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舔了舔爪子,没有动。靠得很近了,黄少天也像一只猫一般弓着腰踩在树枝上,抓住时机,猛地出手。
那猫贼得很,身子一扭就往下跳,轻巧地落在了下面一根树枝上,气焰嚣张地喵喵叫了两声,黄少天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追上,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猫抱在了怀里,可劲儿撸他的毛,“州州,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这一会儿功夫,连名字都取好了。
猫:喵喵喵???
黄少天心情大好,下一刻,却感到了不对劲,门口不见了那孩子,空气中却飘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黄少天赶紧追入房中,只见孟长老躺倒在地上,胸口一个窟窿,血流了一地。尸体旁边站着那个少年,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中的匕首,被发现了也只是轻轻“啊”了一声。
黄少天感觉血液都要被冻结住了,咬牙切齿地问:“你是蓝雨派来的杀手?”
那少年笑嘻嘻的,“剑圣前辈,久仰啦。”说着他举起手中的匕首,直指黄少天,“请指教!”
黄少天不怒反笑,喻文州好手段,拿一个少年来骗他。那时候真是他的鼎盛时期,少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且战且逃,眼看就要逃不过了,身形一闪就是七个剑影步。
“剑影步?这种程度你以为能骗过我的眼睛吗!”黄少天根本没有犹豫,一剑直刺少年胸膛。
少年狼狈躲闪,还是被刺破好大一道口子,黄少天根本没打算留情,招招致命,急得少年大喊道:“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
“报什么警!这里是微草的地盘,第一个把你抓进去!”黄少天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的弧光从天而降,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一步,再抬头一看,王杰希骑着扫把停在半空中,身后是闪耀的星星牌,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睥睨着两个蓝雨的不速之客。
靠!为了逃命,连敌对家族的人都叫来了!喻文州手底下的人真是一脉相承的狡诈无耻!黄少天内心疯狂吐槽,不过不得不承认此举的确很明智,因为王杰希完全忽略了杀手少年,成吨的攻击全往他身上招呼。
“靠靠靠王杰希没看我正忙着吗?现在没空和你打我还有仇没报呢!”黄少天边打边寻找少年的踪影,却是完全找不到了。这小子,逃得倒快。
王杰希随手丢了个岩溶烧瓶:“要打别在微草的地方打,今天我值勤。”
黄少天无心恋战,且打且退。疾速略过的风景中,他看见蓝雨的山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了一个虚幻的灰影,心头怅惘,抬手便是一记银光落刃,将山的轮廓劈成了两半,从此目光不再追逐它的幻影。
好不容易甩脱了王杰希,黄少天在树荫下休息。已经出了微草的地界,蓝雨的山更是看不到了。或许这是天注定他不得归去,注定他四海为家。
他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要赶尽杀绝,而且还当着他的面,像是挑衅,又像是把自己血腥的一面明明白白给他看,若他没胆杀回去,便只能狼狈地再次逃走。
他觉得自己是喜欢当年那个柔弱的喻文州的,既想占有又想保护,但自从喻文州分化为alpha以后,黄少天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中间愈发明显的隔阂——他觉得alpha只能是同伴和对手,不该产生爱情,喻文州则不甘心被占有和保护,他有自己想要争取的命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对喻文州的情感复杂起来,复杂到自己都理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离开这三年,他的思念与日俱增,无论是白日里看到希望与人共享的美景,还是深夜里的自我抚慰,他满心里想的都是他。
“喵喵~”正想着,一条黑色的身影跳到黄少天的身上,黄少天“嘿”了一声,把它抱起来:“州州,你居然追过来啦。”
黑猫软绵绵地叫了叫了两声,蓝宝石般的眼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叫得像发情一样,你是只母猫吗?”黄少天的手探向了不可言说的地方,“别害羞,让我看看。”
“喵喵喵喵喵喵!”黑猫被按在地上,肚皮上翻,拼命挣扎,爪子却没有伸出来。
验明公猫真身后,黄少天还没放过它,手在柔软的肚皮上揉来揉去,心里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果然猫咪的肚皮是世间少有的治愈圣品,把他的思绪从刚才的忧愁中拔了出来。
是时候离开了,黄少天撸猫撸爽了,站起来拍拍裤子,“州州,我要走啦,你自谋生路吧。”
黑猫咬住他的裤管,拉着他不让他走。黄少天拿出点食物放在地上,它也不愿松开,眼睛看着自己一眨不眨,特别可怜。黄少天有点伤春悲秋,心想连只猫都比人多情,喜欢一个人还不如养只猫。
“唉,我真的要走啦,人总是要分别的,而你呢,一定能遇上比我靠谱的主人的。”
说完,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到最后,黄少天实在忍不住回头一看,那道小小的身影还定定地蹲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卢瀚文靠着三段斩迅速拉开距离,一溜烟跑回了蓝雨。
上山之后,门都不敲就进了徐景熙的医馆,“前辈!队长醒了吗?”
