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
“都给我坐下!!”白振发甩了甩拳,像是能甩掉疼痛,横眉竖目地吼着,浑身凛冽的气息格外渗人,透着不容反抗的威严。白家姐弟顿时像被暴风席卷的树木,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叮当——”门口铃声乍响。
白夜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唰地蹦过去开门,看到来人他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这岂止是救命稻草,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良辰叔叔,你怎么……进来进来……局里审讯结束了吗?”白夜慌慌张张地给他拿了拖鞋,急匆匆往屋里拽。
温良辰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和白叔手上的血,瞳孔微缩,目光闪烁后很快恢复正常,不做多言。
白振发看到他,火气稍稍消了一些,后者浅浅地点头,站好:“白叔,您的手机是不是没开声音?我们打了很多个都没人接。”
“啊,好像是的。”白振发顿了顿,道,“有急事?”
“嗯,周环的审讯有结果了。天台的现场踏勘以及监控录像也有收获,但事情……确实不妙。”
气氛一下摔到冰点,白振发烦躁地挥着手让白夙去拿药箱,又点着白夜的鼻子,让他滚到一边去坐好。
温良辰挨着白夜旁边的位置坐下来,顺手把茶几上炸开的玻璃渣收拢,极有条理地说着上午的发现:“昨天的案子周环没有承认,但提起之前的几起车祸,显得很紧张,精神不稳定,安排了心理医生介入。”
“至于郑翼,已经带过来了,但……有个人很快带了律师过来保释。”温良辰意味深长地看向白夜,“那人你认识,席魍。没想到,郑家背后的力量是席家,那如果没猜错的话,支撑刘志军的幕后推手,除了能和席家抗衡的贝大财团,应该不会有第二人了。”
“你说得是贝威那老狐狸?”白振发的情绪渐渐平稳,摸着下巴问。
“嗯。但是,我们拿了天台的视频给郑翼看,拐弯抹角地问了很多问题,他居然都没有出现破绽,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与坠楼案有直接关系,我出来的时候,律师已经开始办理手续了。”
温良辰说完,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这个案子难道又要陷入死局?可只要是人为,必定会有破绽。
白夙拿着药箱下来,看了他们几眼,默默地走到父亲身边包扎,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但他的出现,倒是给白振发的脑子里闪现一道灵光。
“白夙,你之前说,小夜和郑翼的事,是刘瑜做的?”
白夙低着头不轻不重地“嗯”了声,而又皱着眉头,愤愤道:“我会处理,爸你别插手了。”
白振发不做声,抬眼看向温良辰,后者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被一直靠在旁边的白夜收入眼底,在他们两人之间晃了两眼,选择闭嘴。
待白夙处理完手上的伤,温良辰放心地看了一眼,也跟着站起来:“白叔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说着,白振发甩上沙发背上的外套一个箭步跟在温良辰身后,手掌按住他的肩膀,后半句话让肩膀的主人忍了又忍才没有抖得过于明显,“嗯还有,小夜这段时间搬你那儿住去……”
“不要!”白夜猛地惊坐起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愣了愣才像是欲盖弥彰似地解释,“我跟他不熟,住过去不太好。”
温良辰忍俊不禁,伸手往他头上一摸,目光宠溺得令白家父女都惊讶得对视了一眼。
“我晚点过来接你。”不容反驳。
可是白夜却突然撇开头,问了父亲一句话:“你知道温良辰在追我吗?”
白夙伸手去拉住他的袖子,想让他闭嘴,可听见父亲开口后的话,手指里的衣袖松了出去。
“知道。与其让你和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不清,还不如交给一个我放心的人。”
慎重地语气,从未有过的心平气和,白夜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坚持战胜了父亲,还是时间消磨了他的忍耐。总之,这句话,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随之,白夜的内心更加沉重,父亲的认可——不,应该说是认定,让他更加无法逃离温良辰的掌控。
回神时,屋里除了默默看书愁眉不展的姐姐,其他人都已离开。白夜走到窗台,楼下的停车位上只剩白色的线框,两侧稍远处,是她母亲喜欢的白色茉莉。她去世后,父亲一直细心看管,七八月间总会迎着时令绽放,花瓣微卷,像极了母亲的短发。
“妈,这条不归路是我选的,真的要一直走下去吗?”
