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琅琊榜同人)琅琊榜尾声:终结

分卷阅读4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最后,同穴蛊的蛊虫,必须在中蛊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下蛊人提前炼制。蛊虫出世的瞬间,就带走下蛊人一半的生命,成为独立的存在,接着,若是中蛊人同意接受蛊虫,那一半的生命就转嫁到中蛊人身上,而若是中蛊人根本不愿承这份情,那么蛊虫会带着下蛊人一半的生命死亡。

    同穴蛊的特性已经解释了它为何会日益消亡,这是中蛊人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赌赢了,受益的是另一个人,自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赌输了,就要付出一半的寿命,一无所得。

    在同穴蛊的作用下,共享生命的两个人,能分担疾病、伤痛,分享舒适、喜乐。只有一个前提,就是心甘情愿。

    下蛊的人,心甘情愿交付自己一半的生命。

    中蛊的人,心甘情愿的把那一半的生命拿走。

    而世间最难得,莫过于一句心甘情愿。

    第6章 (十六)(十七)

    (十六)

    梅长苏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仍身在廊州江左盟,他的屋子四面全是窗户,他坐在窗前,蔺晨在烹茶,飞流在捣乱,空气中全是空山新雨后的醉人气息。然后宫羽悄悄地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在角落里坐下,悠悠然奏了一曲竹林春雨。

    琵琶声煞是好听,他正入神,突然间琴弦却断了。

    噌——一切的美好幻境戛然而止。

    他已经不是江左盟梅宗主,在做了那个决定之后,他变为林殊,从而终结掉了梅长苏,也背弃了所有希望梅长苏活着的人。

    他舍弃了蔺晨。

    月余前,他在金陵苏宅中对蔺晨所说的话言犹在耳,当时的他是多么的义无反顾一往无前,而那个义无反顾的他从未想到,当时的选择会让他如此踌躇辗转,痛不欲生。

    他仍不觉得当时的选择有错,但他无法否认此刻自己的心。此刻,他的心很痛,装满了愧疚与不舍,他回想着那个大声说出“人固有一死,我已经准备好了”的自己,他承认他远没有准备好。或许林殊已经准备万全,可以慷慨赴死,而梅长苏却想要活着。

    (十七)

    梅长苏是在第二日的黄昏醒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失去了意识,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经恢复过意识。

    他记得他听见蔺晨说,他炼了一只蛊。

    在梅长苏的记忆中,有一段时间,蔺晨特别痴迷苗疆蛊毒,他收集了许多蛊方,有些甚至失传已久,日日捧着研读,碰到一些自觉异常奇妙的,还会跑来跟自己献宝。

    “你看这个叫断念蛊的,只要你一想到下蛊人,蛊虫就会啃你的经脉让你痛不欲生,问题是蛊虫到底是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想特定的人呢?”

    “哇,这还有种痴缠蛊,中蛊人会爱上下蛊人,没有道理没有理智,全心全意,一刻也无法忘记。最可怕的是没得解,除非两个人都死了。人不是都说爱情是这世间最无法操控的情感吗?为什么可以通过蛊虫来控制?哎长苏,你说我要是给你下一只痴缠蛊,你会爱上我吗?会为了我,连复仇都放弃吗?”

    然而虽说研究了很久,但是蔺晨从来没有炼成过任何一种蛊毒,把一向自诩想做到的都能做到的蔺晨气得跳脚,后来他请教了老阁主,才知道苗疆蛊毒要炼制,都需要怀着一颗近乎偏执的虔诚之心,明确的知道自己炼蛊要下给谁,为了什么目的,不能像普通的药丸一样炼制好了存着,什么时候有用什么时候拿出来用。

    知道了症结所在蔺晨还跑来好一通抱怨,说苗疆的东西就是麻烦,还说:“这到底是什么原理?难道蛊虫还有心、有感情不成?我要是编造出一种想法来骗它们呢?它们还能看出来吗?”说完,好像自己被自己逗乐了一样,打滚笑了一场。

    因为蔺晨,那段时间,梅长苏也着实看了不少关于苗疆蛊毒的书,他对药理不甚精通,却也承认蛊术的神奇。相比蔺晨,他略微能多领悟到一些蛊术中所说的炼蛊的诚心。你有一个愿望,它那样强烈却那样遥远,你触不到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个时候,你发现世上还有蛊术这样一条路,能带着你通向那个目标,你因此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紧了不能放,你带着近乎疯狂的偏执,将你的所有希望寄托在一枚蛊虫身上。

    梅长苏曾经想过,如果他不是有挚友旧部支持,如果他孤立无援,如果有某种蛊虫能让犯了错的人自己说出真相,让身居高位的人承认自己的过失,让景琰登上帝位,他的执着,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出口。

    但归根结底,梅长苏想,他是一个有执念的人。而蔺晨的执念又是什么?他是逍遥自在的少阁主,他什么都有,却风流不羁,什么都不想要。他这些年做的许多事情,大半也是为了自己。

    当时的梅长苏,曾经笃定这样的蔺晨绝不可能炼成苗疆蛊虫,但现在,如果蔺晨真的炼成了,那是不是说明,蔺晨的生命中有了执着到偏执的东西,有了某个人或某件事,让他不择手段,不愿放手?

