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销:“说起来,这次魔流好像没怎么发力,按道理说不该就这么点水平。”
“嗯嗯嗯,我赞同!”罗未已捏着下巴思索,“齐师兄你还记得的吧,当初尊主带我们出去历练的时候遇到那个地下冒出冲天火柱那次,尊主应对起来都不轻松的,还叫我们快走。”
齐销:“自然记得,而且尊主说那只是魔流的先锋队伍,出来探路而已。我总觉得魔流这次也在观望,好像在等着什么,是想等妖神两界大战之后坐收渔利吗?”
罗未已:“有可能。”
“我觉得不像。”
几人望向宿遗祯,那人正在啃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
宿遗祯说:“这次天兵都出动了,妖和魔都没真正发力,这不正常。也就封印刚破的时候魔流露了面,刚才的妖兵数量也不多,这都不是能坐收渔利的势头。我去过一次魔窟,那时候极北雪原的封印有了一点破损,只能容小股魔流出来探路也算有情可原,可这次妖兵也只派出一小股,这算什么?大战在即,不全力以赴还想着探路?”
他越想越觉得不妥,魔流明明是被封印在极北之地,封印破损之后它们没有在北天际祸乱,反而不远万里钻到了东部区域,排除对北方天守护神的忌惮因素,有没可能就是在针对苍铘?
秦兮瑶:“说得是,依我看这股妖兵倒更像是自寻死路,被放出来送死的。”
罗未已:“妖魔两界的首领又不傻,干嘛要放小股军出来送死?”
齐销忽然道:“时机赶得太巧了,莫不是知道了尊主化龙一事才出来的?可就算它们是想趁虚而入也该考虑到天兵的威胁,难道它们不怕?”
何其英勇无畏,就像是知道天兵不会出面帮助苍铘一样。这说不通,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一道雷鸣起落,洞口亮了一瞬又黯淡,宿遗祯瞧见有人影进来了,连忙站起。
“是我。”苍铘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生怕吓着谁。
宿遗祯终于完全放松,走去迎接苍铘。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宿遗祯脚底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苍铘握住他的双手,察觉到他在颤抖,关切地问:“怎么抖成这样?”
宿遗祯:“累了,你太重。”
苍铘:“那我抱你。”
说抱就抱,眨眼的工夫宿遗祯就落在他怀里了,两人还恬不知耻地亲了一下,当天黑别人都看不着呢,却没料到在唇唇接触的瞬间外头又降了条闪电,剪影被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调着笑朝洞外走去,其余人:“……”
外头比山洞里稍微亮堂点,但原本就不葱茂的季节被这么一通搅和之后景象更糟糕了,真跟核武器扫过一样,到处是阴郁的死气。凄风阵阵,地上的枯叶唰唰作响,峡谷里乌沉沉一片,只有更远处的东方稍微有那么一丝丝红光映衬着,才叫人隐约看得见土石树影。
宿遗祯提醒:“当心些走,这条路上有不少尸体。要么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歇过来了。”
苍铘的手臂不松反紧,简短道:“不放。”
宿遗祯的厚脸皮弹性十足,纵然后头跟着一群电灯泡他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尊荣,想起天道一事,便问苍铘:“老妖精,从人间到天界有一条神秘的康庄大道,入口不详,出口就在天门之外的神碑下面。这件事你知道吗?”
苍铘摇头:“不大记得了。”
“不记得?”宿遗祯持疑,“那你之前说你去了天界,你是怎么去的?你又不是天界的人,怎么找得到天道的入口?”
苍铘:“没找,我的神力来源于父神,他是天界的人。”
宿遗祯恍然大悟:“喔!难怪了,难怪我上去的时候也没有特意去找什么天道入口,直接就到了神碑那里,想来是因为天道直接识别了你的龙角。”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说道:“如此说来,神力其实更像是一种终身的通行证,天道的入口不是某一条入口,而是对这人身份的识别。”
苍铘:“想说什么?”
