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夏雪宜现在很不开心。『雅*文*言*情*首*发』不过终究南庭烟给她寻了个好地方。这处落脚地是一间安静的小阁楼。房间虽然狭小。终归可以遮风避雨。用罢一餐。南庭烟轻飘飘道:“今晚你就在这儿睡吧。我在门口守着。待明日他们选他们的花魁。无人注意咱们。我再去弄些吃的。咱们上别处蹲点。”
夏雪宜默不作声。似乎认命似的点点头。
一夜无话。
“快点儿收拾。把桌子都擦干净。”
“姑娘们。时辰不早了。都手脚麻利点儿准备出场。”
耳畔吵嚷之声响起。夏雪宜从榻上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头还有点昏昏的。迷蒙间闻到一阵馥郁的花香。仿佛是海棠开放时的香气。然而如今不在时令。花如何开的。那香气怎能传进來。多半是错觉。焚香的气味罢了。起來坐在镜前梳洗的时候随口问了南庭烟一句:“醉红楼的香还真是清新宜人。”
“吱呀”一声。传來男子极轻的脚步声。“醒了。”
她淡淡道:“醒了。外面吵。也睡不下去了。”
“是啊。台上的美人正载歌载舞。选拔花魁已经开始了。”
她有一瞬间的迟疑。“花魁有什么好的。我瞧着除了比我瘦点儿。其他一样头挑的都沒有。”说罢微垂了眼睫。沒有情绪的一双眼。眸色带一点忧伤。似悲悯似傲然。真的说不清楚。
南庭烟撑了腮帮看她。“确实如此。这一榜花魁全都姿色平平。你看下面那些客人。.看样子醉红楼要赔钱了。当年。秦淮河畔停了近三千条花船。誓要选出天下第一美人來。官府都派了衙差沿途护卫。封锁两岸。声势何等浩大。”
风拂过窗棂。夏雪宜突然抽噎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些东西。來不及捕捉便归于静谧:“然后呢。”
他看了她一眼。道:“然后宁城?燕九重轻松夺魁。艳名传遍天下。”南庭烟缓缓走到床榻前。将胖丫的小猪窝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惬意地坐下。
不经意间。他从那个角度看到了胖丫在流泪。连忙一个跳脚站起。他缓缓走到镜前。铜镜映出他一头漆黑发丝。端整面容藏了笑意:“怎么伤心了。”镂花的窗棂吹入一阵冷风。他连忙将一旁的食盒检查一下。很好。严丝合缝的盖着。里面放着一盅白玉蹄花。是用新鲜的猪蹄制的。用嫩豆腐和乳汁相佐。汤浓味稠。色如白玉。极是鲜美。想着胖丫爱好美食。特意从后厨弄來。看着她难过。自己也是一般。颤着手将白玉蹄花端出來。笑道:“这东西可不好弄。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先不说了。趁热吃吧。”
夏雪宜摇摇头。“先放着。再然后呢。”
南庭烟笑眯眯地望着她。“这样的美人自是她的美丽和才华传进了皇宫。天子都为之所动。寻访到芳影所在。只求清歌一曲。大蔚平生。
她眨了眨眼睛:“我看不是唱小曲这么简单吧。后面皇上一定会绞尽脑汁一亲芳泽。”
南庭烟道:“胖丫变聪明了。风月江畔风月明。佳人当前秀色新。天子动心。也是人之常情。后來。美人便选入了皇宫。”
半晌。夏雪宜突然道:“等等。哄我沒见过世面。后宫之中哪有一位叫燕九重的宫嫔。”
他瞟她一眼。慢悠悠道:“当然有。”
“沒有。就是沒有的。告诉你。我可是上面有人。宫里的事情我可是了若指掌。”
南庭烟不甘示弱。笑笑道:“告诉你。本公子也上面有人。这位姑娘不但入宫。还深得皇上宠爱。皇上对她情有独钟。事事无不顺遂其心。这份情谊感天动地。你个小胖丫知道什么。”他走在她身后。脸上的笑一半真心一半假意。有歌声悠悠响在前院:红尘几多痴情种。往事难舍空余恨。青丝斩不断。春花流水不复回……
夏雪宜问他:“这首曲子。很是应景。”
他顿了顿。似乎方才什么也沒听到。这一刻才开始静静聆听。“小女儿的心思罢了。唱不出半点儿风情。”
“男人就是这样。既要得女儿家的痴心。又嫌女儿家不够风情。”
南庭烟:“……”
她蹙眉做沉思模样。笑了一下:“感天动地。这么严重的词你用到这儿來了。都不知你的圣贤书是怎么念的。”
南庭烟紧紧追问:“你为什么不相信一个皇帝也会有一生挚爱的女人呢。”
香风细细。她接过白玉蹄花。坐在桌旁。含着半真半假的笑意:“你听说过宠冠六宫的胖丫头吗。这个曾是风靡京城的一个传奇。人人争相以胖为美。女子多以丰腴为荣。时代的潮流好像回到了大唐盛世。后來呢。皇上的心变了。胖丫很难过、很伤心。宫斗多么的残酷。想着都觉得好可怕。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前院的姑娘又换了首曲子來唱:冷风如刀。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沙将穹苍作洪炉。无情把世间万物吹蚀;夜降临。风未定……
南庭烟对着笛声沉吟了半晌。似参透了什么:“也许很多事情我无法明白。”
夏雪宜凝向他。这个眼神多么令人沉醉。真的很像那个让她沉醉不知归路的人。
她将随身柳叶殷桃璎珞香袋打开。里面装着一个胭脂盒。盒子里是一枚玉佩。她刚将它捏在手里。掌心的寒气立刻传遍全身。方才萎靡不振的精神顿时清明。这颗心也雪亮无比。声音也变得清冷如被盖在秋叶之上的早霜:“是我糊涂。男人哪一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我竟做出那样的傻事。竟然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自寻短见。正是头脑发热。早知道该把你早些寻出來。醒醒脑子。就不会身心俱困。狼狈至此。”
阁楼寂静极了。自己的心跳声分明得入得耳來。不知未來还能怎样。突然闻得南庭烟惊呼一声。眼风瞟见玉佩。“千年冰魄。此物怎么会在你这儿。”
她转身欲退。闻言慌忙将玉佩收起。顿了顿:“你把我吓到了。这么个不值钱的小玩意你也看在眼里了。”
他抬头看她:“你偷的。”这话一出。他便后悔了。不过这世界上沒有后悔药吃。
“我夏雪宜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落了一个‘偷’字。”风吹得窗棂重重一响。“你走。我不要再接受你的施舍。”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我就不该相信你会待我好的。”
南庭烟愣怔一下。内心轻轻唤起胖丫的名字:“雪雪。”就像当年德政殿宴请群臣的那一刻时光。这是胖丫不知道的。
那一年。这傻丫头吃酒吃醉了。他抱着她。一声声“夏格格”唤得轻而缠绵。就这样凌空抱着她走出了德政殿。那个时候大臣们多以喝醉。被送到偏殿休息。剩下的几位也多迷糊。唯有纪洪春还自斟自饮。他并沒有停下脚步。注定胖丫是要入宫一生陪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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