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师尊,约么?[修真]

分卷阅读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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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袖夏,你又何必不肯放过自己。要恨我尽管去恨,没必要在这里与我耗费时光。”他眉目艳丽,却在淡淡一瞥时显出两分冷漠来。

    袭袖夏背靠着粗壮的廊柱,目光望着暮无,出口的话语带着九年来说着说着自己都当真了的口吻,道:“你这里锦衣玉食,大内的贡品我高兴了拿来玩玩,不高兴了扔了就是。这样的日子我哪里是耗费时光,好得很。”

    暮无仰头,酒壶里的酒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道晶莹的液体,准确的滑入暮无的口中。袭袖夏静静的望着暮无,眉目艳丽霞明玉映,当真好风采好容貌。可同十年前那个骑马游街踏花而来的新科状元好似再不是同一个人。

    这些年她看着他一步一步爬上现在这个位子,看着他一点一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同时让自己也跟着变。若要说还有什么从九年前到现在大抵就是他还在等,她也依旧不肯放手。

    “暮子晨,我并不恨你,你也不要自作多情。当年我爹多行不义,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甚至我庆幸带着兵抄我家的人是你,因为至少你会管束下头的人,给予府中人那微薄的尊重。这些话我从来没同你说过,今天晚上却突然想同你说。我认识你十年,在这暮府做了九年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主人。你觉得是不是该够了?”袭袖夏语音浅淡,似是耳语呢喃。

    她眨了眨眼,仰起头看着雨打灯笼风不止息。蔷薇色的罗裙在风中摇摆,显得分外柔弱,鲜艳的红裙也无法驱散她骨子里的一片苍白。她道:“你抄了我家,是不是也该还我一个家。呵,我知道是我在贪心。当初也不是没有半分不怪你的。只是,当我知道我爹做了那么坏事害了那么多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恨你的。我没有资格。我是他的女儿,我拥有是被恨,被那些因我父亲而痛苦的人痛恨。余生也应该替父亲偿还那些罪过。

    是你救了我们,千里流放男人你打通关系多方照顾。像我,原该充为官妓也是你救我出来。还在这府中给我一席之地,你有的都愿意给我,罪过我一点没偿,荣华富贵倒是享受了九年。只是暮子晨,我太贪心了。得到这些却还想要更多。”

    “九年的孤独,被迫关在这个方寸大小的牢笼,你还感激我?当初我借着你爹的赏识与你的心意往上爬,背地里却在收集你爹贪污陷害的证据。现在我还占着你爹的位子。若不是我,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袭家大小姐,京都第一美人。没有人会看你不起,也不会遭受家破人亡的痛苦。

    袖夏,你若想离开,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新的身份新的家,还有可以随心而往去任何地方的自由。你可以去找那个爱慕你善待你陪伴你的一生的良人。”暮无抿着唇,咽下口中的酒。他闭了闭眼睛,声音无波也无澜。

    袖夏笑了,明媚的如春天漫山遍野开遍的花。可她的声音却带着掩盖不住的凄凉:“我想嫁你,你却要我去找别人。你等他九年,我等你九年。暮无,暮子晨,谢洛之已经死了,他死了九年。你怎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戏台上的故事,总是粉墨登场,在唱着贫穷的秀才一举高中得了小姐青睐,负了家中糟糠。你看我就是那个小姐,你就是那个高中的穷秀才,可你念念不忘的怎么是年少时遇见的那个人呢。

    “你等了九年找了九年,我陪着你九年。你一直找下去,我就一直陪下去。暮无,可就算终有一天你找到了又有何意义。他又不爱你。你一个人的痴心不改又有什么用,他只是将你当作朋友罢了。他若死了,你永远也等不来他。他若活着,这么多年没有一丝消息给你,就足够说明他一点都不爱你。”

    大概是十年喜欢一个实在疲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袭袖夏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大喜大悲。她只是靠在柱子上,望着一直喝酒的暮无,带着浅浅的疲惫浅浅的凉。都说美人明眸善睐,袭袖夏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她望着暮无,眸底是沉寂着的凄楚。

