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诚,我想要活着还是想要死,跟你有何关系?
第2章 救赎 02
可能是因为睡得太久,天刚亮的时候我就醒了。
12月的越南跟津港相比,可算是温暖如春。可是港口的夜晚,光靠彬的一件迷彩外套给两个人保暖,仍然不免捉襟见肘。
所以我醒来的时候,尴尬地发现自己被圈在彬的怀里,他胡茬刺拉的下巴擦着我的额头,一只胳膊垫在我的脖子下当枕头,另一只胳膊小心保护着我的肚子。外套将我们裹得严严实实的——对我这个睡着睡着觉,被子经常飞到九霄云外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大概是我惊醒了彬,他蹭了蹭我的额头,含混道:“还早。省点力气,再睡一会儿。”
那一瞬间,我想起自己在彬家吃完晚饭,陪依晨看的动物世界里,野生狮子圈养一条叭儿狗的画面。
下龙湾本是极其繁华的商业港口,往日里游客如织,商贩、汽船暄闹不止。然而连日黑帮激战导致元气大伤,我竖起耳朵聆听窗外的声音,既听不到汽船的马达声,也听不到人声的暄哗。只有某些水鸟百无聊赖划过水面,发出聒噪的嘎嘎声。
出乎我意料的,上午看守不但送来了比昨日更丰盛的早餐和药剂,还附赠了一个塑料痰盂,一塑料盆热水,一条干净毛巾。对于阶下囚来说,堪称总统套房的待遇了。
在荷枪实弹的默默关注下,我和彬默默咽下了早饭,任由他给我的肌肉里注射了药水。痰盂和脸盆被留在房间里,我却觉得无比的局促。自从清醒后就没释放过的膀胱,在突如其来的食物刺激下,感觉要爆炸。但是我根本无法凭自己站立着解决生理问题,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向彬求助。
彬连问都没问,一只手拿过痰盂,一只手把我架了起来。他瞟了我一眼,意思是说:“开始吧。”
现在我感觉自己的脸要爆炸了。
一边抖抖索索地解开衣服,一边试图发散思维解开这尴尬的沉默无语。我问:
“你究竟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彬不回答。我问:
“你答应帮他们杀人?……也对,安隆汶的死神,谁得到你就是得到无坚不摧的利器,自然要善加利用。”
彬沉默不语。我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自己的下身,禁不住老脸一红。彬奇怪地看着我,我抱怨道:
“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彬一晒,偏过头去。我试图集中注意力,但是他的小臂轻微地擦着我的胯骨,他的心跳贴着我的脊椎骨传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法说服自己这和在公共厕所差不多。
“要不我试试自己站着?”
我还要继续抗议,彬那只架着我的胳膊一路下滑,怡到好处地一边支持着我的体重,又刚好用手指抵住我的小腹。他按住膀胱的那一刻,我的尿意达到巅峰,然后更加尴尬地发现,某个器官不由分说地硬了起来。
“神经中枢无法判断骶部神经放电的具体来源,导致海绵体充血。”彬挑了挑眉,看我一眼,“这个你自己解决?还是我来?”
这一秒我十分想把痰盂整个扣在他脑门上。让我当着彬的面打手枪,或者让他帮我打手枪,无论选哪一条,我都宁可去死。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
正当我十分有骨气地要挣脱的时候,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拿捏住我那二两软肉。他的手法很地道,过于地道了……我在尴尬和愉悦中放弃了挣扎,脑子变得模模糊糊的,想起我们一直把依晨当成彬的光源氏计划。我所了解的,是这个男人的一层壳子,却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
彬大概觉得刺激还不太够,张嘴轻轻叼住我的耳垂,用舌头刺激上面的敏感带。见鬼,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耳垂敏感的。我骂了一声,一个颤抖全部释放了出来。
彬扶着红烧软脚虾一样的我躺下来。他拿毛巾替我们两个擦了脸,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污。我拿外套裹住自己,拒绝和他说话。彬在屋子当中开始练习深蹲和俯卧撑。
真是个怪咖。
下午的时候彬又被“请”了出去。我百无聊赖地躺着,希望虚空中能听到一排枪声,然后有怒气冲冲的金链汉子冲进来,用越南语和中文混合怒骂着,告诉我彬逃走了。这是我所能期待的最好结局。
门吱呀开了,进来的不是彬。大约是觉得我这个伤患手无缚鸡之力,这次只进来了一个守卫,腰间懒懒别了一把手枪。
守卫身后跟着一个白白瘦瘦的姑娘,个头不高,乖巧文静,典型随处可见的越南女子,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她穿着白t恤,牛仔裤,平底鞋,肩头挎的大包上印的红十字出卖了她的职业。她和守卫简单交谈了几句,走到我的面前。
她先用越南语,后用英语说了几句话,见我没反应,再切换成生硬的中文:
“‘他’说……你的伤口,肚子,很深。需要治疗。”
她说的是彬。彬在这里没有名字,他们都惧怕他那个死神一样的名字。他们称呼他的时候,就说,“他”。
我点点头,合作地露出自己的肚子。
我自己也是几天来第一次认真研究自己的伤。彬缝合的手法很粗暴,但有效。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线,缝成整整齐齐的一长串黑色,和生出的粉色新肉搅和在一起,触目惊心。
“需要外科医生。”年轻女子摇摇头,拿出酒精和药膏,“里面情况不清楚。需要检查,x光,ultrasound。你可能会死。”
她小心翼翼地涂涂抹抹,黑色长发垂在脸侧。让我想起雪晶。
“你明天还会来吗?”我问她。
“如果你还没死的话。”她朝我笑笑,趁拿出体温计给我量体温时,背着守卫给我的手心里塞了一个纸条。
没人的时候,我打开手心的纸条来读。
“搞清楚在押人数。ia可信。晶安。老易。”十四个字,我读了十遍,然后把纸条撕成无数碎片,吞了下去。
什么老易,肯定是杨延鹏那混小子。ia又是什么鬼?难道是刚才给我诊病的那个越南姑娘?看来这场混战虽然明面上没有惊动国家力量,但是背地里国安部仍然有所行动。可是为什么他们让我搞清楚在押人数?难道这里的囚犯,有什么背景显著的大人物?
