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抱着维多利亚.就像是承载着整个世界的分量.他转身望着來时的路.赫娜森林的上空厚厚的乌云旋转着形成一个旋涡.像是要把天底下所有的黑暗纳入腹中.雷电在乌云中穿行.恶魔能感觉到地狱的召唤.虽然來自那里却不想回去.
回到镇子上的时候.正好遇到出來寻找维多利亚的哈尔和欧文.雷诺将熟睡中的维多利亚交给哈尔.并叮嘱他们不要解除维多利亚身上的睡眠咒.否则下次也许沒有这么好运能再把她追回來了.
好好照顾她一生.雷诺丢下这句话就要走.却被欧文拉住.急切地问道：“艾伦呢.”
雷诺转身望着黑雾笼罩的赫娜森林.幽幽地说：“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在哪儿.我要去救他.”欧文死死地抓住雷诺的衣襟.“快带我去.”
雷诺默然地掰开欧文的手.放回他身体两侧.微笑着说：“如果他自私一点.或许能够活下來吧.但是他让我保护维多利亚.还有你们.你们每一个人..就算现在立刻找到他.恐怕也救不了他了.”
欧文平静下來.他并不是折服于雷诺的魔力.而是感受到他心中的悲恸.雷诺平静如水的表情下面隐藏着难以言表的痛.痛到极点即表现出一种冷漠.因为无论是眼泪或是叫喊都远不能表达这种痛.
“为什么……他要一个人逞强.”欧文恨恨地骂道.“他不是在龙族混得很好吗.为什么沒有龙族去帮他.就算在龙族混不下去了.也可以來找我们啊.为什么.”
“因为……”雷诺苦笑着回答.“因为只要牺牲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接连发生的事情沒有留给他们足够哀悼艾伦的时间.神殿祭司内部一阵骚动.因为有人感觉到了从赫娜森林的方向传來强大的神圣法术之光.那种光很奇特.甚至在一瞬间盖过了死亡之息的黑云.白光像一把利剑刺破苍穹.神殿祭司们议论纷纷.说这种光芒只有在化神时才能见到.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颇费猜疑.大家的目光集中在维多利亚身上.化神这种法术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获得主神附身般的力量.因为这种法术力量过于强大.所以能够学习它的人仅限于历代祭司长.
欧文和雷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希洛一定就在附近.如果让他和神殿祭司们见面.事情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但是他们的相遇似乎又是不可避免的.
“哥哥……”雷诺很小声地喊道.朝克莱恩招招手.即使声音很小克莱恩也听到了.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打出生到现在他从沒听过雷诺称呼他为哥哥.
“你是在叫我吗.”克莱恩惶恐地问.
雷诺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老哥这么犯二.他忍住怒火压低声音说：“帮我困住这里所有的神殿祭司.不要让他们离开小镇.可以吗.”
克莱恩抱着肩膀.审视着雷诺.说：“你真的很会人尽其用.我有一半天使的血统.如果用天使之歌的力量是能够让他们陷入迷惑状态.同属于光明系保护性法术.他们不能破解.甚至不能察觉..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这么做的理由.毕竟里面有我的主人.”
“为了让他们不受伤害.请困住他们直到我们摆平危险.”雷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的语气简直就像个圣人.”克莱恩见雷诺一脸怒气连忙摊手道.“别生气.别生气.你越來越像你的主人了.心里埋藏着天大的秘密却一个人逞强.你学坏了.”
“我是在认真地完成主人的命令.”雷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喊道.但是接下來的那句话他却说不出來了.努力地完成任务.讨主人的欢心.让他完成心愿.然后吞噬掉他的灵魂.这是恶魔与人类契约的正常流程.可是雷诺此刻只是想要完成艾伦的愿望.仅此而已.
克莱恩用手指抵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在雷诺的耳边悄声说着什么.然后意味深长地一笑.满意地欣赏雷诺脸上惊诧的表情.他们喜欢看别人在得知埋藏在最深处的真相后时震撼不已或是惊慌失措的样子.恶魔都好这一口.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放过.
雷诺从震撼中缓过劲儿來.抬头朝着已经飞到半空的克莱恩挥了挥拳头.说：“别光说我.管好你自己吧.你还有一半属于天使的脆弱.比我更容易误入歧途的.”
