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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橱窗里那件穿在模特身上的婚纱 美得炫目 抹胸 米色的缎绸 胸口的位置有手工精致的一圈小花蕾 在腰际斜斜的两爿缎料下 露出蕾丝层叠的大蓬裙 褶皱的花束从两爿向下 上面绣了好看的花纹 这套婚纱看上去更像是公主裙 穿上去的时候会露出白皙高贵的颈项 在手提着裙摆的时候 显得天真而烂漫
不是沒有幻想过自己的婚礼 是教堂婚礼 是草坪婚礼 又或者是凤冠霞帔的旧式婚礼 穿着嫁衣 娇羞地走向新郎的时候 溢得到处都是幸福吧 要在四月的季节 阳光最暖最柔的月份 到处都是花的芬芳 天也是一气呵成的蓝 还有 很多的百合花 铺得到处都是 那一定很浪漫 很唯美
在接到一个又一个喜帖 参加一场又一场婚礼后 还是会对自己的婚礼心生向往 只是 这一次 亲耳听到是任远的婚讯 他和她的一生就这样成了定局
这是事实 但还是会觉得整个人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 恍惚得厉害 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 她打翻了茶杯 订错了资料 延误了传真 甚至连给读者的回信 也变得极不耐烦
那个叫爱在云端的女生问:我真心对待一个人 为什么他要一而再 再而三地伤害我 为什么要把我当成是傻子一样一次次欺骗
她只是扔过去一句:不知道吗 那里就是个坑
不是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吗 但 沒有力气了 沒有力气站起來 沒有力气自救 看着自己不断地下沉 索性自暴自弃算了
同事见她脸色不好 关切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她揉了揉疼得快要炸开的太阳穴说想要回去了 她把那叠读者來信扔到抽屉里去 她不想要再看到它们 也不想要再回答一个字 她自己都这么混乱 又怎么给别人指引呢
那天她把唐展丢在马路上了 在听到任远向她宣布婚期后 她还能“镇定”地说恭喜 只是朝包厢走的时候 她竟然忘记抬手推门 一头撞了过去 下意识地摸着头 转过身來 正对上任远怔怔的目光 她笑着说:“我总这样 ”脸上的笑容就好像堆上去的积木 僵硬而勉强
她开始跟坐在旁边的唐展絮絮叨叨地说话 她跟他说你给我夹点财鱼吧 你给我包个肉卷吧 我还想要喝菌汤 她的胃口变得出奇地好 她不断地夹菜 不断地往嘴里塞东西 她心里的那个洞 需要填满 需要缝合 这样就不会觉得空了 不会觉得那里汩汩地涌出來的 都是潮湿如眼泪一样的水
她的心已经彻底地失去了镇定
每一次 每一次在知道他的感情时 她就会让自己失常 高中时喜欢的苏羽 大学时的莫琦 还有现在的未婚妻夏晴 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了 以为早知命运 以为毫无期待 所以也无所谓失望 但她还是被击中 被狠狠地扼住了呼吸
她窘迫地快要现出原形
想要不顾一切地站在任远的面前问:知道木春菊的花语吗
不能 不能 心里的两个疯狂的自己在不断地拉扯着她 告诉他 你就永远也沒有办法面对他了 至少现在你们还是旧时同学 还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相见还是风轻云淡 但不告诉他 你这一辈子就再也沒有出口的机会了 就算是死 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 她被两个自己弄得快要炸掉了 那么闹腾 那么喧嚣 那么不可理喻 只是牵扯不清的时候 却在做着一件事 全神贯注、浑忘世事 只是低头刷刷地苦吃
尤薇薇狐疑地问她:“怎么了 ”
“饿 ”她的嘴里塞满了东西
“到底怎么了 ”
“好饿 ”
“沒有什么事吧 ”
“就是很饿 ”
她已经不记得怎么散场的了 他们去钱柜 尤薇薇说跟梅小清还有约 她们两个人站在那里 站在八月尾声的风里 看人群散去 身后是两个男子 林锡 唐展 林锡的手里拿着尤薇薇的手包 唐展的肩膀上挎着梅小清的挎包 从外人來看 这就是两对小情侣
梅小清脸上积木一样的笑容 终于在任远的车驶出视线后 一格一格地垮了下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在尤薇薇的低呼声里一低头 嗷嗷地呕吐出來 她终于被那些食物撑坏了 胃疼 心疼 眼睛疼 胸腔就像快要炸开來一样 火燎火烧的
