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赫娜森林。雷诺就一直在吸收周围的死亡之息。此时他已经带着维多利亚离开。几乎是他刚刚离开的同时。亡灵法师们就明显感觉到异样。空气中死亡之息的浓度已经达到了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界限。就算是在这里的法师们。较弱的已开始恶心呕吐了。艾伦微微蹙眉。这仅仅是在女王藏身的扭曲时空之外就有这么浓重的死亡之息。那么里面又会是什么样子。
艾伦静待其他亡灵法师拿出打开扭曲空间的钥匙。这个过程比他想象中的简单却又复杂。每个亡灵法师都拿出了自己的魔杖。能够使用什么样的魔杖几乎就证明了魔法师的实力有多强。魔杖是法师身份的象征。如果恰好有两个法师用了一样的魔杖。那么就要他们施展一下法术。看一下谁的魔法磁场更强。这里的亡灵法师都和艾伦交过手。他们每个人的实力他都记得很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魔力。
高下几乎在一瞬间就比对出來了。一个魔力最低的法师从人群中走出來。他动作缓慢。像是要上刑场。艾伦甚至能够看到他握着魔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而其他人都紧盯着他。仿佛是在看管着罪大恶极的死囚犯一样。这种气氛让艾伦有一种喘不过來气的感觉。
那个法师站在大家对面。他突然举起手将魔杖指向艾伦。紧接着念出了致命死咒。只是咒语尚未完成。他已经被数十条咒语击中。艾伦尚未完全反应过來。那个法师已经向后仰着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在他尸体上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密林深处出现了一个黑色旋涡。漩涡中泛出玄妙的光彩。如水波一样涌动的光晕后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同伴。艾伦望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吼道。
艾伦身边的亡灵法师们抓住他的胳膊。边往黑色旋涡中推搡他边说：就算他不攻击你。我们也会杀死他。这也就是那些神殿祭司们就算在赫娜森林里转上一百圈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因。因为亡灵法师死亡的怨念是打开扭曲时空的唯一方法。最弱的人理所当然会成为‘钥匙’。
用这么残忍的方法……艾伦愕然地说。真的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拉克大步上前。不由分说狠狠地给了艾伦一巴掌。怒骂道：你当然不知道那份仇恨。那天晚上在我们被活活拉入地狱的时候。你却一个人逃走了。你也应该恨那些神殿祭司。让女王陛下彻底打开地狱之门吧。
我沒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艾伦痛苦地说。如果我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会留下來和你们一起战斗到底的。可是如果打开地狱之门。我们也会死。这不是复仇。是自杀。
我们是亡灵法师。我们习惯死亡之息。另一个挟着艾伦胳膊的人说。而所有神殿祭司。包括你的小美人。很快都会变成我们的傀儡。
疯子。全都疯了。身边的亡灵法师们的眼神变得疯狂可怕。就像是中了某种魔咒或者毒药一样。他们着了魔似的将艾伦往扭曲裂缝里推过去。扭曲空间里弥漫着黑色的气息。到处是魔化的怪物。满眼都是坟墓。墓地周围围满了僵尸骷髅和幽灵。一起进來的法师们。有几个还未站稳脚跟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他们胸口的护身符迅速地暗淡变黑直至破碎。生命彻底消失后。他们化作僵尸和骷髅站了起來。
这一惨状让所有人抓住了最后一丝理智。拼命抵御着死亡之息的侵蚀。一大群粉红色的巨蜥兽向他们奔袭而來。这种魔化了的怪物本來是用來看守赫娜森林的。只是此时。它们不分敌我地进攻法师们。死亡之息源源不断地将力量供给到它们身上。即使被击中伤口也能马上愈合。刚刚变成骷髅僵尸的法师们也加入了战斗。死去即化为不死的亡灵。它们还保留着生前对魔法的记忆。敌视所有活着的生物。面对着与自己同样却又不知伤痛的亡灵。法师们有些不知所措。
趁裂缝还沒有消失。你们快出去。艾伦的爆裂咒将身边变成骷髅的法师击碎。可是在死亡之息笼罩之地。它马上又恢复了。只要地狱之门不关闭。它们就是无敌的。
我们能到哪里去……拉克忧郁地说。
去找维多利亚。艾伦抓住拉克的手腕。叮嘱道。放下魔杖。和神殿祭司们合作。告诉欧文是我让你们去找他的。
不可能。拉克嘶吼道。我们就是死也不会和仇人合作。
艾伦冷笑道：很多人不怕死的。但是你不怕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艾伦指引着拉克的视线。更多人变成了骷髅。痛苦、哀嚎、嗜血。只有一些拥有最强法力的法师们还能暂时抵御死亡之息。但变成它们那副样子只是迟早的问題。如果不马上离开这里的话。
拉克颤抖着摇摇头。艾伦点点头道：很好。你马上带着大家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可是……拉克向黑暗的深渊望了一眼。一时语塞。
艾伦拍了拍拉克的肩膀。说：其实大家都知道的。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活下來的人他们并沒有罪。你们恨的并不是那些无辜的神殿祭司们。而是那晚沒有能保护所爱的人的自己。这仇恨应该放下了。抓住那些还沒有失去的东西。趁现在还不算晚。
拉克的胸口泛起一阵酸楚。他早已明白这场复仇根本沒有意义。他们不过是天真地想要让整个莫汗大陆变成地狱。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痛苦。但。事到临头。他才意识到。即使是一直在黑暗中的人。也会渴望光明。
大家跟我走。拉克用魔杖发出一声巨响让其他人注意到。他是这些人中法力最强者。他的决定是不容置疑的。他紧接着丢出了风之咒。风咒落地变成一股股小型的龙卷风。顿时一片飞沙走石。亡灵们被搅乱了视野。正在狂暴地怒吼着。漫无目的地释放着咒语。
