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头被洛之忆那些不知道怎么计算出来的数据,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这些人都不太习惯这种实验室里面带出来的精确。
想到刚才洛之忆开出的药方,江老头斟酌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咬牙,“好吧,那就试试。反正是我来下针,治不好,至少也不会坏。”
季慎堂则是在一边有些纠结,这江老上嘴唇碰碰下嘴唇不要紧,责任还得他来担。不过也正如江老所说,好在下针的是江老本人,还让他季慎堂季大院长放心一点。
洛之忆则是没心没肺毫无压力,优哉游哉地在一旁观察学习着江老的下针手法,甚至还动用灵魂,感知对方的肌肉群的配合,以及下针的瞬间,各个神经元的信号传导情况,等到还差两针的时候,洛之忆突然出声:“江老,等等。”
江老正全神贯注地下针,被他这一打断,有些不爽地抬头看向他。
“江老,最后两针我想自己动手。”洛之忆淡笑着说,看起来就像在说“今晚上我想吃葱爆羊肉”一样轻松随意。
江老头嘴角抽搐,就算他再怎么不着调,涉及到病人的时候,他都是相当谨慎负责的,哪里能让一个连模型都没有扎过的人,上来就去扎真人。
洛之忆知道江老头肯定不同意,也没有去动老头儿自己带来的银针,从旁边的那些一次性针灸用针里面取出一些来,抬起自己的左臂,在和江老头刚才下针的同样穴位上,一针扎下去,正好现在还穿着短袖衬衫,很方便。
江老头张了张嘴要拦,话还没出口,洛之忆的胳膊上已经扎了一排针,左臂像个刺猬似的,而且全都很精确地扎在了,刚才洛之忆说要下针的几个穴位。
欲言又止就变成了目瞪口呆。
“臭小子,你又耍我。”几秒钟之后,目瞪口呆又变成了咬牙切齿,江老头自然不相信,第一次下针的生手,能够做得比他这个中医界的领头人还熟练。天下的学生要都是这种学习能力,得有多少师父的死因会变成“饿死”!
“你可以蔑视我的医术,但你不能蔑视我的智商!我老头子还没老年痴呆呢!”
洛之忆眨了眨眼,这年头说真话也没人信呐,“江老,我知道我说了您也不信的,不过您能不能先教我怎么起针,这个我还没见过。”
江老头儿听了这话,眼睛差点喷出火来,气哼哼地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洛之忆拜托了半天,他老人家才面色不虞、手法粗暴地起了针,好在江老头还是很有医德的,没有公报私仇,起针的时候手法粗暴却没有错误。
洛之忆点点头,自己学着江老头的手法将最后两根针取出来,老头儿一看,又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洛之忆要做的,就是将灵魂力注入每一根针里面,用灵魂力来刺激这些经脉,看看还能否疏通他们。
虽然说是疏通经脉,可这不是疏通下水道,不是哪里堵了就一搋子过去的,洛之忆没有着急用灵魂力作用在阻塞之处,而是先对阻塞之处附近的这部分经脉,整体做了修护和加强。这一切在江老头和季慎堂的眼里,就是洛之忆按照某种不知名的规律和顺序,挨个儿在每根针的尾部捏一会儿,然后再换下一根。这也是因为,洛之忆的灵魂力,只有针对生物体的灵魂的时候,可以无视空间限制,在自己的灵魂感知范围内起作用,但如果想要作用在肉体上,或者非生物体上,则必须产生直接的接触或通过某种实体媒介,而且还不能太远。
还是灵魂修炼得不到家造成的。
季慎堂走的是中西医结合的路子,虽然在医学界已经很有声望,但在江老头眼里,就是博而不专的典范,哪个都没学地道,成了中医里面的西医专家,西医里的中医大师。
因而季慎堂只是觉得眼前这种针法实在是有些奇怪,但又不敢断然说没有门道在其中,而江松就直接抽着嘴角断定,这位真的就只是捏了捏针尾而已,除了顺序有些门道,其他的啥门道都米有!
