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过为了沧海一粟，他努力前进为了家国山河。他想起自己那天印在袁朗嘴角的那个吻，想起袁朗将他后来拥进怀里的那个怀抱，他从来没有懂过他的叹息和无奈。
他想起曾经为了和袁朗抬杠，不断想和他并肩，现在他就站在他边上，他把他当成战友，生死握在他手里，就像那天逼他握住那只打火机一样，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些想法太过浅薄。
他靠在门框上，忍了又忍，刚想闭上眼，袁朗已经从身后走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在吴哲的耳边低声说：“不想看就不要看下去了，我知道我现在让你过早看清这一切是太心急。”
吴哲的眼睫毛擦过他的手心，有一点湿意传来，让袁朗的心也跟着软了一下。
“我们去报仇。”吴哲忽然说。
袁朗一愣，却还是说：“为谁？”
吴哲想直指那具尸体却还是指向了另一边的名牌。
袁朗“嗯”了一声，说：“好啊。”
他想，这是他能给吴哲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仁慈了。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本来以为要折腾一阵子，再去跟着搜集情报浪费几天。但是没想到林曲枫主动联系了袁朗。
四个人约在了一家酒吧里，吴哲跟着袁朗这一个多礼拜一直在一起，不断推论和猜测他们的行动和计划，现在林曲枫主动联系他了，让吴哲乐得在袁朗面前到处晃悠。袁朗一把拽住他，说：“你给我安分点！跑来跑去得晕不晕？”
吴哲心情好，对着袁朗嘿嘿一笑，袁朗也不跟他去多计较，这几天本来就因为齐桓那搭档牺牲的原因所以一直没什么笑容，他就由了他心神不定的。
他们一路从果敢去了大其力，袁朗完全就像当地导游，他告诉吴哲，这几天是最后的几天了，所以好好调整一下状态，速战速决。吴哲有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掉皮的天花板，叹了口气，说：“以前觉得老A简直是地狱，现在觉得那边才是我的家。”
双足能站稳的任何一寸土地，都会在你踏上荆棘的时候给你归属感。
袁朗当时坐在他旁边抽烟，看他这样就笑着去捂住他的眼睛。吴哲的视线瞬间陷入黑暗，他微微仰起下巴，说：“如果我死了，队长也会把我的尸体捡回来么？”
袁朗很想说你这个问题不是废话么？因为他给了吴哲最深刻的信任，他从最初就知道以吴哲的阅历和技术并不是最适合做底牌的那个人，但是他还是这么决定了。这样的信任就代表了最深刻的忠诚，在战友的态度上，他会毫无保留地去相信吴哲所带给他的一切。
“你……”袁朗松开手，舔了舔嘴唇，说：“虽然是个硕士，但是战场上你应该没这个智商做到出卖我。”
吴哲迅速地坐起身，一双眸子在黑暗里有极其认真的光影，“队长，我觉得您这句话有偏见。”
袁朗知道他娘们儿叽叽的毛病又要发作了，立刻倒头睡了下去，抢他一步说：“明天还要继续上路，早点休息。不行的话你出去跑几圈再回来吧。”
吴哲气闷，隔了好久才说：“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袁朗没出声，而且呼吸平稳就像睡着了那样。
第二天晨光稀疏地从云层后落下来，吴哲睁开眼的时候袁朗不像之前那样已经起床，四平八稳地躺在那。吴哲看到他的烟盒就随意丢在枕头边上，他第一次有了想抽烟的冲动，伸手把打火机拿了过来，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点上。
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看着床上的袁朗，他很清楚其实自己还没有真正感受到最尖锐的现实，所以这一路袁朗比他累得多。他看着他身上的纱布，看着他线条漂亮的手臂和肩膀，顺着往上就是喉结，颈侧，有些胡茬的下巴。
吴哲还未二十五，如果脱了军装做一个普通的都市青年，他应该野心勃勃，冲动而又热血。他这样的聪明人，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混得太差，然后他或许会有一段办公室恋情，如果他的取向正常，那么他将有一个漂亮又登对的女朋友，结婚生子，一路平顺。