徐景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刚醒,你不要大声嚷嚷。还有,去洗个手,别让他见血。”
“哦,”卢瀚文乖乖洗手,小声道,“我已经把那个差点害死队长的叛徒处决啦。”
徐景熙点头:“做得好,族长当年放他一命,没想到他暗中算计了那么久,该!事情做得干净吗?”
卢瀚文犹豫道:“我好像遇见了黄少天前辈,还和他打了一架,比我想得还要强……”他将这次的经历仔仔细细说了一番。
徐景熙叮嘱道:“这件事先别和族长说,你当着黄少的面杀了孟长老,恐怕黄少更不愿意回来了。现在族长身体不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个的好。”
“明白。”卢瀚文使劲点头,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徐景熙不让他打扰,他便躲在帘子后面悄悄地看,“我看队长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灵魂出窍一样,不会是失血过多傻了吧?”
徐景熙拍了下他的脑袋,“别乌鸦嘴,出去玩去,不要打扰病人。”
“遵命,前辈——”卢瀚文拖长了调子,看喻文州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只好离开了。现在冷静下来,他开始为那鲁莽的一剑后悔。当时他真是太心急了,他把喻文州当至亲的亲人,恨不得把伤害他的人千刀万剐,他不是为杀死孟长老而后悔,而是为气走了黄少天而后悔。
卢瀚文走没多久,喻文州突然出了声:“景熙,进来吧。”
徐景熙进去,看见喻文州斜倚在床上,膝盖上放了本书。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也黯淡无光,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被子弹洞穿后的伤口,他的左臂差点被整个废掉了。
“好点了吗?”徐景熙问。他发现那本书名为《论oga的自我修养》,不知道为什么族长会看这样的书。
喻文州点头,声音有些哑,“我想问一下,有没有能消除信息素的药物或者手术?”
“你想做什么!不要想不开啊!”徐景熙吓了一跳。
喻文州安慰道:“不要紧张,我只是问问。”
徐景熙只好道:“消除的没有,但是有一种药可以改变腺体分泌物的成分,使得信息素的效果变性。oga服用后,甚至可以将自己信息素的效果变为抑制发情。这种药我知道x国有,但是因为它的主要成分会伤害oga的身体,已经被禁了。”
“但是不会伤害alpha的身体吧?”
“这倒不会。”徐景熙有些疑惑,“不过一般也不会有alpha用这种药。而且这个药的解药很难搞到,好像需要一种很难养活的情花做原料,一旦服用了就很难恢复了。族长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景熙有种不好的预感,满脑子都是族长终于要出家了。alpha放弃自己的信息素,就等于放弃了寻找配偶的得天独厚的优势,他难道看破红尘了?
