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襄今天穿着一套运动衣，很精神，她不哭砂，她背着水“顶天立地”在黄沙与天空之间，眼望西天暮色，仿佛跋山涉水远道而来的旅人，那一抹水流以及远处旷野的一棵树成了她的“英雄照”的背景，她的头发长长了，刚遮没了耳朵。我很喜欢她这个样子。
拿蛋糕，很漂亮，蜡烛很特别、好看，细长细长的。
我的生日礼物昨晚就被我撕开了，是一个上发条的会旋转的音乐盒，一对依偎的玻璃天鹅坐在圆形的盒台上，音乐盒有点笨，不够精致，但那一对天鹅我很喜欢。
还是听《伦敦德里小调》，我喜欢它的缠绵，后韩襄把它换了，听《田园》。
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
1月1日星期六
早上和她去野外拍照，这一次没走“沙漠”，而是沿着襄江一路走，冬天，襄江水落而泥出，河堤防水石坡和河水之间有一块空旷的泥地，这张灰黑的长脸因缺水而干裂，倾斜地咧着嘴巴愁眉苦脸地看着我们，我欣赏这个“大沙滩”的沧桑，可一点也不心疼它的忧郁，踏着它的皱纹缓缓而行，因为听到它在脚底唱歌：“你若不爱我，我不如在花园里，做幸福的雏菊开在小路旁，你轻轻漫步踏在我的身上，让我就在你的脚下埋葬……”
襄江虽水落，可还是美的，因“落”缺少了厚度更显轻灵，夏天的襄江深沉、浩荡、苍凉，冬天的襄江清俊、灵秀、飘逸，不一样的美。韩襄还是穿着运动衣，我穿着长长的冬裙，我喜欢她这样精神，有活力，自信，很有魅力，看着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柔和羞涩，我心里也有一条江，比襄江还宽大轻灵，那里水光潋滟，柔波激荡，因为这种情绪，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在灰黑的河床上走了很久，一直走到郊外，这儿没有防水石坡，而是长长的泥坡，坡上种满了瓜菜，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层层叠叠的菜地，坡上面则是“高大”的野草和灌木丛，灌木丛枯干了，枝丫带着苍劲的美随意屈曲着，像一支支小步舞曲，那飘扬的野草则是悠扬的小提琴曲，起风时则是雄壮欢快的进行曲。我们在菜地里转，这是和谐的合唱，有好多声部，真奇怪，冬天了，这些菜竟然长得这样壮，这样好，是粗鲁地从泥沙里猛窜出来的，张开了大大的笑脸，笑得憨憨的，傻乎乎的。
照了很多相片。
后一起去买菜做饭，我做什么她都喜欢吃。
看书，聊天，听歌。
睡觉的时候，我哭了。我很痛苦。
1月2日星期日
上午又去了襄江，走相反方向。这边一直都有护堤的，石坡上还是斑驳着绿藤，我们十月时来照相的那片绿藤还在，虽有点瑟瑟的，也不再茂盛，但在冬日的阳光里显得特别有生机，因风的吹拂，更显强劲刚硬，我坐着照出“在水一方”倩影的那块石头也在，它正光光的被阳光拥抱着热吻，阳光淋漓在我曾经凝眸的那片江面，浮光跃金，一条灰黑的长船披着一身橙黄的柔光把这些金子熨平了，我们坐在石头上望江，阳光吻着我们的唇，北风抚摸着我们的脸，还伸出一些暖的和冷的触角，悄悄探进我们的脖子，手臂，在我们体内温存。
韩襄很美。阳光爱抚着她漆黑的眉眼，亲吻着她柔美甜蜜的唇。她微笑地望着我，我移开了目光，心里涌满了浪潮。
后继续往前走。这边的河堤和江水之间仍是长长的大沙滩，皮肤干裂，皱纹纵横，可因阳光好，今天的皱纹是笑纹。令人吃惊的是，这边沙滩上部与石坡相接的地方，竟然有一大片菜地，韩襄说这边水位比较低，就算夏天，江水也漫不上来的。韩襄一直牵着我的手，乖乖的，静静的，木木的，我却很喜欢，因反衬了我的“风情万种”，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有这种满天满地都流淌着蜜的感觉。
