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逃》作者:未安此世
文案:
『脱逃』
“他们是在拿性命做赌注,赌个天下太平,赌个众生长安。这样的人,怎么被会区区一个我所困?”
“那一眼终于让我看懂了,最深层充斥的,是我们永远都不愿启齿提及的——那一个字。”
“醉一场又怎样,梦一场又怎样?总归不负少年狂。”
拖了很久很久的这篇文终于写完了,文章篇幅不算很长,讲的是一位老师和一名警察的故事,但也不单单是他们的故事。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文笔拙劣引得表达不够,希望各位能够慢慢地进入他们的世界,去读出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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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之,陆振宇 ┃ 配角:吴婧,郑晓钰,单勇 ┃ 其它:
第1章 part 1
“可惜再见到他时,我们都结婚了。”
话毕,台下学生一片哗然。我无法假装不懂他们的心思,即将成年的学生总对有关情爱的话题总格外敏感。但哄闹过后,这句话终会被遗忘,就和所有悲欢离合的故事一般。
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我也始终没想通。最有可能的原因,也许是他正站在一旁望着我。
仅仅是望着我。
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一位市公安局的特警,而我是一名高级中学的政治老师。他作为中学安全教育讲座的特邀嘉宾到场,而我作为讲座主持人,介绍他原本是我唯一的任务。
“掌声有请陆振宇警官。”
念出他的名字时,我特意念得很快,声音轻薄得和大学那会儿有的一拼。我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自己——听见这三个字。即使表面早已云淡风轻,心头一绞总是不好受的。
他的前脚刚走进聚光灯下,场下的轰动与嘶鸣声便如雷贯耳。由于后排坐的是文科班学生,声音大都是自后而来的。
“今天我要教给在座各位同学的,不是空谈理论,而是用于实践的格斗术。”陆振宇对学生们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在座各位有谁愿意上来帮忙吗?”
问题像是婚礼上抛出的捧花,让学生们争先恐后地举起了平时我上课提问时从来不曾展示过的高贵的手。
陆振宇的目光在人海中扫了一遍,面带难色地解释:“这样选不太公平,不如你们说一个名字,哪个人名呼声最高就选谁。”
台下闹声瞬间削减,有如楼下噼里啪啦炸开的鞭炮突然被上层窗户泼出的水浇灭一般。他们窃窃私议了几句,随即后排传来一声尖细的呐喊:“许之!”
“许之!许之!许之!”
上穷碧落下黄泉,星星之火可燎原。
铺天盖地的叫喊声向台上的陆振宇涌去,将他包围得措手不及。这整齐又带有压迫性的黑云压城场面,大概只有人们在他人的求婚现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嫁给他”时,以及海外侨胞在街头饱含深情地合唱《我和我的祖国》时可以看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陆振宇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随后讲目光转向台下的我,“许之老师,你能上来配合我吗?”
我的心灵在极度地抗拒,但面上还是只能挂着尴尬的笑容,僵硬地跑上台,在他身边站好。
他还是比我高一大截。我感受到他的眼睛在瞥着我,我也抬头望着他,似乎一切都很自然,但我却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这身衣服似乎还是当初警校的那套训练服,是他最喜欢的,便于活动也称身板,应该是更新换代了几次,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头发变长了,分别几年后,他总算是学会了怎么捯饬发型,怪不得总听人说他在学生里人气高。他也三十岁了吧,男人三十一枝花,确实是这个理。
人更壮实了,家里饭菜大概是不错的。他应该吃得比以前还要多,四岁小女孩还不至于和爸爸抢饭吃。说起来那孩子生得圆润白嫩,想来是随了他,不挑食。我儿子要是也乖乖吃饭,长得和他一般,定是不会被幼儿园的同龄人欺负了。
他的味道也变了,估摸着是换了他妻子爱用的洗衣液。昨天见她还闻见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怪刺鼻的,得亏我家那位不折腾这些。
所幸还有不变的。
纯粹仿佛新生的眼神,低吟出安魂曲的声音,比眼前人更真实的笑靥。没有丝毫污秽与残缺,未尝沾染一粒俗尘,营造出一副十二年前初遇的假象。
第2章 part 2
“我是永不受困的鸿鹄。”
十九岁报考警校时,我当着市公安局局长及五位面试官的面,大言不惭地夸下这个海口。
说句实话,我这并不算是年少轻狂,随便去问我的高中同学,他们绝对会换个人称把我的话重复一遍。
从小和师父学习近身格斗和防卫术,生活在半军事化管理的学院中,我自诩是个嵩山少林弟子带着铁锁神兽都抓不住的男人。凭着超凡脱俗的格斗实力和体能,我轻而易举地考入了警校特警专业。