克莱恩回眸一笑.雷诺的话语中带着对自己的关切.沒想到他们兄弟之间几百年的隔阂竟然因为一任亡灵法师的主人而化解了.原本在恶魔漫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生命过程中.会有很多很多的主人.而现在.雷诺的生命可能只能伴随一个主人了.就像他一样.
空中有白色的光点飘飘扬扬地洒落.梅洛接起其中一片.却发现落下的不是雪花.在手心中不会融不会冷.而是散发出淡淡的柔光.整个人似乎都暖了起來.耳边响起天籁般的歌声.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天使之羽.那是克莱恩独有的魔法.纯洁的天使光明的法术背后却藏着恶魔的媚笑.不会伤害到人却能让人丧失意识的天使之歌.她抬头看到了在空中轻拍着翅膀的克莱恩.还沒有來得及用命令阻止他就进入了甜美的梦境.
“我跟你一起去.”欧文不知何时走到雷诺面前.他的出现令雷诺和克莱恩都吃了一惊.谁也沒想到他竟然能够不受天使之歌的迷惑.看着他们疑惑的神情.欧文解释道.“跟艾伦一起这么久.我多少学会了一些亡灵法术.所以能够不受天使之歌的诱惑.”
“那么你有把握可以说服我.或者打败我啰.”雷诺拦住欧文的去路.他知道艾伦除了维多利亚之外.最想保护的人就是欧文.他不会让他去冒险的.
“我试着说服你.”欧文笑眯眯地说.“如果艾伦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会抱憾终生.然后说不定一时想不开就自杀.这样你还是无法完成他交给你的任务.”
这都是什么人啊.比恶魔还像恶魔.雷诺腹诽道.两人缄默不语.其实雷诺知道根本无法阻止欧文.若是真的将他强留在这里.自杀什么的他也绝对做得出來.
“走吧.”欧文拍了拍雷诺的肩膀.
死亡之息已经失去了控制.那股巨大的邪恶气息已经足以惊醒蒙在鼓里的莫汗大陆上的任何一个种族.亡灵女王不再加以隐藏.就说明地狱之门被完全打开已经近在咫尺了.赫娜森林所有的生命都已消失殆尽.然后又“重生”为不死生物.它们刻意地避开同样來自地狱的恶魔.而现在的欧文.就像是身陷饥饿鼠群中的猫一样.曾经的猎人此刻却是最好的饵料.
仅仅是欧文的净化根本沒办法保护他安然无恙.雷诺与他并肩而行.替他吸收着死亡之息.斩杀异变的不死亡灵.一路向发出圣光的地方跑去.新生的亡灵虽然饥渴难耐.但是追到散发着圣光之地的边缘还是依依不舍地罢手了.那里有着它们不能靠近的存在.不过还有少量亡灵徘徊在边缘等待着.因为它们似乎是知道.这里的圣光來自于黑暗.
欧文和雷诺闯入圣光之域时正看到惨绝人寰的一幕.他们猜想得沒有错.发出所谓化神的圣光的就是阿卡伦.虽然是傀儡.但因为是死前就成为了亡灵法师的傀儡.所以可以使用生前的魔法.此时他正化身成半神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是神殿里那尊巨大白玉主神的雕像.从他身上晕开的一层层圣光让人无法直视.魔法磁场强到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在化神形态的阿卡伦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亡灵法师.他们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地上.半神阿卡伦将其中一个亡灵法师捏在手心里.他的圣光对亡灵法师來说无疑是一种酷刑.被抓住的亡灵法师从衣服到皮肤迅速地萎缩着.到最后只剩下骨头.还依然发出凄厉的哀号.
“为什么要逃呢.我们大家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报仇的吗.”希洛残虐地笑着.冷漠地望着被烧尽了最后一根骨头的同僚.“对了.就是这样化作召唤骷髅重新活回來吧.发誓永远效忠于女王陛下.让我们把整个莫汗大陆变成地狱.这样.我们就不寂寞了.”
“唔……救救我.救救大家……”拉克气若游丝地说.
“竟然向神殿祭司求救.”希洛面目狰狞地吼道.“给我杀了他们.”
半神阿卡伦接受主人的命令.毫不犹豫地开始吟唱天雷神罚.云层中游走的雷电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缓缓落于阿卡伦的手心.直到光球中的雷电聚集到他的手掌无法承载的能量时才爆炸开來.雷电中带着圣光.有生命一样地向附近所有活着的人劈过去.原本隐藏在附近的亡灵法师号叫着四处逃窜.动作稍慢的被雷光击中灰飞烟灭.
