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医生？”他拨了另一个电话，“我今天有点发烧，就不过去了，明天再过去行么？”
“有人在你旁边吗？”凌远低沉严肃的声音传来。
“没有。没事，我自己能行。”李熏然吸了吸鼻子。
“没人的话就到你父母家或者朋友家去，我建议你不要一个人待着。”凌远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恹恹的，皱起眉头，“并且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能力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李熏然心不在焉的挂了电话，倒回床上。
“你是谁……”
“你是我的作品。”
“杀了那个男人。”
“杀掉他们。”
“你忘了吗，你是……我的作品。”
那个巨大的阴影是他永远的梦魇。李熏然好似正躺在海边，眼睁睁地看着海水从自己眼前漫过，所有的光亮、温暖和氧气都离他远去，他只能这样僵硬着无法动弹。
“李熏然！”
凌厉又坚定的声音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周身的黑暗里，他猛地睁开眼，盯着医院的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副队，你可算醒了。”
小刘看他醒过来舒了一口气：“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想，他现在全身都不舒服。”
一旁的凌远出声，李熏然望着他的眼神带上了一点畏惧。
“副队，多亏了凌医生打电话给队长，让我们去你家里找你，不然你都要烧傻了。”
“谢谢。”李熏然觉得喉咙像是被针扎过了，疼的厉害。
“行了，你回去吧，你们副队没事了。烧也退得差不多了，晚点就能出院。”凌远倒了一杯温水，走到李熏然床边坐下，“喝水。”
小刘应声：“诶，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副队你有事打电话啊。”
李熏然坐起来，接过水低声道谢。
“厌食还是没有缓解？”凌远看着他脸色不佳，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
“……恩。吃不下东西。”李熏然喝了几口温水，一直悬着的一口气放松下来。
“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昨天半夜想下床喝水不小心摔了。”李熏然眨眨眼睛，把被子还给他。
“早叫你来复诊，干什么去了？”凌远把喝完的杯子接过来，递给他一只温度计。
李熏然接过温度计默默夹在腋下。
“说话。”凌远看他半天不回答，又问了一句。
“最近队里人手不足，那个投毒案也快查完了……”
“你现在是一个病人，请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凌远语气不善，“如果那天那个人是照你头上招呼，我现在都该去参加你的追悼会了。”
“……”李熏然扭头看窗外，抿了抿嘴角。
凌远看了一眼时间，帮他拿出温度计，对着光看了一眼：“37度半。最近经常低烧吗？”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李熏然有点自暴自弃的想，你不是都知道么，还老是问我。
“你不能这样下去。”凌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
“我没怎么样。”李熏然难得的和他有了眼神交流，然而仅仅看了一眼，他就又移开了眼睛。凌远想起档案里那张出事前的照片，那样灵动的眼神，现在却像是枯死的老树，毫无生气。
“你不信任我。”凌远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熏然，你必须相信我，配合治疗。我是你的医生，我不会做损害你的事情。你只要好好配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我尽力。”李熏然轻轻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明天早上，早点过来找我。不要吃早饭。”凌远不再盯着他，给他捻了捻被子，检查了一下吊瓶，“安眠药的剂量可以适当减少，平时多吃点山楂之类健胃的东西，不要等饿了才吃东西，愿意吃零食水果的话也可以多吃一些。”
“知道了，谢谢。”
“明天见。”
☆、第四章
天光大亮。
早上8点半。
李熏然站在凌远办公室门口，深呼吸了好几下，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从今天起，他没有任何理由逃避了。
像是鼓起了几辈子的勇气，他轻轻叩响了门。
“请进。”
凌远抬头一看，是李熏然。
“没再烧了吧？”李熏然的脸色依然不是太好，穿着一件有些皱的灰色衬衫，右手挂在脖子上，整个人显得局促又有些邋遢。
“已经没事了。我会好好配合治疗。”李熏然在办公桌前坐下。
“你有这个觉悟很好，那么，”凌远放下笔，起身从旁边拿出一个保温瓶，“把这个吃了。”
一碗白粥，还有一些清爽的小菜。
凌远给李熏然盛好粥，就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看文件。
那碗粥盛的不多，放到以前，李熏然一顿能吃三大碗。
毕竟时过境迁。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到嘴里。粥里加了一些玉米粒，糯糯的很爽口。稻米的清爽，咸香的小菜，意外的很让人舒服。
李熏然吃得很慢，温热的粥滑下食道，似乎激起了长久消失的食欲。
他一口一口地吃着，似乎没有平时那么糟糕。
吃了十来分钟，那碗粥终于见底了。
李熏然偷偷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心里涌起一股异样。
“实在不舒服还是去吐了吧，憋久了你还是得吐。”凌远头都不抬，指了指门外。
话音刚落，李熏然已经站起身走了出去。
“呕——”
隐忍的呕吐声响起，凌远看了一眼几乎吃光了的碗底，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李熏然漱了口，重新走进诊室。
“吃的时候难受吗？”凌远放下文件，看李熏然的脸色比刚进来的时候更差了。
李熏然摇摇头：“平时在家吃东西会，刚才不会。吃完才难受。”
“你的厌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三个多月前。”
“怎么发现厌食的？”
“那天我吃完饭去警局，刚到没多久，就有点反胃，过一会就吐了。我以为是肠胃炎，可是到午饭的时候我的食欲很差，晚饭也是。吃的也越来越少，本来以为只是因为换季肠胃不舒服，直到我吃的越来越少，看到食物几乎没有食欲，也感觉不到饿。”李熏然揉了揉眉心，“我吃了胃药，可是没有用，我依然闻到腥味就吐，能喝一点粥，但也喝不多。”
“和失眠发生的时间差不多？”凌远一边做记录一边问。
“是，”李熏然长叹一口气，“那几天耳鸣的也比较厉害。”
凌远记录完，又起身给他盛了小半碗粥：“吃完。”
李熏然听话地拿起勺子吃粥。
“你家里有没有人能照顾你？”
“我一个人住。”李熏然用左手慢慢地舀着粥吃，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你最好找个看护，你现在这样……”凌远用手指点点他，“简直三级生活残障。”
“……知道啦。”李熏然偷偷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