其实本来也没有门道。
因为重点不在于针的状态怎么样,而在于洛之忆需要一个媒介把灵力传送到经脉上。哪怕不是银针,而是几根竹签子插在病人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那样会很疼……
江老头终于有些迷惑了——这个小样儿的究竟是什么来头?他的师父究竟有多重口味,教出这么一位治个病都能扣人心弦的极品徒弟……
正在此时,洛之思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老头。
江老头后背一阵发紧……
一个多小时的行针过程中,洛之忆使用灵魂力的间隔从九分钟,渐渐缩短到五分钟。季慎堂和江松两个人都不是常人,自然发现了这一点,
等到行针完毕,洛之忆把江老头的银针还给他,开口对季慎堂道:“季院长,这位病人之前训练的时候太过拼命了,整个身体都使用过度,经脉已经受损,而手臂尤其严重,我今天做的只是修复的工作,开始的时候不能急,隔两天行针一次就行,到后面可能会来得勤一点,你们如果愿意让我治我就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也可以省心了,看今天的效果,我之前的百分之七十五的估计还低了点,应该能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把握治好他的手臂,不过如果真的能治好,他也不能像个疯子一样训练了,我看他的训练强度,每天至少在十几个小时,而且是极其高的训练强度,也就是说除了吃饭睡觉,他都不敢别的。虽然铁骨铮铮,精神可嘉,是个值得敬佩的军官,但除非他想四十岁以后雇个人喂他吃饭,否则他就不能再这么干。”
听到这话,季慎堂挑了挑眉,“你知道他是谁?”
江老头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洛之忆,又瞥了一眼季慎堂。
洛之忆摇摇头,“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但是你看他肩部手部的茧子,”说着,洛之忆做了一个手托枪托,扣动扳机瞄准的动作,“他使用大型枪械,又住在你们这里受到你们的保护,自然就是地位不低的军官了。”
“为什么不能是受到监视的重要犯人?”季慎堂深邃的目光直视着洛之忆,仿佛能够看透人的内心。
洛之忆自然不惧对方的目光,毕竟对方的,只是看起来像是能够看透人心,而他的,则是货真价实的能够看透人心。
“你看这个小茶几残留的一点花粉,表明这里之前曾经有人拿花过来看望过他,而且看这里收拾的干净程度,很可能是今天之,比如今天。犯人会有人拿花来探望吗?那也太奇怪了。”
季慎堂笑了笑,“想不到洛教授的观察如此细致入微,细心程度比我们部队里的侦查能手不遑多让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细心,怎么搞好科研呢?中医的望诊水平高低,本质上也是要看医生的洞察力。其实不仅是学术,哪项工作不需要细心呢?只不过观察的对象不同罢了。”
“推断对方的身份也是望诊的一部分?”季慎堂问得已经有些露骨。
“当然,很多疾病都是和职业有关的,最明显的比如矿工的肺尘病,纺织女工的听力下降,白领的颈椎病等等。哪怕是季院长您,也是如此。”
“我?”季慎堂的目光一瞬间不再咄咄逼人,淡淡一笑。
“不错。”洛之忆接着忽悠,“医生值夜班,工作压力大,生活饮食不规律,您也不例外,您的肝脏已经有些受损,暗处看东西会不大清楚,却也没有到达夜盲症的程度,西医可能会说您缺乏维生素a;与此同时,和许多经常熬夜少眠、压力大的人不同,您的体制却不是阴虚内热,而是阴虚体寒,应该是有胃寒畏冷的毛病,这应该和您天生的体制,和曾经的经历有关,比如曾在北方苦寒之地居住过不短的时间,或者常年居住在朝向不好的一楼或平房,不过最近还好,您的胃病应该还没有犯,但是您的调理没有跟上,一旦有诱因,胃痛还会卷土重来。”
季慎堂此时相当诧异——只是看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来,而且全都说中,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反正他自己是不行。不过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万一对方通过其他渠道了解过自己呢?但是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可能性,毕竟对方是临时被江老带过来的,甚至江老都是被临时请来的,对方凭什么要查自己的情况?
难不成吃饱了撑的?
他季院长的脑子还没秀逗,自然不会这么想。
江老头则在心中赞叹,原来这个气人的臭小子,还有当神棍的潜质——针灸的时候人家捏一捏针尾就说能修复经脉,观察病人的时候又客串名侦探柯南(虽然他不爱看这个,但是他孙子爱看),讲起话来还一套一套,——故弄玄虚、察言观色外加能说会道,这不是神棍是神马!