    暮无甩手将空酒壶扔在地上。“哗啦”声再一次响起。

    他弯腰拿起袭袖夏放在地上的宫灯,灯笼散发出柔和的灯光,可惜暖不了站在它周边的两个人。他递给袭袖夏,道:“在你开口说这些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你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熬到了快水干锅裂的时候。袖夏,你的内心已经坚持不下去,再多一步都是疯狂。不妨放过自己。”

    袭袖夏垂眸望着暮无握着宫灯手柄的手,却没有接过来。

    “我不明白。我被无尽的等待与寂寞的侵蚀的时候,你甚至比我更无望更寂寞。为什么,我煎熬熬干了心湖,你却还是这一副至死方休却又镇静从容的模样。”

    暮无将宫灯塞进袭袖夏的手中。

    “你爱上我的时候,我的身边花团锦簇,你的身边同样美不胜收。我爱上他的时候,我一无所有,他同样唯有我。一无所有过的人知道,唯有从容的时候才能保留那零星的自尊。”暮无收回手,淡淡道,“夜里风大,我送你回房。”

    袭袖夏握紧了手柄,却没有在冰凉的宫灯上汲取一丝暮无留下的温度。第一次,温顺如她良善如她,咄咄逼人道:“可他不爱你,而我爱了你十年。先不说他是生是死,就说从前他只待你好,可日后呢,他不爱你,总会有他更爱的更在乎的事物出现。可我,是爱着你的。”

    暮无笑了,唇边勾起一点,眉目缱绻。他道:“袖夏,原因不在你,也不在他,而在于我,在于时间。没同你说过,我娘是个寡妇,她去世的那一天是个冬天。也就是那一个冬天我遇见了谢落之。在所有人逼我如蛇蝎的时候,他帮我葬了我母亲。袖夏,那年我九岁,他十岁。

    他在武馆学徒,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总没有好的时候。一个人活已经是很艰难了,他却还要将他本就单薄的衣物,微薄的吃食分我一半。冬天,他会抱着我同我说话。其实,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甚至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但是冬天太冷,他让我不要去想从窗户缝里透过的寒风,只专心听他说话。他抱着我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也不过如此了。天大地大,却大不过他给予我的一个怀抱。”

    暮无同袭袖夏说话,记忆却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岁月。他轻轻浅浅的笑起来,缱绻温柔处笔墨不可描画。

    “他总是受伤,却不允许我同他一样去武馆。他让我去读书去学字。实在是没有银子,他就一有空就去县里的老先生家中帮忙,劈柴干活,求他答应让我上学去。明明他也只大了我一岁,却一心一意要照顾好我。结果呢,他求了好多天老先生都不愿意,我实在忍不住冲到那先生家里头要拉他走。那老先生却突然同意里,因为我够聪明,他觉得我足以继承他的衣钵。我在他那里学了五年,他就再也没有可以教我的了。

    也是那一年我要给自己重新找一个先生。他比我还快一步,离开了武馆,被一个高人找到了。我没有见过他师父,却知道那个师父除了教他功夫,还教他兵法。以前,他教我一点拳脚纯当锻炼身体,我就教他读书写字。

    有了那个师父以后就没有我什么事。原来他该是跟他师父走的,却为了我留了下来。我四处游学,他便跟着我,一直陪了我十年。袖夏你少时拥有许多东西,所以不明白,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突然拥有了一件宝物是多么的珍贵的一件事情。如果那个人也将你当作珍宝,好好珍惜对待的话。那种特别,足够你将整颗心都捧到他面前。袖夏,你爱我十年,我却爱了他二十年。我在不晓得何谓情爱的年纪,将他刻进了骨血里。”

    他说着人世间最动人的情话,捧着凡尘里最真挚的心。他有着令人动容刻骨情深,念念不忘,却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他的痴心不改。

    一颗颗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坠落在地,伴着雨声不起一丝波澜。他每多说一句,对于她而言都是一刀凌迟。“呜呜”的风声像是雨在哭,雨像是上天的眼泪。

