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让你看不起?”白夜不屑地挑眉,“有一件事,恐怕老周不会随便跟别人说,正巧,我打破了他的‘随便’。”
“明白说话别绕绕弯弯!”郑程家突然就吼了一声。
白夜斜睨着不耐烦的郑程家,缓缓说:“老周,和他儿子周言,先天不育。”
梅昕总是说话比脑子要快:“啊?那周言怎么出来的?”
一旁的郑翼幽幽地插了句话:“人工授精……”
“嗯哼。”白夜点点头,“翼哥好聪明。老周那个年代,很忌讳说不孕不育什么的,所以怀了好几年邹鸿生都怀不上,周老太太天天说那媳妇生不出来,闹得两家关系很差,最后不得不去医院检查,结果老周查出来是部分输精管缺失。”
白夜摊手,“这情况一出,邹鸿生母亲和周老太太差点撕破脸,最后还是邹鸿生的小舅子出面调和才选择去人工授精。”
人工授精也仅解决了当时的问题。邹鸿生留了个心眼,在自己儿子十二岁的时候一个人带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再次激化了这个家庭的矛盾,周言比他父亲的情况更糟糕,双侧输精管缺如。这一次,连邹鸿生的小舅子也不愿意做和事佬,直接怂恿邹妈妈把周言扔给了周老太太,然后带着邹家母女一起去了加拿大。
梅昕再次看了眼档案,疑惑:“那邹鸿生不是一直和周环住一起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白夜的下巴支在椅子背上,故意看着郑家两父子说,“毕竟自己亲生的,稍微有点儿良心的都不会抛弃,也只有图名图利的人才会不考虑孩子的感受啊。”
这话定是说到了郑程家的痛处,他哗地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你们有完没完?我是来报案的!是来看你们惩办凶手的!不是来听故事的?”
“真是好笑!”白夜不客气地顶回去,“有哪个警局一晚上就能定案?难不成您想用副市长的官威来压迫我们小老百姓?!”
“怎么不能定案?!”郑程家反手一指郑翼,“他上楼顶找筱雨的时候,只看到周环一个人站在屋顶上!而筱雨就摔死在楼下!人证物证,还有什么好说的?”
“郑翼根本没有亲眼看见周环将筱雨推落,你跟我谈什么人证物证?”
“不管你们想要什么证据!都比你讲故事要强!”
白夜瞪着气急败坏毫无形象的郑程家,深吸一口气,憋出三个字:“神经病……”
郑翼深知父亲的脾性,瞬间跳起来拽住雷霆大怒的他往门外硬推。梅昕的办公室终于在渐行渐远的闹哄哄争吵声里慢慢安静下来,他看了眼一脸傲然撇着嘴好像异常委屈的白夜,嗤笑:“你也真敢说。”
“怕他!”傲娇的下巴一抬,更是让梅昕啼笑皆非。
“好好好,你继续说吧。我找一下突破口,我隐隐有点感觉,这件事暗地里还有操手……”梅昕一拧眉,原本有些二的气质瞬间转化成精干敏锐的样子。
说起周言失足摔死的事,其实怨不得任何人。周老太太是老来得子,丈夫又早逝,将周环拉扯大后自己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照顾周言本就是勉为其难,再来那孩子被奶奶宠坏了,有一日非得爬到楼顶那年久失修的防护栏上。周老太太哪里拗得过他,一个不当心,连人带栏杆都翻了下去。
等周老太太反应过来,直接高血压病发晕了过去,醒来后邹鸿生又是劈头盖脸地一阵哭骂,好了,老太太吓疯了。那以后每天神志不清,抱着家里的被子哄着孙子乖。
对周环来说,一切都像是噩梦。儿子没了,母亲疯了,老婆想要逃出国。他第一个反应是把家里的户口本和邹鸿生的身份证藏了起来。而后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和老婆冷战一边又要顾着袭夜的工作,体力透支,终是在朋友的建议下将母亲送去了疗养院。
“那就奇怪了,”梅昕摸摸下巴,“他应该跟邹鸿生的关系很差才是,但听街坊说起来,他实力宠妻啊。邹鸿生丧子后精神状态也不好,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老态,可周环却是日日服侍,绝对的模范丈夫,一点儿怨恨的想法也没有。”
“也许……”白夜抿着嘴,一脸无解,“他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这件事老周也没有和我聊得太深。”
“哎对了!”梅昕忽然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周环这么私密的事凭什么跟你这小屁孩说啊!”
小屁孩忍不住送他一个白眼:“你有资料就够了。管我!”
“啧,也不知道温组喜欢你什么,整个一炸毛刺猬。”
“他喜欢他的,我又哪里碍着了。”白夜蓦地沉下脸,站起身要走,梅昕一把就抓住他,“跑什么?周环的审讯应该也差不多了,不如……”
“梅队!”
突然门口一声大喝,梅昕吓得手一松,看清是周一诺那混小子才吁了口气:“鬼叫什么叫!”
“嘿嘿嘿……梅队,你心里有鬼……”
白夜退到一边,懒得搭理他们。
梅昕两眼一横:“混小子有屁快放!”
“报告!周环什么都不肯说!非让我们拿证据!”