其实除开所谓的英雄情结和鸿鹄之志外,非要来这所著名警校不可的原因之一,是听说这所警校里的那30%个个是佳人,秉着欣赏艺术的男子本性,我也得探其虚实。
天不从人愿,校里花儿没见几朵艳的,四处相拥相簇的绿叶倒是不少,腻歪的样子看着比两团拧在一块儿的芥末还呛人。我是不明白,虽然周围母老虎是有不少,也不至于各个都去当公鸡啊。
才开学不久,就有几个素未谋面的师兄赠酒塞烟给我,也碰见过面容姣好的姑娘接近搭话。
到后来,就连大我一届的警花师姐都开始尝试着对我暗送秋波和三顾留情。我无法说自己对她毫无感觉,被好看的皮囊追求怎么说也是心旷神怡。但我并不想恋爱,起码现在不想。说来你们应该也觉得奇怪,但理论上讲,单纯欣赏美人和与她眉目传情是两码事。
于我而言,找女朋友和作茧自缚没什么区别。并且这些人的谈情说爱太廉价,就像每个学生都会在某个瞬间突然领悟到人生真谛而立下的“我要好好学习”之誓言一样短暂虚伪,当笑话听听便罢。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校内找。”
这是我们至尊单身班长——单勇的名言。翻译成白话:校里找不着,隔壁师范大学倒是个大马场。
有时训练完了忙里偷闲,同舍几个兄弟就组了队去师大门口下馆子,顺带看几个出校门的美女饱眼福。
不过大多时候他们是不愿意带我去的,怕抢了他们风头。幸亏我宽宏大量,他们顺一份鸡腿烤肠饭回来,我就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可有天他们几个似乎是被集体开了光,突然连拖带拽地拉我一起去吃饭,但一个个都被我挣脱了。
一问才知,原来是单勇看上了师大一漂亮姑娘,据闻是师大思政系的系花,常和他们在同一家店吃饭,只是她从未正眼瞧过这几个糙老爷们。单勇想去要个联系方式,又怕太突兀吓着人家,思来想去只有派我出场了。
佳人爱俊郎,美女爱英雄,再加上班长单身十九年的悲剧,我只得勉为其难承担起这个重任。
那天单勇给我们点了很多好吃的,但它们直到凉了,都在桌上一动未动。宿舍四人像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一样,穿着还未换下的训练服,小酌着几罐啤酒,集体骚动不安地搓手盯着师大门口,路过的人都会议论上几句。
那姑娘终于出现了。印象中她长得很秀气,好像是短发,但或许只是扎起来了,穿得并不显眼,倒还挺朴素的,应该不是裙子或短裤。
实际上,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我只记得她出现时,身边跟着一个人。
他背的包是黑色的,灰色的不锈钢水杯握在手上,鞋子却是干净的白色球鞋。蓝色衬衫穿在身上宽宽松松的,似乎一声咳嗽就能把他吹倒。看似柔软的头发松垮搭下,高鼻梁上架起黑框眼镜。
第一眼看见他时,太阳很大,眼镜是反光的,翘起的发尾沾着光,皮肤也白得发光,就像不真实存在的幻觉。
他和那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单勇见状脸色骤变,在一口气喝完整盆大碗排骨汤后,他决定改变一下原定策略。单勇让我想个法子去支开那姑娘身边的人,接着他会主动出击和她搭讪。我猜是我作为人民警察的责任心太重,不假思索地就奉了命。
“同学,刚才我看到一人偷了你东西!”我直接跑到那个男生跟前,装作很急切的模样。
“啊?”他歪头朝着我指的方向看去。
“往那边跑了,快点追。”我拍拍他的肩,拔腿就朝自己指的方向跑去。
他有些懵地摸了摸口袋,还没反应过来,见我先跑一步,就一头雾水地跟了上来。我一面跑一面回头看,他应该是平时运动量不够,速度慢就罢了,四肢还格外不协调,跑起来的样子活像被三岁小孩玩弄的提线木偶。
没跑多远就看他气喘吁吁,我便跑得稍慢了些。突然间他趁机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平时的训练使我下意识地试图反抗,可在举起手的一刹那,身体却不受控地顿住了——正常人的手不会在盛夏时节这么凉,那种感觉就像我被强行戴上了手铐,失去了所有抵御的力气。
他额头微微出了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等等……这一带有监控……可以……报警……”
我一听见“报警”二字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没理会我的笑,自顾自把气息调匀后,才慢慢抬头看了我一眼,面部散发的热气给眼镜片抹上了一层雾。他把眼镜摘下,低头从口袋里取出眼镜布擦了起来,同时问我:“你看见……小偷长什么样……他偷了我什么?”
“小偷……”我思索一番后还是打算说出实话,“长得跟我一个样,他把你偷来了。”
他又怔住两秒,再次抬头时,他的眼睛望向了我。没有眼镜的阻挡,这次我清楚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我用名誉起誓,那一刻我所感受到的那份炽热和惊异,除了繁琐苍白的词藻之外无法形容。
他的瞳孔很深,一层层深入下去。第一层是光,继而是日月,是舒云,是清风,是森林,是峭壁,是深海,是宇宙,是黑洞。
第十层……
它比光更明朗,比日月更美好,比舒云更轻盈,比清风更温柔,比森林更甜腻,比峭壁更危险,比深海更阴沉,比宇宙更浩瀚,比黑洞更诱人。
我那时并不知道那一层是什么。
但我就那么失足掉进来了,一层层坠落,永远地困在了第十层,再也没有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