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那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孟鹤堂脸上虽带着微笑,可却心不在焉,两眼望着前方人群发着愣。自从那天后,他就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孩子,这寒冬腊月的天儿不知道他穿的暖不暖。
“你干嘛呢,我这儿说的口干舌燥,你怎么连点反应都没有啊!”烧饼正说着感到不对劲,一回头,好家伙,什么意思啊,我说的这么精彩你居然发起了呆!“想什么好事呢?”
“我都听着呢,你不是说有食肆嘛,走,咱们吃去。”孟鹤堂眨巴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对着二人嘻嘻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那咱们快点吧!”郭麒麟一听见先去吃就立马发话。
“光知道吃,你!看你胖的。”烧饼弹了郭麒麟一个脑瓜崩儿。
少爷毫不示弱,“你也一样。”
孟鹤堂憋着笑,“你俩谁也别说谁。”
三人脚下少了散漫,随着人群快步走去。
望着前面黑压压的人头,三人不禁有点头大,“先去哪?”
“要我说啊,咱们就从这头第一家逛起,走到哪算哪。”烧饼望着这么对人也有点晕乎乎,干脆顺着走。
“成,都盯紧点,钱丢了就丢了,咱可别丢人啊。”孟鹤堂笑着说道。
从南到北,哥儿几个遛的小腿儿都细了还没到头儿,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
“歇歇,先歇歇。”大林停下叉着腰说道。
到底是有些圆润,胖胖的身子呼呼喘着粗气,明明是三九寒冬天,可额头竟冒了一层密密的汗。
“那找个馆子先填饱肚子吧。”孟鹤堂也有点累,走了半个多时辰,口干舌燥。
说罢三人抬腿迈进了前面的酒楼。
“小二,一壶桂花酒,再来几个你们的拿手好菜。”刚一进门烧饼还没等小二走过来就说道。
“好嘞!爷几位里面请。”小二笑笑,看来这几位爷是逛庙会逛累了,顺势就先上了酒。
“桂花酒,几位爷先尝着,解解渴。”说罢就提溜着酒坛子给三位面前的碗满上。
又闲聊了起来,“几位爷是来逛庙会的?”
“是啊。我腿儿都溜细了还没逛完。”烧饼说道。
“还有什么好玩的吗?”少爷倒不在乎累不累,只想着玩。
“这位小爷您真是问对人了,今儿下午,有南京来的戏曲班子,听说都是名角儿,要不是前半年犯了水灾落了难,哪能沦落到露天搭台子唱戏。”
“还有呢?”少爷又问到。
要说戏曲,咱们少爷从小就听着小陶阳的京剧,别人唱的他听不进去。
“有有有,还有东北来的武术班子。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有。”小二兴高采烈的说着,就差现场舞一段了。
“那,带楞的,带刃儿的,带戎绳的,带锁链儿的,带倒齿勾的,带娥眉刺儿的是不是也都会。”烧饼看着小二眉飞色舞的样子就来了段贯口。
“哈哈,这位爷可真厉害,您先吃着,我先去给您几位催催饭菜。”小二抱拳拱手下去了。
菜上齐了,少爷刚要伸手拿起酒坛准备往自个儿碗里倒酒就被面前的二人拦下了。
“小孩子家家的喝一碗得了,怎么还得寸进尺呢。”
“是啊大林,回去再让师父闻见该罚你了。”
“不怕不怕,一会咱们跑啊走啊的发发汗酒劲儿就过去了。”郭麒麟摆摆手,继续倒了酒。
“真是亲师徒啊。”
“真是干爹的亲徒弟。”
两位哥哥异口同声的说道,相视一笑。
“你俩别愣着啊,快吃,吃完咱去看武术班子。”少爷大口吃着菜,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哎哟,我的少爷,这武器谱咱们从小背到大,背的都想吐了,谁还不会耍个几样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烧饼喝了口酒啧了一声。
“那能一样吗,反正就得去看。”少爷白了烧饼一眼。
“来都来了就看看呗。”孟鹤堂也跟着附和。
这出了家门把规矩全忘干净了,郭先生规定的吃饭不说话,禁饮酒,全都一股脑随着饭菜一起咽到肚子里了。
吃完饭一抹嘴出了酒楼,几人正愁没问清楚武术班子在哪。
烧饼一拍脑门,“咱们跟着人群走准没错!”