午觉一直没睡着，后谈天，我读书给她听。
四点，我走了。
在车窗前吹风，后睡觉。
1月5日星期三
收到她的信：
含晖，我的爱，真舍不得你走呀，我们相聚的日子才开头却又已一去不返。离别总令人伤情，我不敢说话，也怕听你说话，我怕泪水随声而落，而无论你的什么生活都让我感动得流泪。我只想紧紧握住你的手，让我们的心脉相通，可是你回华市又在所难免。车来了，我又开始了下一个等待。在这些漫漫长夜里，不要忘了来我梦里，你的梦门不要对我锁着。让我握着你的手，拥着你，吻着你，无休无止地说爱你。
送你回来后我听你的话睡了觉，5点半醒了，6点才起来烧水洗澡。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地想你，在心里与你说话。拿你的报纸来看，很喜欢看你的作品，很轻灵浪漫，又充满了温馨。《琥珀》以前我看过的，那个“你”是筱彤吧。那篇《班主任随笔》也曾见过的，实习结束后你们把刊物带回了宿舍，那时我不敢看下去的，我怕照出自己灵魂的卑劣。《欢乐颂》里的瑞瑞是燕儿，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愿她像故事中的结局，找回一个更新的自我。我也知道了夏天的那个“家伙”是谁了，而你就是那个爱听故事的女孩。云儿仙子，我把你作品中的人物一个个与现实对上号，你不会笑我牵强吧。不过，你不会否认你的素材都来自生活吧。我这样对号入座也就无可厚非的了，是吗？含晖，我很爱看你的文章，以后你可以把你看过的报纸寄给我吗？
1月6日星期四
收到她的信：
我又不知所措地坐在房间里，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做不成。现在正传来音乐天地节目，《美丽的花环》，调子热情欢快，像新疆的，听着听着心里不禁开朗了些。想起那天去江边照相，你说过要采野花编个花环的，可惜只有菜花。你戴上花环的样子一定很天真可爱，像个花仙子了。对了，相片都晒出来了吧，效果怎么样呢？你现在是否正对着台灯一张张地细细地看，看啊看不够呢？
下午第二节下班看自习，顺便发奖牌。班上共得三块，金银铜，其实是烂铜烂铁，但大家都很高兴，那位“保镖学生”还拿着金牌挂在脖子上过过瘾，说“烂铜烂铁”最大声的是他说他，嚼他的舌根，他还会说：“这是荣誉”。真拿他没办法，不过他这样也挺可爱的。与学生一起，像你说的会有乐趣。
亲爱的含晖，今天很暖和，河上飘着些雾，你那一样的暖和吗？今天你收到我的信了没有呢？我是隔一天两天发出的，近几月的生活和工作都写进去了。有意思没意思的事都告诉了你，象个书记官。真的是自己给自己写历史了。这自然免不了枯燥乏味，字又难看，给你添烦了。要忍受我的这么多缺点，难为你了。这一次见面，相形之下，我又感到了你的高大，要是天天见面我又会无地自容，生出许多别扭的事。
不写了，夜深了，外面的滴水声、车声很清晰。有了这些声音不是雨天也是雨天了，你说你喜欢雨的声音，你还会记得这种雨的声音吗？
亲你。
☆、第三十三章 我爱你快乐
第三十三章我爱你快乐
1月7日星期五
她的信：
你好吗？我最想念的人儿。每回抓起笔给你写信，总是很黯然。如今，又是我一人独对灯，独自听屋外的嘀嗒的声音，收音机调到很小很小的音量，却依然清晰，这不，正传来黎明的《深秋的黎明》，“深秋的这样一个黎明，你不要怕寂寞”。含晖，你怕寂寞吗？我总认为你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你比我会找快乐，即使你一个人时，你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你会在这独对的时光里做梦，享受着孤独与寂寞的妙处。
