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萌兽美食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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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他回想起前世在农村老家过暑假时爷爷给他讲过的老故事。爷爷说过,每当碰到可怕事物的时候,就把舌头咬破一点点,把舌尖血喷出来。

    原来农村里的老人比较迷信,认为舌尖血是人体内至阳至刚的物什,能够驱逐阴邪。当时听到故事的祁砚只是一笑了之,而他现在也病急乱投医,真的狠下心来,在自己舌头上咬了几下。

    血腥味在自己口中蔓延开来,祁砚忍住舌尖处传来的疼痛,用力把一口鲜血啐在了前方。就感觉自己身后那黏滑阴寒的负重感忽然减轻了。这鲜有的好转让他顿时安下心来,受到疼痛的刺激,意识也更加清醒。

    他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开始慢慢地把散布在自己全身的混乱灵气稳定下来,控制着体内经脉的流转,消除混沌。

    他奋力睁开眼睛,正看到两幅重叠的光影画面——一个是挂满红月亮的院子,另一个是休息屋的地面。这两副景象在自己的视野里模模糊糊地来回闪现,祁砚心里一喜,他知道自己正在从幻觉当中脱出。

    他的触觉感官也逐渐地恢复了,他感到有人在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紧紧地箍在怀里,在耳边一声接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祁砚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头。在剧痛之中,血液的甜腥味充斥着他的整个口腔,祁砚竭尽全力,从沼泽泥潭般的梦境里挣脱出来,拼命地扑向了身边那人的怀里。

    自己身上好冷,他的身上却是一片火热而温暖。祁砚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死都不想要放手。

    第62章 诡梦烟

    紧贴着男人有力的臂膀和灼热的怀抱, 绝望到几近窒息的祁砚突然触到了一丝温暖。

    从混沌和迷离的幻境当中清醒过来,祁砚费力地睁开眼。在逐渐清晰的视野当中, 他发现自己跪坐在坚实可爱的大地上,有人紧紧地搂住自己,在自己耳边不断地低语着。

    “我要……回来……从那里出来!”

    感官越来越清晰了,眼前挂满红月的诡异景象终于彻底从视线内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环境——他正呆在食肆的休息屋中。

    祁砚绵软无力地坐在地上, 他发觉自己背上剧痛无比,方才扶住自己的男人正拿着一根棍棒不断地敲击着自己的后背, 力图将某种邪物从自己的体内驱散。

    发现少年的眼神逐渐清晰,司冬墨暂时离开了他,让他独自靠在墙边休息。

    迷蒙间, 祁砚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在自己眼前来来回回地晃动。视野逐渐清明, 祁砚瞪大眼睛, 看着司冬墨正在房间里扑来扑去地奔跑——他在干什么?

    等意识恢复了一些, 身上的阴寒也褪去了一些之后,祁砚才看清, 司冬墨手里提着一根擀面杖,在屋里狂乱地挥舞着。一边挥舞, 他一边怒气冲天地斥骂道:“该死的邪物, 快滚,快滚开!不准靠近祁砚!”

    他在屋子里疯狂地挥舞着擀面杖, 驱赶着他并看不见的东西, 高大的身体在桌椅间跌跌撞撞的, 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祁砚笑了一笑,但嘴角勾着,眼里却渐渐有了水雾。

    “冬墨……”

    “祁砚,你别怕!”男人声音低沉,铿锵有力,“有我在,那个坏东西别想伤着你!”

    他站在屋子的中央,冲四周吼道:“该死的,有本事出来单挑!偷偷摸摸地使阴招算什么本事?快给我滚出来!”

    叫喊了一阵之后,祁砚忽然觉得身上一轻,那种快要将他压到窒息的负重感快速地消失了。阴冷的暗潮逐渐褪去,就连被扼紧的呼吸也放松了开来,祁砚忍不住放开肺腑,畅快地深呼吸了几口。

    直觉告诉他,危险已经远离,他向着男人招招手:“冬墨,不用喊了,‘它’好像已经走了。”

    他反复说了几次,司冬墨才从狂舞的动作中停了下来。男人剧烈地喘着粗气,站在祁砚的前方,转过脸来。他的脸颊上布满了汗水,焦急之色还未褪去。祁砚定定地看着他,那样焦虑而慌乱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冬墨……”

    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声他的名字,但男人脱口应道:“我在!”

