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多弗朗明哥扔过来的白色物体，罗想要说的话全被堵在了喉咙深处。他把手里的衣服展开看了看，瞬间脸就黑了一片。
“这不是你的衣服吗？多弗当家的。”手里衬衣的布料触感极好，并且十分肥大，至少对于罗现在的体型是这样的，穿上去绝对能罩住他大半个身子。
罗有些厌恶地拧起眉，抬起头询问地看向多弗朗明哥。
“呋呋呋，由于你总是昏迷不醒所以还没有给你准备衣服，你可以选择先穿我的，或者光着身子。”
多弗朗明哥回应罗的就只是挑眉一笑，顺带嘴里扯出来的揶揄。
昏睡和准备衣服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不情愿地再次展开手里的白衬衫把它套在身上，罗不耐烦地扯了扯过于宽大的领口，回首瞪着多弗朗明哥：“其他的呢？要给也得给全套吧？”
“其他都没有。”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话，多弗朗明哥双手抱胸以审视者的姿态好好打量了罗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你穿这个就够了。”
顷刻间从心里喷薄而出的愤怒险些淹没理智，罗狠狠咬着牙手掌不自觉地扭住盖在腿上的单被。
然而他现在的地位尴尬地可怜，一个连走路都不会的人类在多弗朗明哥眼里估计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仔细分析了下如今自己的形势，罗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怒火。
不过要是以为今天的磨难只有这么多那你可就真的小看了多弗朗明哥的恶趣味。
当罗挪着身子蹭到床边并且把两条又细又长的大白腿垂下的时候，他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皮鞋。
哦，不。如果描述准确的话，那应该是双高跟鞋，而且是十厘米细跟的那种。
这次连质问都懒得了，罗抬头，对上多弗朗明哥形状艺术感的墨镜。
“呋呋呋，以前买给别人的。”说着也不管罗是满心接受还是极力反对，多弗朗明哥趁着罗根本无法正确运用自己双腿的时候抬起那只白嫩的脚掌，掐住踝骨把一只鞋熟练地套了上去并扭好袢扣。动作麻利得就仿佛他每天都会练习一样。
由于是新生的肌肤，它们还娇嫩脆弱得可怜，被多弗朗明哥不知克制的手劲一捏立刻显现出一道血痕。艷红的痕迹被印在踝骨，有种遭人凌虐的美感。亮黑的鞋面更衬出了那片肌肤的雪白莹润，细腻的触感，柔软的曲线，还有隐约能嗅到的冷澈体香，无一不让这条腿诱人极致。
不过那些都是多弗朗明哥眼里的景象。
而罗只想把这只鞋狠狠砸在多弗朗明哥挂着淫笑的脸上。
还他妈敢说没来得及准备衣服？还他妈敢说这鞋是买给别人的？连他妈袢带大小都这么合适多弗朗明哥你他妈绝对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憋了又憋才把满嘴的脏话咽回去，罗愈发觉得自己对于人类语言中粗口这一部分越来越精通了。
一巴掌拍开多弗朗明哥握着自己脚的手，罗弯下腰就要把鞋从脚上卸下来顺便哪远扔哪去。
但多弗朗明哥是那种他决定了就不许别人忤逆的类型。被拍开手掌的时候男人还只是挑眉，可当他看见罗伸手去够鞋上袢扣的时候他就一下子沉了脸。
“喂，小鬼。”邪佞地笑着，多弗朗明哥掐住罗穿鞋的那只脚踝，起身就把罗按倒在床上，“我有说你可以动它了吗？”
肩膀被大手死死压住，右腿又被扣住举高，罗艰难地支起左腿抵住多弗朗明哥压下来的胸膛，一双手不甘示弱地拽住男人的衣领。
“你他妈弄疼我了，混蛋。”
掀起嘴角，罗用不输于多弗朗明哥的气势反瞪着他，他微抬下颌，亮灰色的虹膜一闪而过慑人的凌厉。他就像是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刃，神挡杀神，佛挡斩佛。
“呋呋呋。”从鼻腔哼出一段低沉的轻笑，转而声音愈发加重。多弗朗明哥看着以邪恶视线回礼自己的罗，眼中兴味愈发深厚。