季大院长终于缴械投降,叹服道,“洛教授,我今天才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中医望诊,之前将老师批评我的话一点都没错,我的心太大,学的东西杂而不精,或许凭着自身的努力和天分能得到一时的成就,但早晚要吃亏的。”
洛之忆笑了,笑得很灿烂,由衷地安慰他,“您不用自责,如果说学的东西杂,估计这世界上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我了。您跟我一比,绝对是根正苗红、一心一意的好医生。顺便说一句,我是搞生物的教授,研究的是线粒体、基因和器官组织,不是你们的望闻问切、草药针灸。”
季大院长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又被挑战了,。
江松则在一旁扶着额头,心里暗骂这个臭小子无比闷骚。
“对了,我没有行医资格证,你们如果不想让我治,现在说还来得及。”洛之忆很无良地又扔了个炸弹给季慎堂。
这一回,一向沉稳的季大院长,也差点吼出“毛线”两个字。
如果一定换个词的话,他想,他的选择会是,坑爹。
如果要在这两个字前面加一个形容词,那将是,你大爷的。
“洛教授说笑了。”季慎堂面部表情有点僵硬,其实洛之忆是不是中医的教授他倒是不太在意,毕竟不可能每个医生都是教授,关键是没有行医资格证这一点——这不是拿他季大院长开涮么?
“没说笑啊,”洛之忆摇摇头,“我在读书的时候(医学博士)到手太早,没有医院敢接受我一个未成年人去做住院医,我也不想去洋鬼子的医院里面找虐;至于中国的行医资格证更不可能,我回国还不到半年。”
江老头儿这时候也诧异了,不是他有多么看得上西医,而是他很想知道,这个妖孽究竟有多复杂的学术背景,怎么好像什么领域他都能插一脚的样子?他之前也没认为对方有行医资格证的,不过他本人不太看重哪个,有或没有,与他是否能看得上眼,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季慎堂则是觉得自己高尚而纯粹的三观,受到了红果果的挑衅。“不靠谱”三个字已经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悲愤——
你一个纯种儿的西医,跑我这儿来跟我们探讨经络针灸,不是扯淡么你!
扯淡没有关系,你扯别人的去,不要扯我的!
可他不知道,洛之忆的行事原则一向是,扯别人的淡,让别人蛋疼。
“不过没关系,”洛之忆语不惊人死不休,“听说你们华医堂有专门的特殊考试,只要有华医本人推荐,就可以参加,回头记得给我留一个名额啊。”
江松很想把脚上两只手工布鞋的鞋底子,直接楔到面前那张云淡风轻,完美的毫无破绽的脸上去——什么叫“记得给我留一个名额啊”,你个小样儿的知不知道,华医的推荐名额都是有限制的,一辈子就那么几个,用完了就没了,老头子我自己的徒弟都不一定有资格用!
“江老您不用瞪我,我们拭目以待,将来您肯定会主动把名额送给我的。”洛之忆笑得很欠抽地说道。
江松嘴角抽动一下,只说了六个字:“翻滚吧,牛宝宝。”
从医院里出来,季慎堂理所应当地提出要请江老吃饭,江老头则毫无悬念地拒绝了。在他看来,自家老婆子的手艺比外面的那些饭店里的大厨强多了,而且对于这个经常有求于自己的老学生,他也没必要客气。
季慎堂对于洛之忆的态度则是极为复杂的,对方一直在说自己现在还是个业余的,而且某些地方确实表现得像个只读过医书的书呆子,但是在某些方面,又展现出不弱的医术。
不管怎么样,先观察观察再说,如果真的不行,还是趁早算了,省的让上头的人知道自己请了个业余的来对付,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别看他是首都军医院的副院长,这一次给他下命令的人,也不是他惹得起的。作为一个寒门出身的军医,一步步苦熬到这个位置上,只能凭借自己的专业技能,可无论自己医术有多精湛,只要没能起死回生,人家总能找到代替自己的人。
一阵冷风吹过,季慎堂身上打了个寒噤——几场秋雨过后,秋天还是来了。
回到燕大校园里自己的住处,洛之忆发现大门没有锁。
考虑到他大脑的变态程度,基本不可能有什么粗心大意的情况出现,他知道,他的债主来了。
不过这年头,欠债的都是大爷。所以洛之忆并不怎么担心。
进入家门,洛之忆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换鞋,洗手。
洛之忆的这间单元房比一般教授分到的,或者外人买到的要好一些,毕竟校长就在他隔壁那栋楼里。只是这楼终究有些年头了,于是洛之忆很豪爽地大手一挥,不仅自己的屋子做了全新的精装修,他所在这栋楼的楼道也被他无偿翻修了一遍。
倒不是他喜欢摆阔烧钱,而是洛之思强迫的,因为这变态不仅喜欢吃甜食,还有严重的洁癖。
洛之忆偶尔会想象洛之思之前在另一个星球上的情况,其中之一就是有关于他的性向问题——他是gay呢,还是gay呢,还是gay呢?