但是他现在却陪着一个曾经被他称为恶人的男人枪林弹雨里来去，说不定明天交代在这了，尸体都不能回家。但是他却在看到袁朗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值了。他是军人，他的身后是家国山河，他的身边有着或许是他人生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值了，又何必后悔呢？
袁朗无声无息地睁开眼，眸光初现映入眼底的时候，吴哲还有些缓不过神。袁朗坐起身从他手里拿过那支点燃的烟抽了一口，笑着问：“想什么呢？”
吴哲眼神飘忽，被他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伸脚踢了踢他，说：“走了！出发！”
袁朗叼着烟坐起身，说：“别紧张，你又不是一个人去。”
真的和林曲枫碰上后，吴哲所有的情绪一瞬间被抽空，多日积压的情绪一瞬间爆发，林曲枫受了伤吊着胳膊也红了眼睛。吴哲避开他的手臂一把抱住他，沈秋和和袁朗就让他们俩闹，这家店已经被沈秋和包了下来，两个人毫无顾忌地靠坐在桌上抽烟，看着他们闹腾。
吴哲兴奋过后就想起问林曲枫伤口的事情，他本来就比较心软，听到林曲枫把来回的事情这么说了一遍后，立刻明白并且下意识想阻拦，他说：“你们现在就要去苏塔钦那边？”
林曲枫故作猥琐的那么一笑，说：“我们还打算把你和队长当成礼物送进去。”
吴哲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林曲枫他们也把吴哲和袁朗的暗杀计划列入了自己的行动计划里，所以他扑上去一把勒住了林曲枫，笑着说：“你小子耍我！”
林曲枫吊着他在店堂里走来走去，两个人笑笑闹闹，被沈秋和好一通嘲笑。他和袁朗两个人确定了各种计划，袁朗这会儿坐在那拿着一只烟灰缸抽烟，沈秋和凑了过去，说：“问你件事儿？”
袁朗抬眼看着那边两个人在吧台后面研究各种咖啡，再次低头看着手里的烟头，说：“什么事直接说呗。”
“吴哲这小子……不错吧？”沈秋和的话停顿了一下，却还是看着他。
袁朗原以为他问的是对吴哲的军事能力评价，所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可当他对上沈秋和的眼睛时就知道沈秋和问得和他回答的不一样。所以他楞了一下，问：“你说什么呢？”
沈秋和笑着抬手撑到他肩上，说：“我也觉得还行。”
袁朗轻声啧了一下，说“你这什么意思啊？”
“其实我带吴哲的时候，就发现这小子有点意思，对你也有点意思。”沈秋和看着吴哲和林曲枫摆弄杯子和咖啡豆，笑着说：“挺好的。”
袁朗翻了个白眼，训道：“你小子别给我胡说八道。瞎扯什么呢？”
“其实这事儿我很早想问了，齐桓也偷偷跟我交流过。”沈秋和一点都不怕袁朗，“吴哲这小子对你特别亲近，你也对他特别有耐心。”
袁朗不急不缓地辩解，说：“这小子年纪轻，谁摸摸他头他都能当回事。至于我，我对我手下每个兵都一样。”
沈秋和特别不屑，说：“你当年可没这么对我和齐桓。”
“你们俩小子要那么操心早让我一脚给踢出去了。”袁朗笑骂着抬脚去踹他，“现在的兵真的不好带了啊。当时你们多省心，而且当时大队长指定要把人留下来，只能多花点心思了。”
“只是这样就最好了。”沈秋和心说，我还不了解队长您么？他很想问袁朗，为什么把吴哲作为最后一张底牌，给他这样的信任？
袁朗看似坦然，其实心里也烦得一团乱，他无意识地用目光去追寻吴哲的身影，吴哲正在拿着自己磨出来的咖啡尝味道，从袁朗这个角度看去他，他笑起来很好看，眉毛淡淡的，笑起来没有任何杂质。美好得就像下午三点半的阳光那样，很养眼却不如正午那般刺目。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吴哲，直到吴哲的目光挪了过来对上了他，吴哲的表情从困惑到对着他微笑，袁朗也欠了欠身回笑着看他。
“老大。”沈秋和一手夹着一只没点燃的烟，说：“这小子真挺不错的。虽然有些事儿名义上不好听，也不合规矩，但是别因为这个耽误了自个儿。”
沈秋和劝得一本正经，袁朗听得心不在焉。他很想冷静地去想关于吴哲的问题，可是反复尝试几次后，都只能承认自己没办法冷静地去思考。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歌词总是经得起反复轻描淡写地哼唱，感情是不是也会跟着日升月落慢慢消失？
☆、第三十三章
林曲枫和吴哲两个人闹了一下午，到后来吴哲甚至陪着林曲枫坐下来把手里的枪拆开来研究。吴哲心里挂着一些事情，所以话还不如林曲枫多，很多时候都是林曲枫在找话题，吴哲被他带着。