宿遗祯:“你知道么,狐娄巫一伙曾经企图打通天道,他大概是想借用你父神的身份,扩大天道容纳的范围,把魔流一起送上天界去。可如果天道是无形的,那狐娄巫如何能知道打通天道的方法?一个人的身份又不能分给数十万人一同使用,这说不通啊。”
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天帝应当不会担心他炸毁天道,毕竟天道不是某条实影实形的路,就算把神碑整个炸塌了也不打紧吧,那天帝为何还表现出一副战战兢兢、受到了流氓胁迫、不得不捶胸顿足挥手发兵的样子?
第90章 妖兵
宿遗祯隐约觉得自己又陷进了什么圈套里。他听见苍铘说:“或许当年的一切只是个谎言,事情过去太久了,说不清楚。”
宿遗祯:“那个狐娄巫你了解吗?”
苍铘:“狐娄巫的来历一直是个迷,他不像我母亲是个天生天养的狐狸,后因堕魔才组建了后来的魔流大军。据说他一出现就是魔狐的形态,或许是觉得物伤其类,我母亲对他颇为赏识。但他手段了得,临盆生产那天我母亲才意识到大半的魔流竟然都被他拢去了,他趁机叛主,将我母亲重伤。母亲送我逃离魔界,巧的是那时候父神在天界交涉,最终没赶得及救她。这些都是听护卫我的魔族长老们说的,后来父神化身雪原镇压住魔流,我便随着长老们来到了人间。”
“是这样么,”宿遗祯无意识地捏着苍铘的臂膀,“我还当狐娄巫就只是个耍流氓的无赖……”
苍铘怀抱箍得更紧,低声道:“必叫他血债血偿。”
宿遗祯:“我多心问一嘴,你父神是东天际守护神,但魔流是被镇压在极北地区的,为什么?”
苍铘:“魔流属火性,极北严寒,能克得住。”
“那北天际的守护神呢?”宿遗祯眼神闪烁,揪着问,“魔族都在他地盘闹成那样了,北天际的守护神不管?”
苍铘:“此事我也不甚清楚,当年护送我逃离魔界的长老们都已陨灭,陈年旧事都已无从查访。”
宿遗祯喃喃:“不对劲,我觉得有古怪……”
身后一行人跟在百米开外,目光不约而同被前面那两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人吸引,但遇上宿遗祯视线对上来时又都转到别处去,不是指天指地地闲聊夜色就是捏肩揉腿装作累得没工夫管闲事。
宿遗祯抱着苍铘的肩颈,把头使劲往肩窝里塞,轻笑:“压力好大。”
苍铘当他是在愁这场大战,就宽慰说:“放心,没有真的吞了司战君,数万天兵还需要调度呢。”
宿遗祯:“他人呢?”
苍铘:“放回去了。”
宿遗祯怔了怔:“就这么轻易放回去了?那鳖孙差点要了你的命,恶气还没出呢。况且妖魔只是暂时偃旗息鼓,搞不好天不亮就会有动静,万一他带着天兵又躲回天上怎么办?”
苍铘:“放心,他咽下了我的鳞片,已在体内生成禁制,天兵一日不胜他便一日回不了天界,想来必然全力以赴。”
他那禁制下得不易,一道禁制便是一个锥心的执念,苍铘不屑于花言巧语骗得对方开口,只一味用武力逼他吞下。于是在司战君倒地吐血的关头,鳞片倏地进了口腔,刮擦着卡在咽喉里,最后随着苍铘的法术融化。
司战君这会儿正在云端纳闷呢,那条龙费劲巴拉地逼他吞了个指甲盖似的东西,到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就是有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必须打赢这场硬仗。
这不废话么,他司战君南征北战经历过那么多,啥时候打输过了?