虽然对杨延鹏仍然反感,但是和自己熟悉的人发生接触,知道有一股力量在注视着我,我感到莫名心安起来。
不过这事儿不能让彬知道。不是我不能信任彬,而是我不知道彬的那个反社会人格,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
目前我除了肯定他不会杀我以外,不能保证关于他的任何事。
在我的脑海深处,甚至不断闪现此刻他在某个地方大开杀戒的画面。
想起了袁适的那句评断:“无论你追到哪里,你和他之间,都有一根教鞭的距离。”
问题是,我压根就没想过弥补这段距离。
第3章 救赎 03
彬进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这次只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年轻人跟着他,其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看着彬的眼神里放着光。
也难怪,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英雄崇拜的情结里,而彬又是一个太过有魅力的人。
嗯,或者说,他正常相处的时候,是一个温柔又健朗、言谈有趣的成熟男人,而杀起人来,是无可毗邻的神。
无论哪一点,对同性少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几乎在24小时里,我感到彬在街头帮里的地位便有了显著的提升。至少现在我们这两个阶下囚,不但有足够的食物、水和医药,甚至还得到了一张加宽的行军床,一床毛毯,杯子、牙刷和电动剃须刀。
没有镜子,彬凑过来让我给他刮脸。我尽量把胳膊伸长,让彬的脸离我远一点,但是当彬深沉的黑眼睛看向我时,我仍然觉得头顶一片发麻,脸上烧了起来。突然想起了早晨耳垂上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医生来看过了?怎么说?”彬突然打破沉默。
我赶紧配合他转移话题:“给我消了毒,敷了点药,打了绷带。但是伤口里面的情况没法检查,她说要找外科医生,或许要拍x光。”
彬点点头:“公立医院离这里只有几公里,我会想办法的。”
这种情况下,我反而更害怕彬的“想办法”。我还记得最后两次求他,他直接一通电话逼张明坤跳了楼,以变态而血腥的方式“奸杀”了王睿。
虽然外面的这帮人也不算什么好人,但是我并不希望彬以此为理由,纵容他屠杀的欲望。
我看着面前这个黑眼睛的恶魔,黑眼睛的恶魔回望着我,眨巴眼。
“我可以收回我的下巴了吗?”
彬纯真无邪地笑了笑。我才发现我的手已经停滞在彬的脸颊上好几分钟了。不得不说,这个刮干净了脸,清清爽爽的恶魔,真的挺好看。
彬下手就没有那么犹犹豫豫,三下五除二将我的腮帮子收拾了干净。
他摘下我的靴子,扶我倒在行军床上。脊背接触到柔软帆布的一瞬间,我觉得肌肉和筋膜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叹息。彬递过来一件东西,塞进我贴身的口袋里。
是一把小刀。
我惊讶地抬眼看看他。彬面无表情:“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你。这玩意儿多多少少有点用。”
黑暗并不影响彬的训练。他又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深蹲、俯卧撑和倒立,调匀了呼吸,这才挤上床来,和我分享那床毯子。
毯子比外套大了很多,我觉得我们其实并不需要紧紧相贴……好吧我得理解这是个行军床,那一层光溜溜的帆布不能阻止两个大老爷们的体重滑到一起。
我们又恢复了早晨那种尴尬相拥的姿势。不过彬似乎并不介意,一只胳膊伸过来,小心保护我肚子上的伤口。
呃,保护伤口似乎并不需要把手伸到胸口上的。也应该不需要摸来摸去。
我正要抗议,彬在黑暗里开口:
“假设我们现在处在这个方位。窗户这边朝东,我已经查看过了,这一片都是深水,不可能突破。除了我们以外,旁边这个方位还有两个单独的房间,可能关押着什么人。往南走到这里有三个守卫,有两层铁门,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仓库大门在北面,有一个三百平大小、差不多这个形状、高四五米的空间,是街头帮的主要活动区域,储藏有枪支弹药,少量的ar15,来复枪,甚至有249……白天一般有二十个人轮流值守,晚上集体开饭,饭后有拳击、赌博等娱乐,会聚众达到四十多人。你是不是有点冷?”
呃,如果彬是指我胸口某两个点被他一通乱摸乱画地图弄得挺立了起来、皮肤一片鸡皮疙瘩的话。不是因为冷,真的不是。
“你失血太多,铁流失严重,这里食物又匮乏,缺乏阳光,怕冷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