下午第三节开级会，三位校长也参加了。校长对我不满，在会上不指名点了一下，会后去吃饭，趁着酒气向我传了不少经，我也很平静甚至是高兴地听。这次吃饭是与两校长同桌，没多大意思，但那么多人隔着也不是很扫兴，肚子很饿，也吃得像个听话的孩子，菜上完了还觉饿。看来我前世真是个饿鬼。这些菜虽是较高级酒店的，但远远比不上你的手艺，有个娇气的同事老说那些鸡没有鸡味，但我却吃得很香。
含晖，我这周周五、六、日要去阳城，科组组织去听课，同时观光。这几天我就不能给你写信了。不过，我会时时想你的，会在心里跟你说话的。我们分开才四天，那快乐的日子却似乎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吻你，愿你拥抱我的心。
1月8日星期六
下午刘波和陈志嘉来了。
去市场买菜，做饭。他们说我的手艺不错。刘波总是有点别扭，他有心事，又不好再说什么，就算我们笑谈，他也无法自如，更别说潇洒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但我也没办法，要是陈志嘉不来，我都不知怎么应对了，因为调节气氛，找话题，开玩笑都全部要我一个人主动来完成。刘波很善良、诚实、可靠，但愿他早日找到真正适合他的女孩。
他们走后，把东西全收拾完，便又沉浸在我独自的世界里。
写了一篇散文诗，其实也不知算不算散文诗，只是因为没散文长，又不如诗凝练，什么也不像，于是便成了“散文诗”。有时真不敢拿出自己的文字，总是很虚，完全只是一种心情和感受的抒发，而这些心情和感受也不能直写，文字便也像云像雾像梦般朦胧飘渺，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多看，寄给文学社就像厚着脸皮出丑。
不知道韩襄去卫星城怎样了，但愿她能放开自己，跟旁边的人交流、玩乐，我喜欢她开心、自信。
1月9日星期日
上午借了晟的《雕塑艺术》来看，他那儿还有一整套的《建筑艺术》《世界室外装修》《世界室内装修》，都是令我流口水的书，据说是他读大学时买的，还说买书买光了钱连饭都没得吃，只好去打工，半工半读。
中午晟过来说，他买了很多菜，不如一起做饭吃，本来我想拒绝的，但觉得也没必要，便答应了。原来他是很会做菜的，还注意菜的色香味，特别是火候，做得刚刚熟，又鲜又美又好吃，我不由大加赞赏，他说，既然我喜欢，以后就经常搭伙做饭算了，我说不行，自己做又简单又自由，何况你有个孩子，要是搭伙做，肯定我吃亏。其实心里觉得有点怪，我怕他有什么想法，我是完全当他是朋友的，和他比和别人来往多一点，主要是因为小侄，他喜欢缠着我玩，另他又教我们班，人也很随和友善。还有，我对他的专业比较感兴趣，住在十九中的老师里，除了我、梅、君、小石和他，都是理工科的，很奇怪，文科生和理科生的思维方式、兴趣爱好好像完全不一样。
下午跟小石小邓他们一起吃面条，小邓说：“怎么下午不跟晟一起做饭了？”还笑得眉飞色舞别有洞天，小石也很“抒情”地说：“是呀，看到你们俩一起做饭，那画面真的好美！”我很不高兴，说：“我们现在这画面不美吗？”“美，很美，当然美了！”小石赶紧说，“以后多点和我们合伙吧，多吃点北方的面条，长胖一点！”小石高大白皙，一直很书生的，人很单纯坦率，脾气也很好，说话尤其有书卷味，让人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晚上看电视，《三国演义》，和他们一起唱歌，唱得气吞山河，像一群疯子。
1月11日星期二
出试卷，下星期要期末考了。现在少出一个班的卷，轻松多了。
改作文。
1月12日星期三
收到韩襄的信：
含晖，我还是说一说这几天的旅事吧。星期五上午八点多我们就出发，一开始很腻烦汽车上的味道，幸好车上有好歌，如《花心》、《新鸳鸯蝴蝶梦》、《小芳》……一首接一首，可能经过华市时与你又接近了，听着这些歌，特别伤心，于是就忘了晕车。车窗外面的风景很好，看着那些大盆大盆诱人的金桔，竟有了盼望过年的心情。