第二日,太阳出升以后没能穿透沉沉的雾霭,东天际静悄悄的,镇妖封印卧过的那片焦土自不必说,连周围几里以内的土地上全都弥漫着死气,躺尸的除了少部分的人类就是妖物化了原形后的焦尸,也有银甲上光华已散的天兵。
但预想中的二战没有发生,宿遗祯学地听趴在地上侧耳听动静,什么都没有,连蛰伏的虫子都是死的。妖魔潜得太深了,往地下十八层那都是鬼族大佬和冥界的地盘,妖魔搞不好在更下层。
几人肉体凡胎都是又累又饿,杜若两眼冒金星,看宿遗祯时都会把他看成一根大香肠,忍不住流口水。宿遗祯感觉自己又当爹又当妈真是操碎了心,再看看苍铘——这孩子最省心,因为撑得狠,已经闭目养神了。
没办法,宿遗祯起身,问道:“都想吃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点菜吧。”
杜若率先举手:“炭烧小牛排!”
罗未已:“葱爆羊肉加烤馍片!”
齐销:“我要清炖排骨就行。”
“……”宿遗祯试着问,“秦师姐你呢?”
秦兮瑶:“我想吃素的,炒个野山菌就好了,如果加一份鸡茸蘑菇汤可以么?”
宿遗祯忍无可忍:“我真是给你们惯坏了!一个个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条件,我上哪儿给你们弄锅灶?!你们直接把我吃了得了!”
畅言跳起来冲他比划:少爷别生气,我吃烤兔头。
宿妈妈没了脾气,叉着腰说:“行吧,就吃烤兔子,谁也不许挑!”
他携着畅言钻进雾霭中,杜若不放心,也跟了出去。回来的时候齐销和罗未已已经帮忙挖好了土坑,也支好了木架,擎等着兔子来了。宿遗祯把挺肥一只兔子扔在地上,看了一眼苍铘,他还没醒。
兔子烤好以后,几个馋货争相分食,油都抹了满嘴。宿遗祯看看眼前抓着兔腿歪头啃的秦兮瑶,再想想从前那个知书达理的仙女大师姐,实在没法把两个形象拼凑到一起——所以说女孩子最好不要跟一帮糙老爷们儿混,不然迟早也要变糙老爷们儿。
齐销看到杜若只顾拿着根草棒棒戳火堆,问道:“你怎么不吃?”
杜若脸色发青:“我……我不是很饿。”
“不饿?”罗未已嘴里塞得满满的,囔囔地说,“先前不是就你饿得最厉害,两眼都冒火,我都不敢跟你对视,怕你一口咬上来。”
杜若仍然支支吾吾,畅言踢了他一下,他才勉强捏起一块兔肉入口,嚼的时候龇着牙,就跟自己吃的是毒药似的。宿遗祯见了颇有些怀念,怀念当初邻居家的那条被宠坏了的二哈挑食的模样。
等一整只肥兔变成一个空骨架时,杜若再也忍不住了,抢了骨架以一个标准的掷标枪的姿势扔了出去,然后转身坐下,继续放空自己。
当然,无端呕吐对胃是有伤害的,可能会比吃兔妖肉的伤害更大——这是他家大佬的警示。于是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杜若选择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苍铘这一次闭目养神养得够久的,眼睛一闭就跟冬眠似的,要不是宿遗祯一直守在旁边,来个十岁幼童都能拿刀劈了他。杜若渐渐忘了吃兔妖的不愉快,好奇地问:“大佬,你家龙没事吧?要不然你探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呼吸?”
宿遗祯翻白眼:“我看你才需要探一下。”
杜若:“我这是好心提醒啊,这一天一夜都过去了,地下的妖魔一点动静都没有,谁不是提心吊胆睁大了眼睛盯着,怎么就他睡得这么香?”
宿遗祯:“他没睡,有点消化不良。”
畅言比划:揉揉肚子会好些。
宿遗祯笑了笑:“没大碍,况且吞的是妖,得靠功力消化,揉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