    第7章 (十八)(十九)

    (十八)

    雪停了之后,莽莽梅岭反而越发寒冷起来,飞流的内力偏阴寒,就最喜欢冷天,最近天天在雪地里飞来飞去,祸害周围山中的雪兔山猪,在冰天雪地里玩出一身汗,再提着猎物跑到梅长苏的军帐里要求苏哥哥给擦汗给夸奖。

    绿泽一役之后,大梁军队奠定了胜利的基石,如今驱逐大渝残部,收拢尚阳军余部,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梅长苏慢慢将这些事情交代给了其他的中层将领。他在这世上的时日进入倒计时,这时候,他要做的是教导别人,自己放手。

    快过午了,军帐外闹哄哄,士兵们正准备吃饭。梅长苏将身边的火盆往里拢了拢。即便已经是唯一一个点火盆的军帐,梅长苏还是觉得四面都有寒风漏进来。

    那一次真气过体,虽然蔺晨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但梅长苏的皮囊真的经不起一点意外,这个计划外的行动让梅长苏即使服用了冰续丹,仍然不得不在他剩下的时间里日日吃药,重新披上厚重的大氅。

    梅长苏看着幽幽燃烧的炭火,曾经,能抱着火盆活着他就觉得很好,曾经能做正常人三个月再死去,他也觉得很好,然而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涌上许多复杂的情绪,他突然发现自己仍然有欲望,此刻的自己并不像预想那般复了仇就别无所求。这种欲望曾经藏得很深,深到有可能直到他死都不会发觉,然而蔺晨突如其来的冷淡,将他的心扒开,把很多深埋的东西翻上了明面。

    梅长苏沉思之际,蔺晨掀开军帐帘子走了进来。他抬起头,在那个身影闯进眼底的瞬间,心底仿佛也被不轻不重的捶了一拳。

    逆着光,蔺晨显得格外的瘦,剪影单薄得似乎可以被外面的光线撕裂。梅长苏突然有种诡异的想法,觉得有什么东西吸走了蔺晨的精血生命。

    蔺晨走得更近,塌陷的脸颊和深陷的眼眶刺眼一样,让梅长苏不忍直视。自从他来到边境,就没有跟蔺晨好好说过话,但是他知道,蔺晨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全是为了他。

    “你怎么了?”梅长苏听见蔺晨问,他的声音里一贯的活泼轻佻变成了沉着平静,却一样牵动自己的心。

    梅长苏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蔺晨?

    我怎么了?他想问。

    接着水滴划过脸颊的触感清晰地传达到脑海。

    梅长苏低下头,大颗的泪滴因为他的动作砸在了手背上。他哭了。

    我为什么哭了?

    (十九)

    “你到底怎么了?”蔺晨的声音中有一丝潜藏的慌乱,“哪里不舒服?”

    梅长苏微微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水,他模糊地看到蔺晨快步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抓住他的手腕把脉,梅长苏眨眨眼睛,想挤出泪水,看清蔺晨的脸,但是眼睛好像突然不受他控制了,泪水越来越多。

    “是哪里疼吗?”蔺晨声音有点急了:“说啊。”

    梅长苏僵直地坐着,他想告诉蔺晨他没事,但是心里确实有个地方疼的要命,那种隐痛没法诉诸于口,却碾压着他的所有感知。

    他仿佛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张了张嘴,只牵出一条沉重的气流,他感觉到心脏的收缩,血液在回流,无法抑制的泪水掩盖了面前蔺晨的面容,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的思绪却突然变得清晰。

    梅长苏清楚地记起了自己上一次这样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是什么时候。那是十二年前,他选择了彻底地解火寒毒,他忍过了数次拔毒时锥心剜骨的疼痛,却在面目全非、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的某一天,突然崩溃。

    他记得,那是一个清晨,他从漫长的睡眠中清醒,躺在日渐熟悉的房间里,窗外是琅琊山变幻莫测的云海,一种绝望的感觉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他失去了一切,亲族、朋友、战友、信念、荣耀,他不知道刚刚立下的复仇誓言能不能践行,他断绝了所有的退路,斩断了曾经,却看不到未来。

    他突然开始哭泣,悄无声息却难以自持,泪水迷蒙了云海的形状,他渐渐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仿佛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空洞和绝望在那一瞬占据他的心,他几乎丧失了自以为绝不会消失的勇气。

    “你怎么了?你哪儿疼?”那时候,少年蔺晨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床前,他关切地问自己,伸手擦去了他的泪水。

    “别怕,你会好起来的,我会帮你。”那时的蔺晨这样说。接下来的十数年,他信守承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渐渐的,那个因为抽条儿而消瘦的少年和眼前这个瘦到不正常的青年重合起来,他们同时开口问他:你哪儿疼。

    只是现在的蔺晨,再不会伸手给他擦眼泪了。

    梅长苏突然颤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哑的哀鸣。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哭。

    他是忍辱负重,他是步步维艰、他是煎熬心血。但那又怎样?要洗刷冤屈的是他自己,要夺回名誉的是他自己。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多艰苦、帮助了多少人筹谋了多少次,全是他自己愿意的。

    他这般自怜,但追本溯源,他在大梁的一切翻云覆雨,跟琅琊阁少阁主蔺晨有什么关系呢?

    蔺晨救他、陪他、帮他、忍他,其实无关他自以为伟大的事业,蔺晨所为的,不过是梅长苏这个人。

    梅长苏想起了蔺晨计划离开时溢于言表的欢快,想起了他把冰续丹递过来时努力压抑的愤怒和失望。那些画面像刀刃一样切削着他的心。

    蔺晨根本不认识林殊,林殊的情怀林殊的责任跟他没有半分干系,他耗费13年,是帮梅长苏完成心愿,所求的,也不过是梅长苏的最后的一点时间,能毫无挂念地与他纵情江湖。

    可是梅长苏已经不在了,被林殊以家国大义为刃,终结掉了。

    他曾大义凛然地跟蔺晨说:你见到林殊时,一定不会失望。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蔺晨根本不愿认识那个杀了梅长苏的人。

    这一刻,愧疚和悔恨淹没了他,是梅长苏或是林殊,其实都一样。他亏欠蔺晨的,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