“哼!他能耐什么能耐!白夜!”梅昕把悠哉悠哉一副事不关己的白夜拖过来,“你好歹也学过点心理学吧?不是跟他很熟吗?走,陪我审讯去!”
白夜一扭胳膊就把自己挣脱开,很严肃地问他:“你们审了多久了?”
“四个小时吧。”
“嗯不算短……这样吧,也别拉我这半吊子,你让老周去睡觉放松一下,审讯的活明天让良辰叔叔来吧~他好歹也是经历过生死的心理学高材生,不用浪费。”
“你不是说他身体不好吗?我刚刚还听你的话让陈炜过去照顾了。”梅昕奇怪地问回去。
“你让陈炜去了?”
白夜心里莫名咯噔了下,漂亮的眼尾轻轻一扫,嘴角抿出一个酒窝,露出为难又不爽的样子。
“怎么了?”
周一诺看自家梅队还在傻傻地问,禁不住大声插话:“小夜哥吃醋了这都看不出来!”
“你瞎说什么?!”白夜一个爆栗子扣他头上,疼得他哇哇乱叫。
“陈炜怎么了?”梅昕瞥了眼闹腾的人,依然坚持问了一遍,认识白夜的时间不长,但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还真是第一次见。
“嗯……没事。你先听我的,我回去一趟。”白夜勉强地笑了笑,拍拍他肩膀,“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深更半夜谁还能来帮梅昕呢。想不直也不行了。梅昕摇摇手,放他离开。
第14章 司马昭之心
白夜话说得轻巧,实则归家心切,把温良辰的车开到飞快,可冲进家里时还是见了些不想看到的场景——
卫生间大门敞开,温良辰裸着上半身精神颓靡地靠坐在马桶上,而陈炜正用洗脸盆接着热水给他擦身。两个人挨得很近,温良辰像是发烧,脸颊绯红,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一顿一顿地几乎要靠到陈炜的肩上,怎么看都是暧昧无比。何况陈炜看见白夜的一刹像做了亏心事,毛巾失手掉在地上,一脸尴尬,耳朵根整个儿通红。
白夜咬了咬牙,将陈炜从卫生间里拽出来,语气不善:“没你事了,走吧!”
陈炜踉跄着站稳,语气不虞:“喂,我好歹照顾了几个小时,谢谢都没有吗?”
“谢?”白夜冷笑一声,双手抱胸后靠,“你不是喜欢温组吗?照顾一下怎么了?难不成还觉得难为你了?”
“你!你胡说!”陈炜小心地看了眼卫生里间,还好心心念念的人并没有醒。他不想让他知道,有些秘密,
“哟,气急败坏了?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啊,不知道吗?”
陈炜脸色顿时发白,瞪着白夜,气得说不出话。白夜微微一笑,伸出手臂指向门口:“没话了?可以走了吗?”
房间里暧昧而纠缠的气息相互冲撞,滋生出不明的憎恨。陈炜的胸口起起伏伏几次,终于压低声音说了句“温组不舒服,记得送去医院”后,快步离开。
空气安静下来,可以闻到洗浴时的肥皂气息。白夜一回头,就看见温良辰睁着清明的双眼,笑着看他,哪里还有刚才颓靡的样子。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不信邪,走过去把额头凑上去量了量,了然,脸颊上分明是被热出来的红晕,抬头时也没看到温良辰瞬间的失神。
“你搞什么?装病,这么喜欢让陈炜伺候?”白夜一点儿不怜惜地踹了一脚他的小腿。
温良辰一怔,也不躲,伸手就把那脚踝抓在手心往怀里扯。
“喂喂喂!放手!放手!啊!”白夜站立不稳直接后仰摔去,得逞的人连忙搂住那紧实的腰揽进怀里,责备的话让白夜摸不着头脑:“你这抵额头量体温的习惯得改了。”
“婆婆妈妈管太多了吧,良辰叔叔!我还没问你陈炜怎么回事,你是故意装病让他碰……哎哎,你轻点!”腰间的手臂力量突然收紧。
“谁教你的?”温良辰追着问,不理睬陈炜的话题。
“什么啊?”
“抵额头量体温。”
白夜扭过头,心理一阵烦躁,懒得理他,自己说的话都会忘,真是无药可救了!
下巴被强行扭过去,对上的目光里是□□裸的占有欲:“谁教你的?”语气是不容反抗的霸道。
“你在意什么?就一个习惯而已,叔叔你是不是生病生糊涂了。”白夜不想说,拉下脸,僵硬地坐在他腿上,其实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样别扭,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却死活倔着。
温良辰揉了揉他的后脖,每次都这样,他总是拗不过。最后,他妥协:“那我跟你说陈炜的事,你告诉我谁让你用这样暧昧的方式量体温。”他望着白夜清澈的眼睛,有犹豫,竟然也有算计,半天终是如愿见他点头。
“那,你先把衣服穿起来。”白夜顺着他裸露的上半身看下去,皱着眉,卫生间里也因为敞开太久而渐渐变凉。
“嗯。”
温良辰一直到最近看见陈炜的时候,才知道当年救的并不是一个黑帮老大手下的小喽喽,而是警校读了一半就以被开除为理由而混进正清集团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