艾伦趁乱消失在怪物和亡灵的视野之外。拉克将其他亡灵法师送出裂缝后。转身道：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艾伦的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呈现出了半龙的形态。越接近黑暗的核心。死亡之息就越发浓重。如果不运用龙族的强力抗性。他这会儿可能也会变成亡灵了。身上的风龙法袍形成微小的风之结界。死亡之息被逼退在艾伦身子之外。他的双手上燃烧着两团金红色的火焰。在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火焰就会合二为一成为火龙法杖。
四周都是黑暗。艾伦看似走得漫无目的。其实他并不需要看到亡灵女王的所在。只要继续向喷吐着死亡之息的方向走就不会有错。这一路就像是走在自己内心的黑暗之中。或许到了尽头就要以他的死亡作为终结。
浓重的黑暗中一抹惊艳的白。亡灵女王一如往昔般美艳动人。她侧着身子倚在王座上。恬静的表情像是在做着美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爱弥儿淡淡地笑着。说道：艾伦。你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艾伦同样微笑着回答。女王陛下让我关闭地狱之门。可以吗。
你会发誓爱我一生。永远不离开我吗。爱弥儿歪着头问。她这副样子和口气让艾伦觉得似曾相识。好像维多利亚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題。那时的眼神也是这样恳切而无助。似乎只要那个心爱的人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一切。
对不起。我不能。艾伦艰难地回答道。如果可以。他不想伤害她。但是他心里有一个更不能伤害的存在。
那真的太遗憾了。就让所有人都去下地狱吧。
爱弥儿伪装的平静被撕去。她怒吼着站起身來。王座消失了。其实原本就沒有什么王座。那只是她希望的样子。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地狱的裂缝在她身后打开。像是嵌在半空中的一块晶石碎裂开來的痕迹。连接着两边裂缝的是一条条血管般的红线。有生命在蠕动着。是两个世界最后的防线。。空间的脉络。裂缝中喷吐着令人窒息的死亡之息。魔物的眼睛凶恶地瞪视着裂缝外面的世界。伸出无数条触手紧紧缠在爱弥儿身上。爱弥儿早已被魔物同化成了它们的一部分。剩下的仅仅是上半截的身体和残存的意识。它们等待着。等待着裂缝打开足够它们的身体出去的空间。它们会撕碎看到的所有东西。
脚下的土地颤抖着。亡灵们应着女王的召唤苏醒过來。不计其数的僵尸骷髅如潮水一般向艾伦涌來。它们举着手中的刀斧。嘶吼着。劈砍着。就在几乎要砍到艾伦的一瞬间却失去了目标。亡灵们的动作停止了。一具骷髅挪动着它的头骨。眼窝里两团黑色的火焰望向天空。它们的目标正在头顶。身后长出一对冰蓝色的龙族翅膀。
僵尸们退后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持弓弩的骷髅和僵尸法师。飞箭如暴雨般袭來。纷纷打在艾伦的魔法盾上。艾伦不想耗费太多的时间和法力在这些杂兵身上。他将双手叠在胸前念动咒语。两团金红色的火焰合二为一。火龙法杖的光辉映射天际。龙族的魔法不需要冗长的咒语。降下流星火雨带着火龙龙息的温度与魔力。顷刻间将所有骷髅烧成灰烬。
一时间万籁俱寂。爱弥儿却消失在艾伦的视线中。不是消失。周围全都是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死亡之息的爱弥儿就像是隐藏在森林里的一棵大树。根本无从找起。整个空间都属于黑暗。艾伦飞得再高也无法到达天空。他试着在天空盘旋着飞行。以免在静待中成为狙击的靶子。
艾伦。爱弥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來。艾伦回头看到的竟是一个巨大的黑影。随之而來的是黑影的双手从两侧袭來。双手重重地合上将他压在其中。成为我的一部分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很遗憾。我有点儿洁癖。不喜欢这些黑糊糊的东西。艾伦运用龙族之力撑开黑影的双手。再进行时空跳跃逃离黑影的攻击。那黑影虽然沒有眉目。但是他看得出是爱弥儿的轮廓。果然在黑影的最下方。他看到了爱弥儿仅存的半截躯体。那就是她的本体。而黑影是魔物与她同化的衍生物。爱弥儿正是将同化出的怪物放逐于体外才能到如今还保持着一丝理智。
能够想出这种方法。真不愧是亡灵女王……也许还能救她。艾伦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他想要解救爱弥儿就像要保护维多利亚一样。但却不是因为爱情。也不是出于可怜。而是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情。他看了一眼地狱的裂缝。又有一根空间之脉被切断了。所剩无几的脉络要承担比刚才更大的压力。崩溃的速度也会随之加快。大概再断掉两三根。空间的平衡就会完全被破坏、被打破。
爱弥儿黑影的长发藤蔓一般地缠绕过來。艾伦躲闪不及被紧紧缠住。他心下有些吃惊。刚才明明应该躲过的。黑影的头发一层层将他包裹起來。头发的力量不及双手。可是在这关键时刻他的身子却僵直不动了。
艾伦被头发拉到爱弥儿的本体所在的地方。爱弥儿双手捧着艾伦的脸。说：黑暗的地方都是影子的藏身之处。你就在黑暗之中又怎么可能躲得过我的影子呢。看看你。很快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
四肢僵直。沒有任何感觉。艾伦只能从爱弥儿瞳孔的倒影中看出自己的样子。他的脸变得狰狞可怕。被死亡之息侵蚀着。就算是半龙也已经快到极限了。胜败就在一念之间了。
你还是很在乎他的。不是吗。
爱弥儿的动作突然僵直住了。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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