“少天送我的这本书很有启发性,”喻文州虚弱地笑了一下,“我只是在设想,一种不建立在信息素上的爱情的可能性。”
现在喻文州回想起做出决定的那一天,绝不能简单粗暴地把自己当时的心情归结为“绝望”,其实他反而感到超脱——苦恋多年而不得,终于决定放手,仿佛割下长在心上多年的肉瘤,鲜血淋漓却又异常畅快。
他并不准备再找别的oga,对他来说不会有比黄少天更好的人了,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干脆给自己的信息素做了手脚。那本书的确很有启发意义,当他目睹了被本能支配的人的丑恶面孔之后,发自内心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欲望,他愿自己的爱欲只因所爱之人而生。
而那遥不可及的解药情花,似乎是死局中的一线生机,他给决绝的选择留下一个可能性——有待一天故人归来,一切还能重新来过。
第9章
大婚这一天,蓝雨上下张灯结彩,张张脸上喜气洋洋。黄少天在屋子里转悠,听着屋外沸腾的声音,心情忐忑。他心里酝酿着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做得仓促,他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不会为此而感到后悔。
喻文州换好衣服出来,只见黄少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胸口别着一朵情花寤寐。这花对于他们有着特殊的意义,是痛苦的化身,也是重逢的证明。或许在这样的日子里比玫瑰更适合佩戴在心口的位置。
黄少天以前偏好宽松的方便随时战斗的衣服,画风非常狂野粗糙,此刻穿着量身定做的西装,显得身材修长,腰部细窄,臀线挺翘,双腿笔直。喻文州面上迷之微笑,内心开始剧烈波动。
黄少天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找茶水喝,“再怎么看也没有婚纱啦。”
“这样也不错。”喻文州手撑在桌上,弯下腰来吻他。这个吻不客气地闯入他的领地,伴随着一个很有压迫感的姿势,让黄少天适应了一会,才慢慢开始回应。黄少天隐约觉得,从最开始做个爱还要一步步征求他的同意,到现在不分场合随时按住亲一个,喻文州真是越发得寸进尺了。而自己呢,助纣为虐,对着他根本就是城门大开,予取予求。
为防擦枪走火,这个吻没有深入。拖拖拉拉,也到了该出门的时间。
黄少天做了几个深呼吸,喻文州安慰道:“别担心,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总什么都不说,却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永远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黄少天发现他不断地掏出那张记着台词的小纸条念念有词,显然也是怕等会出错。
看来喻文州也有紧张的时候,黄少天心里乐了一下,然后听见他说:“少天,你同手同脚了。”
黄少天脸一红,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两个准新人就这么在房间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司仪敲门进来,“请新人出来吧。”热闹的音乐跟着一块涌进门内,婚礼正式开始了。
草坪上摆了个简单的酒会,蓝雨的族人来了不少,其中不乏很多年龄正好的oga,来看看究竟是谁夺走了他们族长夫人的宝座。
长老们已经进入了圣地,而仪式也将在那里举行,这里只是一个简单的前奏而已。真正出了门,黄少天反倒不紧张了,在许许多多目光的洗礼下,坦然地走在喻文州身侧。
对于这次婚礼,他始终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回来后一直都是喻文州给他准备好了一切,让他连思考都省却了。不过目前为止,他并不为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而后悔,包括今天站在这里。
喻文州拉着他走到中间,拿着话筒简单地说了几句致辞,全场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就爆发出震天的掌声和欢呼声,彩带和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们头上,空气中弥漫着轻快的婚礼乐曲,有人开了香槟,清冽的酒香四散飘逸。
黄少天恍惚产生了一个感觉,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新人,被所有人祝福着。没有一个人觉得一场alpha和oga的婚礼有哪里不对,或许放不下的,始终只有自己而已。
突然人群外又爆发出一阵欢呼,黄少天仔细一看,远远走过来一群人,都西装革履,帅气潇洒,原来是蓝雨的alpha天团。未婚oga们已经痛失了成为族长夫人的可能性,都朝这群黄金单身汉们送去汹涌的秋波和热情的拥抱,连最小的卢瀚文都不放过,被挤得小脸都皱了起来。
好不容易伴郎团挤到了新人身边,一行人站在一起,a气冲天,黄少天都快无法呼吸了,抓着喻文州的袖子使劲吸了两口想平复本能冲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的信息素似乎不那么好使了,他的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怎么,今天早上给你的临时标记不管用了吗?”喻文州的手很自然地揽上了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问。
“没什么。喂,别靠那么近,那边那群女生在对着我们尖叫呢。”黄少天不自觉离远了点。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喻文州的这个行为是典型的alpha独占欲的表现,即alpha对自己的oga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对于其他进入自己领地的alpha有本能的排斥心理。这还是这几天他恶补生理知识学到的,没想到喻文州很快就成了活生生的案例。
伴郎团表示完全无法直视秀恩爱,纷纷假装四处看风景。不过也多亏了他们形成人墙,黄少天和喻文州也没多被骚扰。黄少天记得以前自己见过的婚礼绝没那么简单,新人大概还要经历什么吃苹果啦,亲小嘴啦,交杯酒啦,但今天这些通通没有,估计也是喻文州有意为之。这个男人真的不能细想,细想下来会一步步发现他的计划有多深,简直浑身都是套路,没有一点真诚。
“我敬你俩一杯。”郑轩第一个上来,“不管真结婚假结婚,祝你们将来好好在一起。”
卢瀚文端着果汁:“百年好合!”
“幸福美满。”于锋也敬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