天雷神罚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的狂轰乱炸.雷光散去.黑暗一时间再次笼罩着整片赫娜森林.希洛四下寻找着.却沒有看到雷诺和欧文的尸体.甚至连刚才那些受重伤的亡灵法师也不翼而飞了.难道他们已经被化成飞灰了.不可能.那种大敌当前的压迫感并沒有消失.何况恶魔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有人在密林暗处窥视着希洛的动向.随黑暗而來.趁黑暗而隐.恶魔的黑暗之羽可以完全融入黑暗之中.隐匿在死亡之息弥漫的丛林中并不困难.雷诺趁光球蓄力的时候将所有能救走亡灵法师救走.他现在万分庆幸自己带着欧文一起來.否则不但不能保护亡灵法师们.就连自己也可能被天雷神罚打成半残.幸好刚才在情急之下欧文沒下结界.结界抵消了天雷绝大部分的伤害.
“这种半神状态会维持多久.”望着神像一样的阿卡伦.雷诺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刻钟.”欧文对伤员们进行着紧急处理.“一般是这样.不过具体情况会因人而异.短的只能支持五分钟.长的有可能会达到半个小时.化神是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魔力提高数倍的法术.不同的祭司长们能将这个技能发挥出不同的效果.但是化神状态结束之后.人会进入虚弱状态.两个小时之内连正常的魔法都无法使用了.现在的阿卡伦过于强大.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要隐藏起來个十分二十分.他就不再是威胁了.”
“十分二十分.”雷诺怒吼道.“哪有时间等他.艾伦可能已经被死亡之息吞噬掉变成亡灵了.”
“打败他最快的方法应该是绕过傀儡解决他的主人.”欧文说道.“只要操纵他的亡灵法师死了.傀儡就不复存在了.但是现在阿卡伦的神圣结界在保护希洛.他本身又处于化神状态.无论你攻击谁都一样是毫无用处的.”
“该死的.那要怎么办.”雷诺忍不住骂出脏话來.
在雷诺心神混乱的时候.圣光重回到阿卡伦身上.似乎是技能冷却时间已经过了.净化之光消除了黑暗之羽的幻象.他们再次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雷诺踏出保护结界.将一直收在口袋里的小刀取出來.黑色的魔刃恢复原形.刀刃上燃烧着地狱的火焰.他用魔剑指向希洛.
希洛摩挲着自己缺了一根中指的左手.幽幽地说：“上次一战中你让我少了一根手指头.这一次我要让你用命还给我.地狱之门就要打开了.我不需要再小心翼翼地留守了.”
阿卡伦挥舞着权杖.神圣法术离不开雷电系攻击.半神状态把法术的威力提高了十倍以上.攻击范围大得惊人.雷诺及时飞到高空才避免了被这一记魔法光球炸成肉酱的危险.化神的效果毕竟是短暂的.沒有时间和飞來飞去的恶魔缠斗.阿卡伦的化神进入另一种形态.他恢复了本來面目.而那个庞然大物的神像般的自己却成了一个幻象虚影保留下來.虚影依然可以战斗.而且不会因为无法飞翔的限制而打不到雷诺.阿卡伦的幻象腾空而起.他的攻击根本不给雷诺的时间.他毫不吝惜地施展出神殿祭司的究极法术.荒芜之火焰就像坠落的流星.沒有击中的火流星又碎裂成几颗继续寻找敌人.最终还是有一颗击中了雷诺.他的左翼受伤了.但关键的不是这个.荒芜之火焰一旦燃起就无法熄灭.又是半神状态的威力足以在顷刻间将雷诺化为灰烬.
“你死定了.”雷诺咬牙忍受着翅膀被烧毁的痛楚俯冲而下.虚影虽然有着同样的魔力.却为了飞翔舍弃了对本体的保护.幻象无法斩断.但是阿卡伦本人却暴露无遗.
不可熄灭的火焰几乎烧掉了雷诺左翼.与此同时魔剑也贯穿了阿卡伦的身体.但是他却后悔了.傀儡不管怎样强大依然是傀儡.亡灵法师的傀儡从一开始就沒有生命.一个死物又怎么会再死.魔剑却深深地陷入阿卡伦的身体中.被圣光环绕之下.雷诺失去力量.连从阿卡伦身边逃离都做不到了.这不是克莱恩所说的终结.不是.
“阿卡伦大人.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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