“哪里不舒服 ”尤薇薇关切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默如磐石 心如粉殛
“说话呀 到底怎么回事 ”尤薇薇着急地问
她只是摇头 只是笑着摆手 只是不断地伏下身呕吐 泪流满面
“因为他 ”尤薇薇轻声地问
那么了解她 那么接近她 所以知道她的反常 知道她的失态 知道她的混乱 都只是因为一个人 从來都是
她小小的身躯在瑟瑟的发抖 她想起在知道任远有喜欢的人的消息后 她是怎么在操场上失声痛哭 那个夜晚的痛 又排山倒海地重新回到了她的心脏
他爱你 就是一念天堂 他不爱你 就是一念地狱
她满心的悲凉 只能紧紧地包裹在身体里 因为她的欢喜 她的伤悲 都只是一场独角戏
好在 有朋友 还有友情可以接纳她
尤薇薇带她回自己的家 特意地支走林锡
“胃药 ”在看到她呕吐的时候 唐展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药店里买药 生病就得吃药 就得治疗 但他不知道在梅小清的心里有怎样的隐疾 沒有良药可治:“有消食片 有丽珠得乐 有三九胃泰 一定是凉胃了 ”他说
她说不出话來 手里握着药 被尤薇薇塞进车里 世界忽明忽暗的 好像一盏坏掉的灯 就像是王家卫的文艺片 处处都是压抑和昏沉的气氛 又好像是一场暗战 隐藏着暗器 嗖嗖地 嗖嗖地 无形的血涌了出來 到处都是 还像是落潮后的海滩 有鱼虾的尸体 有惨兮兮展开露出软体的贝壳 有被抛弃的垃圾……她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只有任远的话在脑海杀來杀去 他要结婚了 他要去做一个丈夫了 这是他身份的转换
不再是十年前那个青碧的少年了 他的人生不断地在前行 他一直走得很稳 工作 恋爱 还有结婚 而她呢 她的改变就是依然沒有变化 她心里依然爱着他 也许在岁月的沉寂过后 那不再是一份炙热的初恋 不再是一份羞涩的暗恋 而凝结成了一份深深的爱
只是 无论是十八岁的她 还是二十八的她 永远沒有的 就是那份勇气
以前是因为自卑 现在是因为现实
她被自己优柔寡断的性格 压得死死的
八月过去了
时间永远在流逝 不管你是在笑 还是在哭 它都毫不犹豫地踏着步子 把你从孩童带到少年 把你从青春带到迟暮
沒有任远的消息 她不再去倾听 或者不经意地打听 他要结婚了 很快 就在四个月后
她真的病了 持续的发烧 咳嗽 鼻塞 病怏怏地就像傍晚的一把青菜 干脆请了假在家休息 在办公室的状态也不好 咳得天翻地覆地还惹了旁人不断地关切 工作量不算大 也允许她生一场病
早上的时候 会去小区门口的诊所挂点滴 穿着运动衫 凌乱着发 走得很虚无 明明只是九月 却好像一夜降温 冷得唇亡齿寒 有穿着校服的男生骑着单车载着穿校服的女生从面前经过 女生的脚晃荡着 脸上是那种青山碧水的笑容 即使沒有看到男生的脸 但她也能猜到 他的脸上也挂着这样的笑容吧
看《玻璃之城》的时候 最喜欢的镜头 就是港生骑单车载韵文的那段 镜头高高低低 阳光从树枝中透过來 颜色并不浓烈 满屏的都是那种青春飞扬的纯粹 只是电影里 港生沒有和韵文在一起 现实里 黎明和舒淇也黯然分手 只是到底是恋过的 有那么多属于他们的共同的回忆 其实 她也想过 想如果能够在午后清凉的阳光里坐在任远的单车后 能够和他一起蹲在街角的旧书店翻许久的书 能够在静谧安好的黄昏的山坡上 依偎着等日落 或者是在氤氲的路灯下 牵着手缓缓散步……在有过这些美好后 再分离 会不会好过一些
像那句洒脱不羁的话一样:不在乎天长地久 只在乎曾经拥有
但 所有的推断都不合理的 沒有前因 也沒有后果
她只是裹足不前 只是在不断地想着 然后一一否决在现实里发生的可能
一个人输液 总有点孤零零的感觉 那种大病房 八张床位 连同梅小清只有三个病人 另外一张病床是个老婆婆 守着她输液的是她的老伴 他们并不怎么交谈 有时候他还会走出去 在外面溜达一圈 在她的药瓶快要输完的时候回來 另一个床位上是个中年男人 很忙碌 即使在输液也不断地接着电话打着电话 陪着他的是他的妻子 他们总是有小小的争执 为的是他烦躁地把液体放快的时候 她就又把它调慢 但他要下床去卫生间的时候 她会立刻替他穿鞋 她弓着身子的时候 梅小清的鼻翼很酸楚
不管是无话可说 还是吵吵闹闹 但依然是相濡以沫 依然惦记着怎样是为对方好 怎样是让对方好 她并不像尤薇薇那样排斥婚姻 相反她跟夏燕一样相信爱情的载体就是婚姻 最好的爱情就是一生一世 她的父母在这方面给了她一个健全的心态 他们平日里也会拌嘴 也会因为个性的问題吵架 但在对方生病的时候 他们会比谁都着急 他们会在晚归的时候打电话 会每天一起爬山散步 会坐在沙发上闲聊 会在吃饭的时候相互夹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