    他走上前,把祁砚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感受到少年的身体冰凉而疲软,他干脆俯下身,把祁砚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休息屋内的床上。

    司冬墨看着仰躺的祁砚,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喃喃说道:“你脸色很差。”

    祁砚艰难地点了点头。方才那一番惊吓和挣扎令他的后脖颈都僵硬了起来,他小心地活动着冷硬的四肢,眼神止不住地在房间内乱瞟。

    司冬墨见状,本能地握紧了祁砚的手。将少年白皙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大手里,慢慢地驱散他手里的凉意。探了探他的额头,司冬墨微微蹙起眉:“额上好烫,但手上又好凉,真的是中邪了……”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祁砚忽然鼻子一酸,眼眶也禁不住红了。司冬墨见状俯下身子,将祁砚揽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没事,我在。我在这儿……”

    沉稳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喃喃低语,祁砚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之前被邪物附身时的恐慌、忐忑、委屈、无助……种种情绪一拥而上,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冬墨,我好害怕……”他语无伦次地哭诉着,“我、我刚才真的快吓死了,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困在噩梦里出不去了……”

    祁砚哭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害怕得落泪。目睹少年害怕地哭泣着,司冬墨没有半分嘲笑之意,眼里满是自责:“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兰老板叫我进屋的时候,我看到你坐在地上发呆,还很傻地在屋子里寻了半天,却没发现那个乌烟瘴气的家伙就藏在你的背上。后来看到你不停颤抖,还吐出血来的时候,我才发觉那邪物的下落。”

    他愧疚地看着祁砚,“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免得你受罪……”

    祁砚虚弱地靠在他的肩上。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你能过来,我已经很幸运了。”他嗅闻到男人身上有股自然的、淡淡的体香,只觉分外温暖,令人安心。

    说话间,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祁砚条件反射地昂起脑袋去看,司冬墨立刻轻轻摁住了他:“你不要动。”他仔细地辨听着屋外的动静,悄声道:“应该是兰老板,他正在外面逮那东西。”

    祁砚疑惑道:“兰老板?”

    “嗯。”司冬墨点头,“他都跟我说了。在和你进屋的时候,他便觉得屋子里面有点不同寻常,又阴又冷。他怕打草惊蛇,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地走出屋子,过来拿工具并找我们帮忙。他说我体格好、阳气足,叫我进来帮你,顺便把捣乱的邪物赶出去,他正好埋伏在外面,负责捉它。”

    祁砚听到屋外越来越大的响动声,似乎有人正在拳脚交加地混战着,还有不同男人发出的喊声:“别跑!”“抓住它!”大概折腾了一刻钟,外面终于安静下来,接着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屋门被打开了,兰老板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衣衫不整、喘着粗气的小伙计。

    看到屋里两个人睁大的眼睛,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结果:

    “跑了。”

    司冬墨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兰老板悠悠地叹了口气。他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到两个伙计手里。两人各自把鼻子凑上去猛吸了一口,药性让他们立刻全身哆嗦起来,面色由红转白,虚弱疲累的脸色逐渐好转,眼神清醒了过来。

    “不是任何一种鬼怪,而是一只异兽。”兰老板慢慢坐在桌边,用指尖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是诡梦烟。”

    “诡梦烟……”祁砚轻轻地重复这个名字,“那是什么样的异兽?”

    “它浑身由烟雾构成,没有实心的身体,自然也不可能被刀枪棍棒所伤到。”兰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猛地灌了几口,滚烫的茶水灌入喉中令他不由得轻喘了几下。“用普通的方法没可能捉得到它。刚才跟我出去的两个伙计也受了它的阴毒影响,看到了惊悚的幻境。”

    祁砚有些吃惊:“没有实体?”回想起之前自己身后一片莫名的冰凉阴冷,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见,他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也算是异兽吗?

    兰老板沉声道:“从食客和鼓风兽的症状以及祁砚方才陷入噩梦的遭遇来看,那东西正是诡梦烟无疑。这种异兽性子阴冷,无色无味无实体,极难捕捉,攻击性很强,毒性也很强。被它靠近过的食物和药草也会染上其身上的阴气,将之传给食用者。”

    有个伙计忍不住问:“老板,这个诡梦烟究竟是野生的,还是有人故意放到咱们食肆里来捣乱的?”

    “诡梦烟属于珍稀异兽,寻常百姓很难见到。它一般出现在人烟稀少的村镇里,依靠吸食活人的生命为生,但对于人气过于密集的地方又十分惧怕。咱们落霞镇这样车水马龙的繁华城镇反而不利于它的生存。所以,必定是有人故意驱使它过来的。”

    伙计不解道:“兰老板,这我就不懂了——这家伙既然喜欢人气,为何反倒不常出现在人多的城镇里?”

