看出房主走得很急,没来得及收拾完行李,兜戴上了白手套,开始巡查房间,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根据桌子上留下来的电话、还有订机票的宣传单。大致可以推测出房主去了哪里,不过……
“兜,这个人不重要,我们走。等下还要和斑会合。”大蛇丸居然一反常态地转身就走。兜推了推眼镜,反光的地方倒影了一张照片——一个白发的男子在沙滩上抱着冲浪板,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大海。
“大蛇丸大人,您认识这个人吗?”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该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是……”
*
和欧巴桑合力把已经换洗完毕的须之佐扶到床上后,欧巴桑就去煮晚饭了。
他看着他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转身正要走,须之佐却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鸣人问。
“……我是不是和你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你当时意识错乱了。你休息吧,该吃饭了我叫你。”
“泉。”他焦急叫喊。
“嗯?”他回头。
“今天晚一点,我有话想和你说。”
鸣人点点头。
*
凉风。
他们坐在通向屋外的玄关处,两个人都穿着淡绿色的和服。
夜是如此黑,只有星星在幸福的祈愿,似乎永远不停。鸣人不知道像须之佐这样有很多秘密的人也会用一脸单纯、向往的眼神看着星空,所以他看着须之佐竟然出神了。
他挂着温和的笑,转过头,“怎么,我真的长得很像你前男友?”
不爽地扭过头,“不好意思,须之佐先生。您每次问别人私人问题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老是一副调笑的口吻?我重申最后一次,我没有‘前男友’。你只是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普通朋友?还是暗恋的人?”须之佐又转过头看星星,他问得很轻。
“……”鸣人低着头,“一个我对不起的人,今生都无法还清的人。我欠他一辈子。或者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我下午跟你说了好多话是吧。……那些都是我的心里话。当时我有两个意识,一个很冷静,就像现在的我,在冷眼旁观着;另一个是复杂而疯狂的。要不是被下了药,我也不知道,原来我的内心里隐藏着另一个我,另一个我所无法控制的我。我看着他大喊着,疯狂叫着……或许,那个才是真实的我。”须之佐看着星空,表情是那么虔诚,“我也有,一个,或许今生都会亏欠的人。”
“你今天说,你爱那个人。”
“是……我爱他。这份爱把我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可你今天竟说我还可以爱别人,我还有权利。呵,泉,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可偏偏,你也真的很像他,像他一样,心中还有些坚信着的东西。上帝是不是对我也不错,让我遇见了你呢?”他竟无比轻松而释然地笑了。笑得那样风淡云轻。五颜六色的头发就像是彩虹般的琴谱,此刻都可以奏出安谧温馨的乐符。
鸣人没有说话。他压抑着自己,试图回避着所有的感情。因为在他心里,他之所以还有所坚信,不过是为了找一种力量支撑着他去陪伴佐助。“……早点睡吧,须之佐先生,明天就是你一个人进去了。我会在外面等你。晚安。”
“泉!”他急速站起身,试图追上城野泉,不过他走得很快,似乎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如果我还有命的话,我想我会试着改变我们两个孤独的命运的。”他抬起头,看着星空,“鸣人,你在听吗?你会像泉所说的那样,祝福我吗?”
漫天的星斗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闪耀着,闪耀着。
*
巨大的敲击声,让人感觉那玻璃时刻都有被敲碎的危险,“放我出去!救命!我不要在这里!放我、咳咳!放……”他打着家用桑拿的门,言辞激烈却也恳求。
鸣人面部一阵不忍,可他不能心软啊,毒不戒掉,须之佐就又被公诉的可能,接着会牵连起警方派人卧底去黑道的一系列内幕。可是,看着他如此痛苦的表情,不,看着“佐助”如此痛苦的表情,他真的好揪心。他恨不得此刻受苦的是自己!老天,为什么你让那张脸那样的相似?!你要折磨我到几时?
“佐助”的表情如此痛苦,裂开着血丝的瞪视着的眼睛,满手都是淤青的痕迹,凌乱的头发也早已湿的不成样子。他的喊声更是撕心裂肺,即便隔着浴室的门,鸣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好像佐助正在那样叫喊着。
那样痛苦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捶打着玻璃,恳切地看着鸣人。
鸣人只能一步步后退,他不敢靠近。
他怕他不忍心。
须之佐的这一关必须过去!
他扭过头,深呼吸。再深呼吸……
*
“戒毒是什么感觉?痛吗?”他们依旧坐在门口的玄关处看星星。鸣人紧握着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过吗?”
快入夏的夜里,有轻微的虫鸣。
“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被一点一点抽干了。每抽干一点,就像是把你全身的筋骨都拉扯一边,把血液里面麻痒却疼痛的钩子拔除,那过程很漫长,只有在毒瘾发作的最后才觉得轻松了,就像是全身的钩子都被拔掉。可是,也同时没有力气了。”须之佐的表情较之昨天有了些许疲惫,“其实,那只是肉体上的感觉。在我的大脑里,反倒像是那个疯狂而懦弱的灵魂被一点点粉碎,我能看着他被带离我的身体。他也曾是我的一部分。”
鸣人看着他。
然后摇头苦笑,“你好坚强。”
“……已经撑到这里了。我不想输。”须之佐深黑的眸子目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麦田,“而且你说,我还有机会,还可以爱。”
鸣人微微有些愣。
“泉,你要你说过的话。”——我们还有机会,还可以爱。
***
“臭小子啊,别在那儿喝茶喝的那么老神在在,我这个老师还站在这里呢!”一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叉腰,不满地咆哮着。
金发男人微微摆了摆手,“都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自来也老师看座?”
挑眉,“哟,翅膀长硬了是怎么地,越来越铁石心肠了,以前那个温柔可爱的徒弟去哪里了?嗯?”
“不好意思啊老师,突然把你绑架来这里。”放下茶杯,波风皆人抬起头,和善微笑,“这个表情您看行吗?”
“……”气死他了!故意抬杠是吧!自来也冷哼,“你是想怎样啊,我在美国住得好好的,你莫名其妙绑架我干嘛?”
波风皆人无奈地摆摆手,“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家那个混小子想要求助你帮他救人,结果居然查到你的住处,我为了不让你暴露,只好出此下策,提前一步把你‘请’来喝茶嘛。老师,好久不见,您也不会表现的但凡想念徒弟我一点,真是伤心的见面会啊。”
“你那个无所谓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伤心吗?是不是大蛇丸又……”自来也越说声音越小。
“他们目前已经到了利比亚,正在贩卖军火。我希望老师你出面去逮捕他。毕竟当年,他杀了猿飞长老的时候,你没有抓住他。”波风皆人这番话说得一本正经。
“……”自来也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何时动身?”
波风皆人又拿起茶杯,“波风家是不会出面的。”
嘴角抽动,青筋,“那么你是要我去单打独斗?老师我一把骨头了,你开玩笑的吧。”
“……”波风皆人站起身,“管家,带老师去沐浴休息,给他一切他想要的。”
“你不是在期盼我不回来了吧?”自来也继续爆青筋。
波风皆人摆摆手,便优雅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管家走来,礼貌地鞠躬,“自来也大人,请随我来,房间已为您准备好了。”
***
须之佐在戒毒的时候,鸣人就把那些需要通过法律程序提起诉讼的文件搬到这个屋子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