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是第一个敢对他说这江山值多少的人,此等人物,自然不能轻怠。只是他生来不易信人,对他话中的真与假,要花些时间来试探明白。
“什么意思?”
亭锦忆笑出声,“寂楼主能安排少云在本王身边,难道本王就不能么?”
寂青苔一口白牙咬得咯吱响,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牙缝里蹦出两字:
“阿祺!”
亭锦忆赞赏地望着他,*那缎子般的长发,毫不吝啬的夸奖道:“青苔真聪明。”
“去你的聪明!”
寂青苔挥开的手,气呼呼地翻个身背对着他,把被子罩到了头顶。
原来,原来在他初进世王府时他就已经布好了局等他来跳,那个哭的满脸泪渍,一遇事就瑟瑟发抖的阿祺,也是他专门放到自己身边的。而自己的一举一动,从不曾逃过那人的眼。
但是,心里却有着淡淡的喜悦,很奇怪的感觉。裹紧被子,他安心地闭上眼。
亭锦忆颇似无奈地摇头,今日说出这些话早已出乎他的意料。
他是用了手段,把阿祺放到他身边,初衷只是想试试寂青苔有多少本事,也想看看他到底对自己有几分忠心。而不知不觉中,也对他的安危放了心,在羲和东殿时,阿祺贴身伺候,出了羲和东殿,他在他身边。
但是当他掉下悬崖时,他却慌了,那是他第一次离开他的视线,那么突然,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亭锦忆起身吹灭蜡烛,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某团物体,推门出去。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怕了……
☆、第四十八章
次日起程,天气大好。半个月之后,马车浩浩荡荡驶进元城。与离开时最大的不同便是,少云没有在身边。
申奈一如既往地沉默,把马车驾进世王府后门处,寂青苔已早早在大理寺门口就下了车。
一路舟车劳顿,疲惫异常,亭锦忆一回王府,就见到家丁仆人跪了满院,齐刷刷磕头迎接,顿时有了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冷青那一*冰山脸也有了些变化,时时候在亭锦忆身边嘘寒问暖。作为王府总管,冷青在这里干了几十年,乃是看着亭锦忆长大的,更是待他如同自己儿子一般,却又不敢失了礼数。
“少爷,想吃点什么,唉,出去一趟,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冷青长吁短叹,心疼得紧。
亭锦忆挥挥手,吩咐道:“冷叔下去休息吧,烧一桶水抬到我房间就好。”
“是。”
亭锦忆看着他退下,刚迈步打算回房,就见一家丁小跑来报告。
“启禀王爷,有人来访。”
是谁消息这么灵通,他前脚才进门,后脚就来拜访了,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是谁?”
“是兵部尚书大人。”
楼照临?那就不奇怪了。依他的性子,才不会管现在是何时,你又在做什么。
“知道了,让他待会到我房里来。”亭锦忆点头,先回了房。
看来他不在元城这几日,宫里又发生事了。
刚刚沐浴完,亭锦忆发梢尚在滴水,楼照临就推门而入,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腰间的佩环随着脚步碰撞轻响。
亭锦忆披了一件月白单衣,腰间用同色带子松松打了个结,后背的布料被发尖的水沾湿,凉凉的贴着皮肤,有些难受。
“说吧,那么急着找我有何事?”吩咐丫鬟上茶后,亭锦忆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楼照临不客气地坐下,笑道:“你还真是懂我,怎知我有事了?”
“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才一回来,你就来了,也不知是盼我盼了多久,直说吧,公事还是私事。”
“你可真是看错我了,”楼照临故作伤心色,“我一知你回来,便赶着来看你是否安好,一则是担心你,一则是想念你,没想到你却是这样想我。”
“哦,既然这样,倒是我错了,劳楼大人惦记着,亭某一切安好,楼大人可以回了。”亭锦忆顺着他的话说,也不嫌无趣。
“当真和以前一样冷血无情,”楼照临感叹摇头,一脸痛色,“不过来找你确实是有点事,我们先谈公事,再论私事。”
“当不起楼大人赞赏,有话就快说。”
楼照临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慢道:“关于这公事,乃是与七皇子有关。”
怎么又是他,亭锦忆微眯着眼,懒懒道:“亭锦忻?他又打什么主意?”
“没打注意,不过是一个噩耗。”楼照临神情严肃起来。
“什么噩耗?”亭锦忆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微皱英眉。
楼照临也若有所思,“七皇子亭锦忻染上了重病,太医诊断,说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呵,还有这等事,当真是奇了。我七皇弟向来身子骨极好,这病,来得突然啊。”
“其实也不算突然,据太医说,这病乃是绝症,七皇子心里早已有数,但为何隐瞒病情,至今才被查出,却是无人知晓。锦忆,你说怪不怪?”楼照临垂了眼,正在认真思量此事。
亭锦忆地笑一声,唇角扬起,“怪?照临是指,七皇弟并无争夺皇位的野心?”
恐怕不然,若无野心,又何必三番两次对他下杀手,对他身边的人下杀手。想到此处,亭锦忆眼中不由流露出一股狠戾的杀气。
“此事说不好,”楼照临摇头,“我告诉你此事,只是因我实在想不通透。不过七皇子终究活不长久,对于皇位之争也就构不成威胁,其他的事,倒也不必非要弄清楚。”
亭锦忆暗自思量,说不出是喜是悲,生在帝王家,很多感情都被磨灭的一干二净,心中所留恐怕只剩下权力两字。
只有站在了最高达地方,才可性命无虞,才可操纵别人,这场战争并非自愿,却身在其中,不得不打。
亭锦忆手扶扶手,把身子向后靠了靠,“这便是你要说的公事,那私事又是什么?”
“这个嘛……”楼照临嬉笑两声,带了些意味深长,“我就是想向你打听打听,那寂青苔……现在如何?”
亭锦忆脸色拉了下来,“他如何,关你何事?”
“啧啧啧,看看,这醋吃的……我不过就问问嘛。”楼照临连连摇头。
“谁吃醋了。”亭锦忆有些别扭,侧过脸道:“照临的意思我明白了,寂青苔确实有些本事,当初你举荐他有功,现在,是来讨好处来了。”
“锦忆可是和我见外了,好处嘛我倒是不求,只想让你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
亭锦忆鄙视的眼神扫过去,“照临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八婆?”
“呃……”八婆的楼照临一愣,连忙笑道:“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亭锦忆洒然一笑,心知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故意摇头晃脑道:“照临可真是贴心,连本王的终身大事也时时挂在心上,寂青苔……嗯,本王确实对他有点意思。”
“有意思……是何意思?”楼照临接着问。
“照临可不要得寸进尺啊。”一道冷光射在身上。
“是是。”楼照临一个寒颤,连连点点。
☆、第四十九章
话说寂青苔回了大理寺,休息几日,便闲来无事开始动笔抄书,一页一页,工工整整,抄的乃是烂熟于心的《诗经》。
“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云何不乐……云何其忧。”默念这八个字,不觉舒心一笑。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用细听便可知是阿祺来了。
“主,主子……”
果然是他,寂青苔笔尖微沾了墨,问道:“怎么了?”
“是,是太子殿下的帖子到了。”阿祺气喘嘘嘘道。
寂青苔行笔一顿,揽了衣袖重新倾身下笔,“摆桌上就好。”
阿祺调整好呼吸,把帖子端正放到桌子上,踌躇着退出房外。
关于知晓阿祺身份的事,寂青苔并未向任何人透露半分,只是看着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便能做戏做的连他也骗了过去,倒还真有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