    袭袖夏颤抖着嘴唇,终于忍不住,撕开暮无的伤口他鲜血淋漓的事实摊在暮无的面前。她道:“可这样的特别也不过是因为他将你当作弟弟,当作朋友。我听闻谢将军仁义之名,听闻他在战场上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救他的部下。

    暮无,他或许曾经只待你一个人特别。可是良善如他,早就在十年前你就不是他唯一的那一个了。不管说的再多也无法抹灭他不爱你,当你将一腔心意剖白在他面前的时候,当你拒绝了我父亲的提亲的时候。

    他,谢洛之,谢将军答应了殷左相的提亲,成了袖冬姐姐的未婚夫婿。袖冬姐姐也在等他,袖冬姐姐才是那个名正言顺可以等着他的人。暮子晨,城外英雄冢,谢洛之衣冠冢的墓碑上刻着未亡人是殷袖冬,不是你暮无。”

    她啜泣着,深深的吸了满腔的冰凉,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可其实我都知道。我甚至连你们的往昔都查得一清二楚。不必你说我都知道,可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我可以做的比他更好。暮无,你的权势滔天都是为了找一个不再在意你的人。你活着就只是为了那一个人,不值得。余生那么长,你活的那么痛,熬的下去吗?”

    暮无像是石头,冰凉却不痛不伤。他不气不恼,只是望着殷袖冬道:“熬不下去又能如何呢?只能如你所说至死方休罢了。袖夏,你还是不明白。是我的不知悔改,与他无关。便如同你,我不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呢?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互相执拗,等到其中一个人先放开手。我是一个偏执的人,所以生要见人死见尸。当我找到他,或是白骨或是活人,或许找到之后我便止休了。”

    袭袖夏默然无言,咽下了落至唇畔的泪水。当真有苦又凉。

    她踉跄两步,扶着柱子站稳身体。她大概是太累了,想要离开休息了。离开之前她又忍不住回头,望着还站在原地的暮无,雨水倾斜进来打湿了他的肩头与衣袖。暮无逆着光,袭袖夏看不见他的面容分不清他的眼睛。

    她问他:“你不会哭么?这些年我哭了无数次,你也是痛的吧。怎么就不见你哭呢。每每都只有我一个人,真是孤单极了。”

    暮无笑了,凄切的风将单薄的衣物吹得翻飞起来,而他眉目妍丽,美艳不可方物。“你在我面前落泪,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眼泪是落给心上人看的,因为你期望着那人的心怜。

    袖夏,匆匆十年,你还是当初那个秀美又单纯善良的姑娘,或许人世惊变让你口不择言。但是本质上你依旧是你。可我啊,千疮百孔。你等不下去了,同样,我也被逼到了疯处。他再不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你所言,你对我可以比他对我更好,我为什么不动心。我也想问,此心此情我自问再无人会比我更爱他,他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不过都是痴傻人自困囚笼,不得解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爆字数了爆字数了【捂脸】

    今天木有殷迟迟,明天再拉他们出来溜一溜,嗯,发发糖,甜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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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幻境 前尘(十四)

    第四十二章 幻境前尘(十四)

    第二日傅苍寒下朝回来便告知殷迟早朝左右两相争执激烈,唇枪舌剑,倒是他难得被放过一回。谁都不当他是劲敌,便连他父皇还在下朝后请他过去,旁敲侧击打听那个被逐出殷家的殷迟。

    殷迟估计流言虽快,但还没有传到皇帝与自家父亲的耳朵里。只是自己废物的名声太响,才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不过同样,傅苍寒一向靠谱,这一次突然提出一个绝对不靠谱的人选各方人都难免生疑。到时候再一打听,估计乐子就大了。

    只是这招数只能骗骗没多少脑子的皇帝,哄哄当局者迷的他老爹。他爹也不好对付,但有一个巴不得他跌进泥里的殷进在,他爹那儿就从四成把握稳成了七成。暮右相那只狐狸,只怕才是最不好对付的对手。

    殷迟边痛并快乐的喝药,边在心里头琢磨事情。傅苍寒在他喝完药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蜜饯喂了他一颗。殷迟眼睛都亮了,他含着蜜饯问道:“这个你哪里来的?”

