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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的时候 ”他说
她看到心里的那个自己 在不停地往后退 往后退 不 那是在坠落 万劫不复的坠落 这是一场默剧 她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整个世界被关闭在外面 只有那种呼喊不出的绝望 在破败灰暗的黑暗里 凹陷 凹陷
这句话就好像玩保龄球时投出的一击 在瞬间击倒了全部竖立的十个球瓶 要为全中欢呼吗 她被击中了
这是最涩最刺骨的苦吧 虽然你明知道这一天是无法回避的 但真正來临的时候 却沒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所有的心理防备都崩塌掉 尘土飞扬
“恭喜 ”她灰白着脸 艰涩地说
她不是戏子 但她的演技一流 到底要有多虚伪才能把眼泪逼退 才能在他的目光里平静地说出祝福的话來 走廊里冷冷清清的 窗口的地方有一滩无力的阳光如水渍蔓延进來 空间压得很低 逼仄得好像在缓缓地朝中间挤压來 白色的墙壁有些蛛纹一样细细的裂缝 像被雷劈过似的
她站在他的面前
觉得心都碎了
任远曾经说过相同的话:男朋友很体贴
大二的那次见面
初夏 白衬衫的任远 米色t恤的梅小清 还有长裙的尤薇薇 三个人 杜甫草堂 流水萦回 竹树掩映 深幽的青石板路 静谧的亭楼阁院 微风轻拂的时候 竹叶沙沙地 像是情人间的窃窃私语
那一次应该是他们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 从照壁到正门 从正门到大廨 从大廨到诗史堂 到柴门 到工部祠……每一处都是不容错过的 但这样的漫不经心不过是想把时间拉得更长一些 每一分 每一秒 都是一种昏沉的幸福感
其实梅小清对那挂着的牌匾年代沒有兴趣 也对石头上刻着的诗词歌赋沒有雅致 更对杜甫茅舍里那些模仿摆件毫无感觉 她在意的 是走在任远身边的这件事 是肩膀可以触碰到肩膀 是在她落下几步 他会回头等待 是在她静静地说着话 而他轻轻地听她说话这件事
她被他的态度鼓舞了 所以那天她说了许多 许多 心情的那种愉悦从毛孔里透出來 整个人都变得阳光明媚了
她告诉他 她上的电脑培训班 她写的 她的新闻专业课 她告诉他 她小时候的事 养过的小狗 骑过的单车 曾经失足摔过的河 还有 高中三年里对数学无比憎恶 对班主任的心生怨恨……
说了很多 很多 那时候觉得他们是如此地接近 近得就像是可以把整个心扉敞开來的朋友 但 不 还是不行 那最隐秘的心事依然被紧紧地捂在心里 那些爱恋的情绪始终被封在瓶子里 她从來沒有想过会和他在一起 所以 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样已经够了 她能够 跟他说上这么多的话 能够有这样一整天的时间 呆在他的身边 很幸福
不能贪心
不能破坏掉规矩
不能毁掉这样的时光
不管是同学 还是朋友 这些时光都是会被珍藏的 都是她记忆里 最温暖的片刻
接到顾澎的传呼时 梅小清的心里黯然了一下 她不想给他回电话 但传呼台连续呼了她好几次 接线小姐说 一位顾先生请您回电话 说他在学校 问要不要和他一起吃晚饭 接线小姐说:一位顾先生请您回电话 问您什么时候回学校 接线小姐还说 顾澎先生请您回电话 他饿了……在公用电话亭复机的时候她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任远
迟疑之中还是给顾澎回了电话 那个时候手机在学生中并不常用 更多的还是传呼机 在手机慢慢替代传呼机后 在所有传呼台都关门消失后 梅小清还是会想起那个传呼的年代 那个因为联系不那么方便而对每次联系更珍视的年代 等信的心情 等复机的心情 等对方联系的心情 那是一个更加纯粹的年代 日新月异带來的那种快捷 不知是一种进步 还是心灵感知的退化
不知道跟顾澎说了什么 合上电话的时候 尤薇薇说:“顾澎真是缠人 一会儿不见就找來找去的 ”
她轻轻地垂下眼去
任远说:“男朋友很体贴 ”
她张了张嘴 想要解释一下 却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來 这是一种身份的变化 她已经不是梅小清了 她是一个男生的女朋友
就算她再喜欢任远 也只能静静地望着他 隔着的 除了那种自卑感 还多了 身份的不同
更是不能说了
什么都不能说了
回程的路上 梅小清一直望着窗外 夜色里有灯海一样的城市 她的心事 缓缓地沉下去 沉在最深的海里 于是 风平浪静
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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