在他看来,讲卫生很正常,但是像洛之思这货的种种强迫症行为,绝对不是区区讲卫生三个字可以解释的通的,似乎在洛之思的眼里,除了他们兄弟俩,其他人都是脏的。
他现在的这些看起来勉强还算正常的生活习惯,都是在和洛之思无数次的谈判之后,双方妥协的结果。
餐桌上已经摆好热乎乎的饭菜,却只准备了一副碗筷,洛之忆也不问这女人吃没吃,默不作声地拉开椅子坐下,优哉游哉地开动。
债主名叫彦霞,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头精干的短发,两道浓眉如同两道笔直的利剑,英气逼人,只可惜作为一个女人,这两道眉毛过于男性化了。即便如此,美女两个字放在她身上,也绝对名副其实。不过这些都不关洛之忆什么事,他比较看重这位的优点之一,就是做饭的手艺还不错。
看到对方吃得差不多了,彦霞两肘支在餐桌边缘,双手托着小巧的下巴,试探道:“这次的好吃吗?”
洛之忆慢条斯理地嚼着,等到把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才舔了舔嘴唇道,“还凑合吧,比上次的强点有限。”
“那么这次多付三千?”美女彦霞伸出三根纤长手指。
“一千。”
“两千,不能再少了,为了买祥和斋的焖牛肉,我坐着地铁横穿了燕京市六区。”
“一千二。你可以打车啊,又不是不能报销。”
“一千八,你在燕京下班高峰的时候打个车试试,人多车多也就罢了,整天还不是这儿封锁就是那儿戒严的,除非我想赶过来给你做明天的早饭。”
“一千五。你不来我自己照样有饭吃。”
“一千六吧,六六大顺。”
“就一千五。别跟我讲封建迷信。”
“成交。”
洛之忆放下碗筷,站起来走到已经启动的电脑前。
彦霞非常识趣,且轻车熟路地收拾碗筷,擦桌子洗碗。
洛之忆则打开了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纤长有力的食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的敲击着,到了后来,甚至让人看不清两手的动作。这也就是彦霞按照洛之忆的要求和设计,专门定做的,其他市面上任何一台个人电脑,都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20分钟之后,彦霞收拾的差不多了,在专门为她准备的毛巾上擦干净手,走到洛之忆的椅子背后,看他写下这一期连载的最后一段。
其实她真的在乎那自己软磨硬泡才多要来的一千五百字吗?完全不。戴春归发给她的工资已经足够高,而且多出来的那一千五百字只会让杂志社的编辑很开心,对她却没什么好处。而且她只是洛之忆的助理,不是保姆,也没有义务给洛之忆做饭。
但这个人就是在吸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把握住一切能够和他见面的机会,连那些只需要在网上的n里说一句就可以的事情,也尽量当面传达。
这样对不对她不清楚,反正至少眼下她觉得,无论是看码字的过程,还是看码字的人,都是一种美的享受。
很快,洛之忆完成了规定字数的内容,将文档保存,备份发送到早就插在电脑上的u盘里。
彦霞之前也是做过普通的编辑的,相比其他人而言,洛之忆绝对称得上是一名模范作者——除了文章本身的质量非常有保障之外,他也从不拖稿,一向是自觉自动、绝对准时地把编辑需要的稿件发送到指定的邮箱里;与此同时,稿件里面也从来不会有错别字,或者任何的格式和标点的问题。
如果不看文章本身所蕴含的丰沛情感和人文气息,洛之忆的精确和一丝不苟,常常会让人错觉他根本就是一个码字机器。
唯一显得不太美好的事,就是她彦霞,不是洛之忆的编辑,而是他的助理,或者说,经纪人。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彦霞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还能有这样精力旺盛,全能无敌的妖孽存在,他的身份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可以是生物学家,可以是数学家,可以是作家,还可以是音乐家,还可以是武林高手……到目前为止,彦霞还没有遇到一件洛之忆不会做的事情。
但是与之相对的,她彦霞就悲催了,在此之前,她也自认为是个有能力的女强人,做编辑都屈才了,不过是区区一个助理,能有什么难的?但遇到了洛之忆之后,她才知道,人家招的助理,不是一个有能力的女强人,而是一个有超能力的女超人。
编辑的活儿就不用说了,做这些工作简直就是一种福利,除此之外,传递消息,跟踪盯梢,窃取文件,隐藏身份,发展管理集团在华夏的暗势力等等,都在她的工作范围内。像之前吴苏吴心柳兄妹的情况,华医院那帮老头子的情况,等等,都是他彦霞搞来的。彦霞深深地感到,假如以后她想换份轻松点、压力小点的工作,可以考虑去当特工。
“老板,”彦霞将洛之忆的稿子收到包包里,“明天心灵(soul)基金会要在燕京大厦举办慈善晚宴,您看——”
“不去,戴春归才是明面上的大老板,他们又不认识我,我去那儿做什么,随便找个洛忆戴维集团驻北京的负责人对付对付就行了,我才懒得应付那种场面。更何况,我明天下午有安排了。”
彦霞嘴角抽了抽,作为无所不能的妖孽洛的首席助理,她自然知道对方明天下午的“重要行程”是什么——
就是那传说中的,燕大教师节联欢会。
给力啊,很给力,不愧是妖孽洛,放着身价几十亿的大老板和众多社会名流不理会,偏要去和一群戴着眼镜的学术男女,和半大老头子、老婆子们,嗑瓜子、吃花生米,太油菜花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洛之忆准时出现在燕大宿舍楼下的小花园里。
清晨带着凉意的阳光透过杨树叶漏下来,留下斑驳的树影。
一套普及版的太极拳耍完,江老头又开始练八段锦。
洛之忆也不着急,就在一旁看着。正在这时,一道清悦的女声从楼上阳台传下来——
“姥爷,吃饭了!”