    “下朝恰遇见。”傅苍寒将油纸包放在床头,方便殷迟自己拿。

    “怎么想到给我买这个?”殷迟伸手塞了两颗进嘴里,双颊一鼓一鼓。甜丝丝的蜜饯在唇齿间化开,让他忍不住的弯起眉眼,道,“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人在我喝完药后赏我一颗糖吃,顶多自己喝碗水就是了。”

    傅苍寒望着他,顿了顿才道:“见你似是怕苦,便问了他人。”

    便问了其他人喝药苦该怎么办么?

    殷迟嚼着蜜饯,眼眸如入万千星辰,他抬眼望着傅苍寒,深深的望着面前的人,似是要将这个人望到心头上去。他一字一顿道:“傅苍寒,多谢。蜜饯很甜,我很喜欢。”

    是喜欢蜜饯,还是喜欢送蜜饯的心意?

    是喜欢送蜜饯的心意,还是喜欢有这份心意的人?

    他都喜欢。最喜欢当然的是让他吃到了二十二年来最好吃的蜜饯的那个人。

    傅苍寒遇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明显的呆住片刻才将因殷迟的眼神消化进脑子里。他垂了眼,没有再言。殷迟便也看着他,浅浅的笑着不再说话。

    今日一早雨势突然小了,虽然还在下但只是毛毛细雨。下头的老百姓都开心的以为今年天好,不会涝了。上位者却都不敢掉以轻心。

    暮无正坐在书房里盘算着下头新传上来的消息。

    他认识傅苍寒这么多年就没发现傅苍寒长了色令智昏的心。究竟是傅苍寒明白了这么多年突然昏聩了一次,还是殷迟并不是表面上表现的这么无用,他更倾向于后者。

    他同傅苍寒站在一个大殿里上了十年的朝,而殷迟不过偶尔在路上遇见过两次,他更相信他自己所了解的。同理,他这般想,殷季柳也会。

    看来这次拯灾人选变数不小。一个殷迟,一个殷进,还有一个他推荐的户部侍郎。

    暮无坐在书案之后,手中一支上好的白云笔在宣纸上不时记下两笔。他一左一右分别摞着一叠折子和一叠平常不时翻看的书籍。身后是贴墙的书架,书架上码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书架与侧墙空出了一块地方,恰好放了一个半人高的字画缸。细腻的白瓷上没有一星杂色,是一对,还有一个摆在书案边。两个字画缸里都插得满满当当,一轴轴画齐整的放着。

    外头的小厮轻轻的敲了两下门,道了声:“相爷。”

    “进来。”暮无边下笔边回了声。

    小厮推门进来,虽然很快就带上了门,但是微寒的秋意依旧卷进了书房里。暮无蘸了蘸墨,问道:“什么事?”

    小厮行了个礼,答道:“相爷,外头有个叫念虚的大和尚说是要求见您。”

    大晋信仰佛脚,大大小小的寺庙光建康内外就有五百余。当今圣上喜欢这个,暮无自然投其所好,平时也读了两卷佛书请了几个高僧来府里小住探讨佛法。自然他也就在面上装一装,内心是半分触动也无,不以为意。但装也要装得像一些,若是其他什么不打紧的人也就请进来喝一杯茶,打发了事。和尚么怎么说他也得给个面子见一见,就是要打发也得先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和尚。

    他放下笔,问道:“念虚?那个寺里头的?”

    小厮摇了摇头,道:“小的问了,那位大师没说。”

    暮无润了润笔,想了想,还是道:“无妨。先请那位师父前厅喝茶,我处理玩手上事物便过去。”

    小厮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他关上门后一路小跑着跑到门外,外面稀疏的雨丝他连伞都不用打。相府大门外身着一身青色僧袍,身形修长,全身上下只在手腕处缠了一串最寻常的一百零八颗佛珠串成的念珠的僧人还站在屋檐下安静的等待。间小厮跑过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小厮弯腰将人请了进去,道:“大师请,相爷此时走不开身,请大师先往前厅喝茶,他片刻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