第15章 留宝镇
设局之人必将深陷局中,正所谓,不能感同身受者亦无法真正的运筹帷幄。
温良辰现在正是这种感觉,从周环的案子延伸出来的所有信息,加上今天白夙的话,串联在一起,他和白振发都看到了一个局,甚至猜到了局后的操纵人。
但现在周环是唯一浮出水面的嫌疑人,在信息技术科完成人像比对后,基本上他之前的案子可以定案了,只不过这样的定案让温良辰心里很疑惑,周环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白叔,我们必须要请省里心理专家,我擅长的方面似乎并不能针对这个案子。周环是退役的老兵,他的心理抵抗能力非常强,参加过多次实战,我的心理战术起的作用并不大。”
白振发敲击桌面,想了片刻抬起头对上温良辰坚持的目光,说:“省专家你去联系,最好今明两天就能过来。上头已经和我通知过,这个案子如果一个月之后还未有任何进展,就……”
他盯着温良辰的眼睛不再说话,彼此都是明白人,该怎么做都懂,多年合作下来两个人的默契已然非常人能及。
温良辰干脆地答应下来,话锋一转:“白叔,明天小夙要去留宝镇办一场捐赠仪式,刘瑜必定会去,我想这两天的事暂且都让梅昕负责,我和白夜务必要去露个面。”
“也好,探探刘家的底细。”白振发拍着他肩膀,“小夜就交给你照顾……还有……”他活了半辈子,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而犹豫不决,曾经以为那是他永远不会点头妥协的事,现在却有了让他妥协的理由。
温良辰的为人,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看似温良无害,实则强硬狠辣。从卧底一线下来还能安然自若地当着警察,他也算是第一人。说他深不可测也不为过,至少目前为止,连白振发也看不透他背后的实力。但那些或许并不重要了,只要不会危及到他的生命,他手里的王牌就不会再见天日。
这样的背景,才是让白振发考虑将白夜交给他的最大理由。白夜从小就会闯祸,这些年来明着暗着不知道惹了多少事,如若没有一个人给他挡着,怎么死都不知道。
以前,白振发暗地里挡,现在换做了温良辰,以后,甚至下半辈子……
白振发的目光闪了闪,无奈而不舍:“我说的照顾,是我把他的一辈子都交给你的照顾。小夜脾气不好,敏感,爱胡闹,不定性,平时懒得很,你也要好好管教,别顺着。”
他看到温良辰嘴角忍不住的笑意,自知已经话多,尴尬地再次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来掩饰:“行了,去吧。”
“好。”某人嘴角挂着笑离开。
去接白夜的时候,这小子和姐姐也闹起来了。原因是白夜看到新闻上说刘瑜将在明天去留宝镇出席捐赠仪式,吵着要去,被白夙扇了一巴掌说刘瑜已经暗着下手,那明面上更不会留情,这一去就是找死,指不定又被他抓住把柄。
温良辰去敲门,正好白夜怒气滔天地拉开大门冲出来一脑袋往他额头上撞,他侧身一避连忙伸手抓住白夜:“怎么了?”
后面白夙火急火燎地追过来:“辰哥你帮我劝劝他!明天留宝镇不能让他去!”
“不,他得去。”
白夜一口气没缓上来,呆在门口:“你说什么?”
“辰哥你疯了?”白夙急得一把将他俩都拽进来,砰一声关上门,“我跟着刘瑜这么多年他的性格我还不了解?明天让白夜去不正是羊入虎口?!”
“有我在,怕什么。”温良辰直接揽过白夜的腰扣进怀里,双眼微眯,语气轻缓却又仿佛有千斤之力,将白夙所有的话都压在喉咙口。
白夜挣扎了一下,站直身子:“走吧。”
“没有东西要拿?”
“穿你的!”
白夙靠在门口送那两人打打闹闹地离开,叹着气,恨自己怎么以前没有看清刘瑜的嘴脸,现在好了,拖累弟弟,麻烦朋友。
温良辰回家的路上,白夜建议让他搬到白马公寓算了,毕竟屋子要稍微大很多,但被拒绝了,只是说不安全。白夜一路噘着嘴,难以理解,就温良辰那个几十平米的破鸟笼,更安全??
事实上当然是更安全,安全在哪里恐怕只有温良辰一个人知道。
京州大桥的霓虹穿越夜空的星辰,斑驳彩光从温良辰的阳台和窗户洒落进来。白夜只是进门口的时候拘谨了一下,然后熟门熟路地洗澡爬床刷手机,直到温良辰擦着头发推开卧室的门,他突然像是惊了一下,坐得笔直。
温良辰噗嗤一声笑出来,解开自己的浴袍,坦荡荡地换了件米白色棉质睡衣坐到床尾:“我并不想刻意改变你什么,如果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仍然觉得无法接受我,我不会强人所难。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周环的案子完全结案的基础上。”
“就是说,结案前,我只能住在这里?有出入自由吗?”
“没有,必须跟我一起行动。我正好养养伤,重活先让梅昕处理。”温良辰翻过半张床,揉了揉白夜前额的刘海。
白夜僵着身子愣了愣,才问:“那明天是你还是我爸……”
“是我的意思。明天一定有场好戏,而且你应该去认识一下刘瑜。将郑翼卷进来的案子,他也脱不了干系,相信我的第六感。”
一张笑着的大脸凑近白夜的鼻尖,轻轻吻了一下。
白夜心乱如麻,呆愣着没有任何回应,这是他第一次有些力不从心。知道自己惹了事,却无能为力,如果没有温良辰,收拾残局的又是姐姐或者父亲。
可他并不想这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卷入任何政治漩涡,他以为做自己就可以随性地生活,哪知总有人蹲守在黑暗将一切都算计成手里的棋子,等时机成熟时来将军。
“啊!”白夜恼怒地一拳锤在床垫上,温良辰一声轻笑让他更怒火冲天,“你就不同情同情我?!”
“我只是同情你的话,你和郑翼的照片会被传播得更快更广。”
白夜噎住,瞪着近在咫尺的笑脸,一掌推开:“谢谢你啊!连我爸都被你收服,想必收服我只是时间问题咯!”
“傻瓜。”
温良辰长腿一勾,把他压倒在床上。白夜仗着他身体抱恙,用力挺腰把他反身压在自己手脚下,一脸得意:“良辰叔叔!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我可等着你成为我的□□之臣。”
头顶被身下的人反手摸了一把,指尖穿过发梢落在后脖,声音宠溺:“不会忘。睡吧,明天还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