现场只有两个人,于是所谓的姥爷,显而易见,只能是江松,江老头。
这时候江松仿佛才看到洛之忆似的,冲他点了点头,“来了,吃饭了没有?”
“没有,等着来江老家里混饭吃呢。”
江老头点点头,率先上了楼,心里却在腹诽,这个臭小子真是太不厚道了,除了自己教他东西的时候,多一句老师都不叫。
门被打开,祁岚梳着两条对称的长辫子跳出来,“姥爷,岚岚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不陪陪我呃——洛之忆?”
“早啊。”洛之忆一如既往地淡笑着点点头。
柯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个人的面前。
他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是在追踪一个倭国的女间谍——只怪“千面”那个叛徒,居然对组织隐瞒了这个女人。
不过现在都什么都没用,“千面”已经被组织处决,而且就是他亲自动的手。
可烂摊子还得有人收拾。
公平地说,这个女人确实很出色,让自己终于经历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失败的狙击任务,但是任务不能终止。
追得精疲力竭了,没关系,训练的时候不是经常会这样?中了对方圈套,子弹射进了自己的腹部,右臂也彻底坏掉,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资料还在她手里。
柯立知道自己很丢脸,堂堂的中校,技术精英,特种队教官,却只能落荒而逃,但是没关系,至少自己杀了那个女人,哪回了资料。
柯立看着自己废掉的右臂和小腹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很纳闷儿为什么自己还没失血而死,甚至还能够没事儿人一样好好地站着。
但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因为这个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在跟自己说,因为自己的伤,不能再做狙击手,所以,他要找人来代替自己。
柯立的心脏像一只被猎枪突然击中的兔子,就那样横尸在胸膛里动也不能动。
因为这个人说,你的妹妹将是代替你位置的那个人。
他一直以为对方不会知道自己的妹妹也是个异能者的。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顺从地为组织服务,表现出足够程度的忠诚,自己的妹妹就能够被保护起来。
为了这个,他以减少寿命为代价地拼命训练,百分之百地按照组织的要求,完成任何一项任务,包括亲手狙杀他的同事,那个组织里很有名气的华夏特工“千面”。
可事实证明,他就是个天下第一号的傻子。
连为组织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几十年的“千面”都难逃被处决的命运,更何况他呢?
被戏耍的愤怒,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掏出自己的老伙计,用一颗冰冷的子弹彻底抹杀眼前这个人的存在。
他相信,以他的能力,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只要他想对方死,对方绝对不可能活。
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仿佛一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从未有过的恐慌像一张厚厚的塑料布闷得他喘不过去来。
他想逃。
可无处可逃。
他看到对方抬起一只老掉牙的五四式,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的眉心,他甚至可以在头脑中模拟出接下来那颗老伙计结束自己生命的步骤——先是隔空灼伤自己的表皮,然后是真皮,然后是爆裂的头骨,大脑组织,灰飞烟灭的大脑灰质……
可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不能,他得去找他的妹妹,让她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地。
不能死。
砰!
一声巨响的同时,柯立猛地睁开眼睛。
白晃晃的光,洪水一般地涌向他的瞳孔,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白色调的房间布置让他明白,他现在应该在医院里,刚才那让他绝望的一幕,只是个太过逼真的梦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