“快点吧,一会看不着了。”少爷兴冲冲的拉着两人,跟着人群就向前跑。
到底是有武术底子的人,比问路的老乡还早到。看着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传来锣鼓声,烧饼说“到了。”
几人挤到最前面,定睛一看,这哪是武术班子。
几根竹竿简易搭起来的戏台,伴奏拉弦的零零散散两三个,看着这副凄凉的样子少爷不禁皱皱眉头,“走吧走吧,回家听小陶唱不好吗。”
烧饼也跟着附和,“这也太简陋了,咱还是去看耍刀的吧。”
两人转身要走,可孟鹤堂却定定的立在了那没有动静。
“走啊。”烧饼看着孟鹤堂,怎么了这是,今天老是心不在焉的。
“就看这个。”孟鹤堂只望着前面说道。
烧饼用看傻子的目光撇了孟鹤堂一眼,又顺着孟鹤堂的眼光看过去,戏台旁边正在调音试琴的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就是名角儿?趁早歇着吧。
孟鹤堂此时与烧饼心里百般个看不上正相反。
看见他了,那个孩子。
原来他是跟着逃来京城的。
“锵!”
锣音响起,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感谢您各位捧场,给各位伺候一段《打龙袍》。”
说罢男人退了场,少年修长的手指飞快的在弦上飞扫,脸上满是愉悦,这跟那天所见完全不一样,只有弹弦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他,自信的他吧。
“好!”叫好声此起彼伏,差不多都是喊给琴师的。
孟鹤堂嘴角上扬手掌都拍红了。
“还别说,这弦儿拉的是真好!”烧饼鼓掌说道,“就是唱的不咋地,这还算名角?真够打脸的。真的,还没我们小陶娃娃时候唱的好呢。”是啊,京城出了名的京剧神童哪是谁都能比的。
小伙计端着盘子上前要打赏,孟鹤堂掏出一块大元宝就放了上去。
惊的小伙计一个劲儿鞠躬的道谢,也惊的旁人直伸大姆指,连忙拍手叫好。
“这个。”烧饼见状伸出大拇指对着孟鹤堂比划,只以为是孟小爷善心大发,可这也太善了,一会还怎么玩。
这一乱,少年不经意的往这个方向一撇。这一撇可不要紧,就对上了那双眼睛。
少年心里一紧,手一哆嗦,弹错了调,次啦一声刺耳的很,音调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观众的噫嘘声。
班主子拿着棍子从幕后窜上来赶紧赔不是,又转过身子扬起大手准备教训教训这小子。
少年便闭上了眼睛默认的罚,在观众前出了这样低级的错误肯定少不了打,回去之后还得要罚。
可却久久没有感到疼痛,便睁开了眼睛,又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你干嘛的,我这教训徒弟有你什么事?”要不是因为自己的手被孟鹤堂紧紧钳住不能动弹班主子说话才不这么客气。
“今儿我管定了,你打他就不行。”孟鹤堂把微笑留给面前的少年,转过头却对班主子狠狠的说道。
“你算哪根葱,管什么闲事?我自己的孩子我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孟鹤堂没说话闭了闭眼,额头的青筋爆了出来,手上的力气加大。
什么叫你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什么叫你自己的孩子。
“哎哟哎哟,这位爷,咱们无冤无仇吧。”班主子手一麻棍子就掉到了地上。
“今儿,人我带走了。”孟鹤堂懒得跟他废话松开手,拉着少年的手腕走出了人群。
“哎,小孟。”烧饼有点不知所措,咱们孟小爷是出了名的善良心软,可这见义勇为救死扶伤的事儿不能老干啊,赶明儿师父府上成了收容所这哪说得过去啊。
“什么情况?”大林刚才看着简陋的戏台就转身挤出了人群还想着在外面偷偷吃完这块雪花糕再进去找他们,可自己刚吃一口两位哥哥就出来了,可怎么还牵着一个不认识的?
“回去再说。”孟鹤堂没管他们,拉着少年走到安静的巷子才转过身来说,“没事了,怎么还穿这么单薄?”少年摇摇头。
“他是你师父?”少年又摇摇头。
“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