这两年似乎真的没有白等。
小鬼已经能让他完全兴奋起来了。
轻嗤，转头。斜眸，挑唇。
多弗朗明哥凑近那只洁白的脚踝，把嘴唇印在被他攥出血痕的肌肤上。
“罗，我可总算是等到你长大了，呋呋呋。”
罗看着多弗朗明哥状似温柔地吻着自己的踝腕，冷笑一声，不屑地扬起嘴唇。
战斗的最后自然是以多弗朗明哥的胜利而告终，罗身为暂时性半身残疾还有胆子和多弗朗明哥嘴硬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并且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嘴上说说。
人类的身体让他有心无力，比如当他一拳轰上那张蠢脸的时候他本以为可以至少揍掉多弗朗明哥两颗牙齿，但实际上是他被多弗朗明哥轻易扣住手腕并且拿到嘴前咬了一大口。
瞧瞧，那只狗咬的牙印现在还在！
愤愤地抽回自己另一只被强硬套上高跟鞋的脚，罗垂着两条腿视线落在地板上有些犯愁，他从不看轻自己，但他也不是自不量力之人，以他现在双腿发软并且根本不知道如何把握平衡的‘初生儿状态’来说，站起来就是他目前需要克服的最大困难。
“呋呋呋，需要我帮你吗？小鬼。”把鞋不容拒绝地套在对方脚上后多弗朗明哥就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察罗的行为，他双手抄着兜，肩上所披的羽毛皮草被他随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他说这句话原本是想更深刻地打击罗的自尊心，他喜欢看罗倔强却无力反抗最后只能乖乖接受的表情，那双眼睛里的屈辱和不甘能让他最大限度地兴奋起来。
男人都有施虐心和征服欲，他们喜欢看不愿屈服的猎物在自己的爪牙下徒劳地挣扎，在看腻玩够之后一口咬上它们的喉咙，结束这段追与逃的游戏。
多弗朗明哥喜欢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任用的精明部下，一种是新鲜有趣的玩具，这两种人活在不同的世界，不能加以掺杂。然而恰好的，罗正属于这两种人的结合，所以多弗朗明哥必须为他去掉其中一个身份。
要么是部下，要么是宠物。
不过看他现在的表现，他显然更偏向于把罗当做一只宠物来对待，恩威并施。
人对于某种事物的新鲜感会随着时间增长和距离拉近而逐渐消失，这并不是因为对某个人本身的兴趣减淡，而是因为某个人身上已经没有足以产生吸引力的神秘感，如此被抛弃是早晚的事情。
多弗朗明哥不会在意宠物的感受，他喜欢便留下来，不喜欢就随便扔到哪里去，罗此时能让他兴奋，但这种不甘又无力反抗的表情他总有一天也会看腻，那时候罗的下场不言而喻。
一只炸毛的野猫，仅是有趣却无能的代表。
然而罗不是野猫，他虽然具有那种动物绝大部分的性质：慵懒，优雅，精明却不容挑衅，但他确确实实是条能吃人的人鱼，惹到他的人可不是被爪子挠一下那么简单。他善用心机，会在最恰当的时候把曾经惹恼他的人从高位上扯下来，一口咬下去将之毙命。
这就是墨尾喋人鱼的可怕，他们拥有极高的自尊心，他们不愿服输，但他们懂得什么时候该隐藏自己，什么时候该露出利爪威胁，自然，他们也懂得如何取人性命。
多弗朗明哥是王者，罗同样是。
这不是一场调训宠物的竞技场，而是一场王者之间的厮杀。而略显年幼的罗，已经成长为能与多弗朗明哥比肩的强者了。
“好啊。”所以听到多弗朗明哥调侃的问话后罗不假思索地将右手伸过去，调高嘴角的弧度轻笑着回答，“你可别废物到连扶着我都能让我摔倒的地步啊，多弗当家的。”
多弗朗明哥没有表现出特别的表情，他只是一挑眉，掏出插在兜里的手攥住罗伸过来的手掌，把他拉起来的同时也扣进了怀里。
“你不是要逃吗？”男人压低身形，覆在罗耳边用他磁性低沉的嗓音笑意满满地说道，“那就逃给我看，小鬼。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放你走。”
“谁说我要逃？”反手搂住多弗朗明哥粗壮的脖子将他压得更低，银灰色的虹膜浅浅烙下男人的模样，罗毫不畏惧地迎上那两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提起舌头舔了舔嘴唇，“多弗当家的，我会把你一点点，一点点吞到肚子里。”