这段时间林曲枫和沈秋和的默契值不断提升，也跟着沈秋和一起看出了一些苗头，后来看吴哲的目光总时不时胶着在袁朗身上，就说：“兄弟嘿，你跟我说句实话。”
吴哲抱着枪一点点把零件反复擦拭，听林曲枫这样沉着声音，也就特诚恳地说：“你问。”
“你和队长……怎么说……这个……”
吴哲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说法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他很镇定地说：“对，我喜欢他。”
林曲枫和吴哲不一样，吴哲是一路踏着荣耀平顺走来，但是林曲枫是真正一点点摸打滚爬上来，所以他除了那时候说想放弃的时候，情况一直很稳定，稳定到袁朗几乎不操心，沈秋和也很喜欢这样的人，他不如吴哲聪明，不比吴哲看得透，一路上会有小情绪，会有疑惑，偶尔会不懂自己要什么，但是他却几乎不激动，他不会和任何人去争执争论，像吴哲那样摆观点摆论据，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所以当他和沈秋和发现了吴哲和袁朗身上的问题时，他比沈秋和平和很多。
他看吴哲认真地看着他，眼底有一些决绝，他的平和再次救了他们俩一次，他很淡定地眨了眨眼，说：“真的？”
“嗯。”吴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和林曲枫保持了一点距离。
谁知林曲枫像是松了口气一样，一把勾住他，他也只好挪了回去。林曲枫说：“那天晚上没什么事，我就和秋哥在讨论你们俩的事情。那首什么南方艳阳的就是给队长听的吧？”
吴哲反而惊讶了，问他：“你不排斥？”
林曲枫靠着他熟练地把枪拼装回去，也老老实实地说：“说真的，在部队的本来没这问题的，哪个不排斥。我当年是义务兵转士官然后考得军校，刚进部队咱们宿舍就有两个，当时整个地儿没人不嫌弃，就咱们班长都正常对他们，我那时候就特崇拜班长，觉得咱们这些俗人的态度没能把他们推得更远。后来，退役的退役，考军校的考军校，散伙饭的时候，我就跟班长两个人没喝趴下，我就问他怎么做到一视同仁的。班长说……”
林曲枫没说下去，但是吴哲反而听上瘾了，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聊着都没发现袁朗靠近，林曲枫把枪收好了才继续说：“我们班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特别是感情这种事儿，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真的把那两小子拆开了，准能闹出更大的事情。当时我们班长拍了拍我的背，说你小子又没结婚，不会懂的，过两年就明白了。有一阵子，我瞧着你的样子，多少猜出了一些，我本来以为我也会挺反感的，但是真的瞧着你了，又觉得就算不能理解，但是我挺支持你的，不管你喜欢的是队长还是漂亮姑娘，你都是个很好的人，这种事儿……就像，你要找个老婆丑得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个，我也不能因为你的审美觉得你不正常吧？我觉得是一个理。”
吴哲听他的比喻，笑得不行，竖起大拇指，说：“你是个人才。”
“而且……我瞅着你和队长……都是挺……是吧，有时候就觉得你们俩真要有什么，好像也挺正常的。”
“你的意思是我娶不到媳妇儿还是队长娶不到媳妇儿？”
“队长！你这张脸还是比队长好看点儿。”
心里话这么说了出来，吴哲的状态也终于好了起来，笑着往后仰的时候，才看到袁朗黑着脸的样子。两个人都是那么一愣，不知道袁朗听到多少。
可凭袁朗的耳力，在这站了也有那么一会儿了，还真不能说就听到最后几句，沈秋和坐在那看着林曲枫淡淡地笑，根本没有解围的意思。
吴哲最先站起来，低声叫他。袁朗装腔作势地点了点头，心里想把这小子来回掐死几回，但是看着他的脸色，又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一脚踢在吴哲坐着的小腿上，怒了半天却还是没能抓到真正的怒点。最后还是吴哲奉上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笑容，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