星期六上午听课，到阳城中学听高一、高二的课，阳中也是80年代才建校的，比二中大不了几岁，但那里的一切都比二中好，听他们的科组长说，年年有计划，有科研，而二中只是散沙一盘，科组会议吃完了东西就散会。阳中校长管理透明度高，善调动教师积极性，而二中调动积极性的办法是：“下年不聘你”。会后吃饭，我们校长就对我强调我没转正。岂有此理。后听阳中老师介绍经验，别人真是一套套的，二中根本没发言权。领队的副校长也说自己根本没积极性，更别说老师了。这个副校长名为抓教学，根本没有实权，全部权利给新上任的正校长抓在手心了。
从阳城中学出来就去爬东昆山，坐车上山顶。发现没啥好看，个个都很扫兴，叫苦连天。不过也没虚此一行。下山时，走在陡陡的麻石梯级，脚发颤，快到山顶时发现有亭，有泉，有石，幽气大作，走过涤尘桥似乎就带了点仙气。再下去走过一个黑黑的九曲洞就豁然开朗，有座道观，旁边有个白云寺，站在那儿使人心旷神怡。
吃过晚饭，拖着疲累的脚逛街，因没钱，只能看。碰到不少乞丐，他们碗内空空，没收到什么同情，人们不是躲开就是别开脸去装着没看见。他们早习惯了人们的漠然，只木然地坐着。他们离乡背井却选择了这个没有尊严的职业。跟他们比，我一样穷。在人海中车流中我感到很孤独寂寞，很想哭。没有人关心我，甚至没有人愿意找我说话。我很随和，可同来的七位女士中，只有一位妇女愿意和我说话。今天早上我更是一个人出神，在晨风中居然掉起泪来。我总是一个人，因为我不漂亮 （别笑，那晚对着镜子我是讨厌自己的），也不会幽默，也没有后台。这样一个没有魅力，又没有魄力，也没有势力的人，会招引得了谁（当然你除外）。说起你又不禁伤心，我不怀疑你，我爱你像爱王后，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愿意这样一辈子下去。可我又怕自己太脆弱了，会对不起你。
回来的路上一上车就吐了，晕乎乎的，像死了一次。走回宿舍时，在鲜花店买了一枝玫瑰，给自己换个心情。
下午收到了你的信，你的那些学生真是太过份了，你也太不死心了。对此，我真不知怎么安慰你，因为我比你更失败，兴趣信心几乎丧失殆尽。不说了，等一下反而又要你来劝我了。各自看开了吧。
含晖，星期天，你是怎么过的呢？你农历的生日快到了，收到了许多礼物，是吗？到那一天你爸又接你出去卡拉OK，你就了无牵挂地唱个痛快吧。另外，如果可能，就拉帮人开个Party，开开心心地庆贺一番。
希望能听到你快乐的消息。吻你。
她太自卑了，让人心疼得不得了，我想一直呆在她身边，给她爱和信心，但又不可能，而且本质上我比她更笨更脆弱，什么时候她才明白她有多美多好多能干呢。
韩襄，我爱你，我爱你快乐。
☆、第三十四章 生日
第三十四章生日
1月13日星期四
晚饭在君那儿吃，涛端着饭盘过来了。
现在大家经常在宿舍做饭，因有时下午不想回珠镇中学，而且吃饭堂也吃腻了。涛和东一直过小两口的小日子，小赵来的时候，君也过小两口日子，不过小赵比较爽朗、风趣，跟谁都玩得开，他来了有时我也会毫不客气当电灯泡，有时则他们外省老师“聚餐”，十九中的单身老师大多也是外省的，他们便二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喝酒，吹牛，猜拳，打牌，我不习惯，也不会吹，不会玩，就自己做，一个电饭煲一次就可以解决，梅常和十九中的老师搭伙，有时候也会喝酒、猜拳、玩牌，见到我们在宿舍做，晟也常和小侄回来做。
君说我做的菜好吃，以后要多让她们享受我的手艺，涛说晟做的饭菜也很好，又香又漂亮，还煮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