“呋呋呋，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啊，罗。”拇指捻弄着罗湿润的唇瓣，多弗朗明哥抬起眼睛看向罗目光的深处，咧开嘴袒露出轻浮危险的笑，“如果今天练不会走路的话，罗，你想知道后果吗？”
回答他的只是一双更加凌厉的视线而已。
夕阳垂落于天际，淡薄的层云更像是一团雾气飘散不定，沾染上橘红的光辉，云层最外圈呈现出亮金色，犹如裹了道瑰丽的金边，银丝缭绕，从空中直垂而下，却又被风调皮地吹散嫋娜云际。
光线从不吝啬自己的浪漫，它们穿透明净的玻璃在房间里洒落一地亮斑，窗口处摆放的观赏植物拉起一道修长的影子，投射在装点奢华精美的餐桌上。罗坐在桌旁盯着面前的佳肴却绻紧了眉毛。
虽然战胜了走路的困难，但显然以后还会有更多繁琐杂乱的愁恼正排着队等他临幸。
比如说晚餐。
罗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左右，因为和多弗朗明哥斗嘴所以被惩罚减掉了午餐，对此罗不置可否，食物对他来说不过是用来果腹，既然他并未觉得饥饿那就不必进餐。然而他确实忘了他现在人类的身份。
所以练了一下午走路之后肚子响如鼓的窘迫被多弗朗明哥嘲笑也是自作自受。谁叫他没认清形势呢？
不过现在面对着餐盘里丰盛的食物，罗却没有一点胃口，即便他非常饿。
鱼呢？肉呢？鲜血呢？
吃惯了生鲜鱼类的罗对这种烹饪好的食物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怎么不吃饭，还在和我赌气呢？”对面多弗朗明哥已经用完了盘里的肉排，他放下纯银餐具用餐巾擦净嘴唇，端起一旁的红酒轻压了口，挑着眉向罗询问。
“为什么是这些？”终于挑起手指嫌弃地把餐盘推走，罗抬头看着多弗朗明哥，眼底有不满在闪烁。
“嗯？”没太明白罗话里的意思，多弗朗明哥看了看罗餐盘里的食物，哑然失笑难得耐着脾气解释，“你刚醒，所以需要吃些清淡的食物。你想吃什么？肉排吗？”
“我不吃煮熟的食物。”咬着重音强调，罗抿起嘴唇难得露出一丝孩子气。
“哈？”多弗朗明哥被墨镜遮掩住的眼里飞速掠过一抹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罗的意思。他放下酒杯用手指揉了揉额角，啼笑皆非地摇头，“小鬼，你已经不是人鱼了，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说了，我不吃煮熟的食物。”
对于这点罗十分任性，他再次把餐盘往多弗朗明哥的方向狠推了一把，其中松软的戚风蛋糕从盘子里滑落出去，上面用于装饰的蛋白霜连带着草莓切片一同翻倒在桌面，将干净的桌布弄脏了一大片。而罗对此目不斜视，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多弗朗明哥。
这让男人额角瞬间跳起几根青筋，多弗朗明哥向来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他肯好脾气地询问就已经给够了罗的面子，更何况他还允许罗与他共进晚餐。
小鬼永远都是小鬼，麻烦而且不懂人情世故。
想到这里多弗朗明哥抿了下嘴唇，朝空中打了个响指。堂吉诃德家族的服务质量不容置疑，很快便有人推开门恭敬地来到多弗身侧。
“少主？”
“把他以前吃的东西准备一份过来。”多弗朝罗扬了扬下巴，毫无温度的嘴角慢慢提高，“我要看着你把它们全部吃下去，罗。”
被多弗朗明哥瞪着的少年却别开脑袋，从鼻腔中哼出一道鄙夷。
然而正如上文所述，罗总是会忘了他现在人类的身份，所以当血淋淋的生鱼摆进瓷盘并且恭敬地被放置在罗面前的时候他首先嗅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他不陌生，只不过现在怎么闻都不能让他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