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是说笑的,哪里真叫庄黎去敬茶,不料罗成却端坐着并未开口,似是真等着庄黎去敬上一回茶才罢。突然庄黎又拘谨了起来,仿佛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如敲鼓般的响着,甚至有些怀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是这般没出息了,看到一个美男子就如此自乱了阵脚。磨蹭了半天,嘴角扬起了淡笑只是终究有些僵硬,在罗成的左手旁坐定,自斟了一杯茶,头低低的垂着拿起杯子轻碰了下罗成两指轻捏着的白瓷茶杯道:“殿下。”极轻的声音,若不是罗成是练武之人耳力强,只怕还听不到呢!
庄黎的小女儿娇羞状倒是把秦琼和庄陨看的大笑,只是两人越笑她的脸儿越红,倒比那春日里的漫山鲜花还娇媚上几分。一时抬眼转向罗成时,却见他剑眉微挑,本是有些清冷的眸子里此时却盛上浓浓笑意,他本就生的极好,这般带笑的模样倒比窗子外的阳光还耀眼上几分。蓦然她的脑袋里想起一句话来: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罗成本是逗趣她的,因见庄黎大大方方的与表哥敬茶,与往日很是不同,就一时起了玩闹之心,不曾想轮到敬自己时,这丫头又与往日般怕羞起来,想到这便开口笑道:“阿黎这模样和我小时候见父王时的样子像极了。”罗艺向来对他极为严厉,军令责罚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小时候他见了罗艺是极怕的,能躲则躲。没随军时还有母亲娇宠着,自八岁过完生辰后他便被罗艺亲手拎到营里去了。
饭后罗成本想再带秦琼四处逛逛的,不料营里却来了人,说是北平王有军务相商,如今正是秋季兵马操练的节骨眼上,凡事不可大意。因此三人便急急的与庄黎道了别,骑马往校军场而去。按照惯例,每年八月十五是北平府秋季兵马操练的日子。除了三军演练外,还有以武会友,胜者除了重赏外还能获得填补军中武职空缺的机会。因秦琼是待罪之身,罗艺又见他武艺出众,就想着趁这次机会让他赢得头彩,日后便是授予他官职也就没人会有异议了,自己也能多一个左右臂膀,所以就把他们三人召回营里,无非就是让秦琼这几天勤练武艺罢了。
庄黎回府时便望见孙婆婆在门口槐树下翘首等着,见了她们一行人走近,忙一边急急的拉过她,一边又对着身后的家人责怪道:“小姐贪玩你们也不知提醒着点,都这个时辰了,可把夫人急坏了。”
“孙婆婆可别怪他们,原是我们碰到了哥哥,才耽误了时辰的,”庄黎自然不好意思让别人替她担着错挨骂的,就挽着孙婆婆的手撒娇道:“婆婆这般凶的可是吓死人了。”
孙婆婆向来怜她,原本也无心责怪他人,见她娇言软语的不禁便被逗笑了,“快些回去吧,夫人可让我出来瞧了好几遍了。”庄夫人因见庄黎久久不回,只怕在外头又遇上什么坏事儿,遣别人去探风又信不过,所以特特的叫了孙婆婆在外头等着。
及至到了晚膳时,庄延因营中事儿多,便遣了亲兵回来告与庄夫人说是今日歇在营里了。母女两个用膳倒也简单,吩咐厨房做几个素雅清淡的小菜就够了,吃的也是极开心的。饭后母女两人闲聊了会,就各自回了院里歇息去了。
第二日天气甚好,清凌凌的阳光洒了一地,去了不少秋的凉意。庄夫人便约了庄黎去花园的暖阁里饮茶品茗,又闻得窗外的桂花香气扑鼻,便要支开雕花兰木窗子看那万花盛开的景象,却见孙婆婆同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远远的朝暖阁这边走来。
及至走近窗前,庄黎因见那丫鬟面生的很,见穿着气度也不比寻常家的奴婢,容貌很是秀丽,便对孙婆婆问道:“婆婆这位姐姐看着不像我们府里的,长的这般好看,难不成被婆婆从哪里拐来的?”
那丫鬟随着孙婆婆绕着甬路进得暖阁里,很是爽利的给庄夫人请了安,“夫人,可是有一阵子没见了,”说着也不等庄夫人回话,便朝着庄黎笑道,“只听说你自大伤醒来后忘却了不少事,怎么连我都给忘了,敢情是我平日里对小姐不够好?!”
庄黎瞧着这丫鬟与别人说话不同,到像是与自己极为相熟的,心里很是疑惑,便只望着母亲和孙婆婆,希望她们能告诉自己一声。庄夫人也不怪那丫鬟,只是笑着道:“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王妃那里可是一刻也少不了你的,”又拉过庄黎的手继而说道,“这是你青莲姐姐,小时候你也是极爱和她一起玩的。”
“今日来可是要与夫人报喜的,”青莲爽朗的笑道,倒像是真有极大的喜事降临了,只见她又拉过庄黎道:“听说昨儿个你也见过表少爷了,还一起在外头用了膳?”