    兰老板解释道:“这诡梦烟以人的生命为食,但它无法一口气吞掉一整个人的生命,因此喜欢找寻生命不强的生灵下手。同时,它也对生命力旺盛的生灵非常忌惮,活物过于密集的地方反倒让它吃不消。”

    又补充道:“说起来,诡梦烟是很诡异的异兽。它能够存活很久,而且进食的时候悄无声息,极难发觉。它往往附在被害者的身体上,让人接连不断地做噩梦,陷入到幻觉的困境之中,而一般人意识不到自己中了诡梦烟的招数,变得慌乱、迷离或绝望。诡梦烟无声无息地就能击溃人的心智,使人更加体虚病弱。

    在生长的过程中,诡梦烟不断地吞食人的生命,将被吞食者遭受噩梦的怨念、恐惧和惊慌等情绪也一并融入体内,成为了它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诡梦烟又被称为‘怨灵兽’。”

    祁砚虚虚地呼了一口气:“刚才它抓住我的那一下……我都怀疑自己快要被吸干了。”的确,刚才被诡梦烟附身之后,他从肺腑到外皮都感到极度的寒冷,伴随着内心莫名涌来的恐惧与绝望。想来不是他心理太脆弱,而是受了诡梦烟的负面影响的缘故。

    方才诡梦烟附在他的身上,将他困在幻觉和梦境的无限循环之中。如果不是他意识到自己被困在虚无的世界中,下狠心咬伤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再加上司冬墨的及时相助,可能现在真的被那逃不出的梦境逼得精神失常。

    兰老板叙述道:“我的一位友人是灵兽药师,他告诉我,诡梦烟尤其喜欢人烟稀少的偏远村庄,那里的山民生活劳累单调,体质病弱,而且对诡梦烟的幻术一无所知。

    诡梦烟悄悄潜入村里后,就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吸食,从壮年人开始,再到小孩和老人,附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噩梦不断、陷入混沌的幻觉之中,不到大半年就能把一个小村庄里的人命全部吸干。强大到一定程度的诡梦烟更是保留着一种诡异的习性……

    我的友人为了采集药材,曾走到大山的深处。到了下午,他原本打算在林子里露营,却发觉山腰上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他就想着到那里去借宿一晚。

    然而,刚一进村,他就觉得村里的氛围非常怪异。山村中家家户户都有人,各自在做自己的事,种菜、养鸡、放牛、聊天,看似热热闹闹,却都有种无人在内的清冷感,阴气森森。

    友人仔细分辨才发现——这一整个小村庄里的‘人’背后都黏着烟雾般的影子,他们忙忙碌碌,走路说话,身上却没有半点活人之气!他们其实早就死了,人命早已被吸干,只有肉体被诡梦烟附在身上,继续在村庄里按部就班地‘生活’。”

    听了这话,祁砚顿觉脖子后一凉,身上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感到无比后怕,这诡梦烟能够吸空人的生命,而且行动起来悄无声息、毫无防备,确实是危险的异兽。

    兰老板轻轻拧着眉,神色有些忧郁:“如你们所见,诡梦烟凶险异常,对人族的敌意很大。它被红叶郡官府列为禁售品,就连兽馆也不得捕捉出售。”

    司冬墨忍不住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来对付这种东西么?就算不能杀死它,能够把它捉起来或者赶走也好。它留在食肆周围,实在是太过危险。”

    兰老板道:“我的友人给我留下过一本有关于珍奇异兽的小书,里面有提及对付诡梦烟的办法。这东西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花无草。明天我们就去兽馆里买两只来,放在食肆里镇场。”

    “老板,为何要去兽馆买啊?不应该去药铺么?”

    “啊……花无草是异兽的名称,不是草药。”兰老板咳嗽着站起身,“至于今晚,它已经失手过一次,暂时不会再来。食肆明日打烊一天,重新整理所有食材,把被诡梦烟的阴寒之毒污染到的饭菜全部扔掉。”

    “明白了!”

    然而,事情注定没有这么简单。

    次日,伙计们在食肆的后院里整理着食材,祁砚则在屋里照顾被诡梦烟毒伤的鼓风兽。这小家伙在吃掉了兰老板的药丸之后再度振作了起来,把自己鼓成了一个皮球。

    兰老板从兽馆回来,他给大伙儿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兽馆里并不算稀有的异兽花无草,在两天前全部售罄。

    没有花无草了。

    听到消息的人们心情异常复杂。这事情是巧合吗?很难得说。既然兰老板知晓诡梦烟的克星是花无草,那么事情的幕后主使者很有可能也知道这一点,提前把兽馆里的花无草全部购买一空。

    “那……这可怎么办?我们食肆难道只有坐以待毙了吗?”

    食肆里的大家面面相觑。一阵令人阴郁的沉默。兰老板理了理衣衫,转身往屋里走:“我……我再去翻翻书,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