“昨日出去玩遇到哥哥,便一起用了午膳,没曾想殿下和秦表哥也在。”庄黎心里不禁纳闷,难道这喜和秦琼有关,昨日因为怕说漏嘴,让母亲知道自己遇上伍安福的事,便只说遇上了哥哥耽误了回府的时辰,倒未曾细说吃饭的事儿。
“这便对了,”青莲笑着道,“夫人,可还曾记得当日在南陈的秦彝大将军,便是咱们王妃的亲兄弟。”
说起秦彝,庄夫人不禁一阵唏嘘,“自是记得的,我父亲本与秦太宰同在南陈为官,我与秦彝哥哥也是相熟的。只是后来战乱我随我家将军来了幽州,后来又听说秦彝哥哥在马鸣关一战被杨林打死,王妃那时还哭死过去好几回呢!劝了几天几夜才劝回来,好歹渡过了悲伤。后来王爷再派兵去寻秦家遗孤时却没找到,只怕也身葬乱世了”说起这段往事,庄夫人不禁红了眼眶,拿着帕子擦起泪来。
“倒是我不该,惹得夫人想起这伤心往事,”青莲一边打嘴一边道,“不过今日可是确实有件大喜事呢,王府的表少爷寻着啦,还是从天而降的呢!”
庄夫人微愣了会儿,有几分不信道,“你说太平郎找到了?”太平郎是秦琼的乳名,小时候因秦家只有一个奶娃娃,又生的乖巧可爱很是得大家的宠。
“自然是真的,今日来府上是替我家王妃跑腿的,原是王妃请了城里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又摆了几桌子宴席为表少爷接风,”青莲嘻嘻笑着道,“夫人若是不信,只管问小姐,昨儿个他们几个也是见过面的。”
庄黎不曾想庄家与秦家还有这等渊源,又见母亲将信将疑的,便缩回趴在窗台上嗅花香的身子对庄夫人笑道:“秦表哥贵人自多福,那时候战乱找不到人也是正常的,如今他长的高大威猛,还是一身英雄气概,娘如果不信去王府看看便知道了。”
到得王府时已将近午膳时刻,秦王妃此时正领着一群夫人与小姐在花园里喝茶闲聊。其实秦王妃原本请的是营里各家将军的夫人,倒不曾想那些夫人们,想着王府的少殿下已到了定亲的岁数,便把自家的闺女的都捎带上了,无非是想让王妃相中做得王府的少王妃罢了。
王府的花园比庄府大的多,各色的花儿铺就在青石砌成的甬路两旁煞是好看。桂花瓣落了一地,踩着有些轻轻柔柔的感觉。秦王妃挽着高髻,发鬓上只插了双凤纹鎏金银钗,很是雅致高贵。她本是南陈名门闺秀,相貌自然是极为美丽的,这样坐在一群夫人小姐中依然光华夺目的很。庄黎远远的瞧着不免心生感慨,想来也只有这般出众的女子才能生出罗成那样风华绝代的儿子吧!
及至她们走近了,青莲便爽利的对着秦王妃笑道:“庄夫人只不信寻得表少爷的事儿呢,还需王妃您为她解解惑呢!”
秦王妃眉梢含笑,牵过庄夫人的手坐在身旁,一脸喜气着笑道,“原本我也不信,”正说着又见站在一旁的庄黎双眉如画,白白净净的脸庞上扬着柔柔的笑意,背后的阳光顺着斑驳的桂花树枝落在她一身,很是出尘清丽,便含笑道,“咱们阿黎越发好看了。”
“王妃可是说笑了,”庄黎淡淡一笑道,“我倒瞧着王妃比这满园子的花还好看呢!”她说的可是心里话,秦王妃典雅高贵极像花中牡丹艳压群芳,又想着秦王妃与母亲有话要讲,便又说道,“刚刚一路走来,瞧着园子里的花儿开的甚好,青莲姐姐陪我去看看如何?”
青莲知道她的心思,便嘻嘻一笑接话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路拂柳问花十分惬意,庄黎闻着桂花淡淡香气沁人心鼻,便随手折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起来。本还想再往里逛逛的,却见一个小丫鬟急急的跑来对青莲道,“青莲姐姐可找着你了,罗总管让你去吩咐丫鬟们摆宴呢!”
“你自己先逛一会子,等摆好宴席我来寻你用膳吧,”青莲也不及庄黎应答,便急急的随着那小丫鬟出了园子往饭厅而去。
庄黎见她背影越行越远才想起作为一个冒牌货,自己对王府是一点也不熟的,更别说她本是货真价实的路痴,从来就不分东南西北的主儿。一个人瞎转悠了会儿,又怕青莲到时回来找不到自己,便想着往回走,没想到几条甬路过后把自己彻底给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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