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龙八部同人)天龙八部之烽火录 [萧峰x慕容复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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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菱角?”慕容复拈起一颗,只瞧了一瞧,随即微笑道。

    菱角米剥得干干净净,白生生的,入口即化,是久违的姑苏风物。他于西北边陲苦寒之地辗转一年,金戈铁马,枕戈待旦。如今重新置身这等温柔乡,一时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公子爷勿要生气:冬天的菱角,交关难寻。我跟阿朱姐姐找遍了整个太湖,才找到一家卖冬菱角的。他说种来自家吃的,求了半日,拿金子才换来哉。”阿碧咭咭咯咯地告诉他道,手上不停,动作轻柔,将一圈发梳起至顶心,以慕容复平日戴的银冠束起。

    “这等奢华,哪里使得。”慕容复叹道。“以后万万不可这样。”

    “公子爷介一趟回来,总归是要走哉。”却听阿碧淡淡地道。“下不为例,这一回却使得。”

    慕容复伸出去端茶的手一顿。他心意虽已决,却未及说与别人知道。阿碧这小妮子又怎生知晓他这一番心事?正思忖不定,却又闻阿碧轻轻地道:

    “公子爷勿要再哄我哉。阿碧自小守着公子爷长大。公子爷眉毛一挑,我便知道公子爷心里想什么。”

    她扶正束发银冠,朝着镜中端相了一端相,似略觉满意,遂回身向熏笼上取来搭着的一件便服外袍,双手抖开,服侍慕容复起身穿上,又将他内袍的金玉腰带取下,换成平日起居用的,又取来他平素惯常佩的一只玉佩,给他系于腰带上。

    她伏低身子,将玉佩丝绦一一理顺,眼泪便一滴滴落了下来,滚落在慕容复袍子前襟之上。

    慕容复见状,心下恻然,低叹一声道:“这又是何苦。”

    阿碧却突然哭道:“公子爷,带阿碧阿朱走罢。我知道你是要回边关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也不像邓大哥他们,帮勿上公子的忙。但若能伺候公子好生吃饭、好生休息,阿碧便死也情愿了。”

    慕容复心下一恸,张口刚要应允,但随即想到边关战事凶险。他尚且不能自保,若添了阿碧阿朱两个牵挂在身边,他于战场拼杀时又要多一重挂虑。且不说战事凶险,就说阿碧阿朱两个弱质纤纤,生长于江南温柔乡的花一般的少女,胡天八月即飞雪,边陲苦寒,如何耐得?

    思至此处,他惟有硬起心肠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邓大嫂一个人忙不过来,我需要可靠人手帮忙打理家中事务。再则我不在家,语嫣也诸多寂寞。你们在这里,多少能陪她谈说消遣,也算是让我放心。”

    阿碧知道公子爷说一不二的脾气:他若说不允,那便是不允了。她心生绝望,但天性温柔如她,此时亦不争不执,垂头不语,惟有下泪更急,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慕容复亦觉不忍,伸出手来,替她擦去眼泪,温然道:“不要哭了,傻丫头。又不是生离死别,只管哭做什么。你们只管在这里,好好等我回来。”

    阿碧泪光点点,虽知是慕容复劝慰她之语,仍不住点头。她伸手握住慕容复为她擦泪的左手,正待说话,却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带泪奇道:“公子爷,你的戒指呢?”

    慕容复惯常戴于指间的一枚汉白玉扳指,乃家传之物,是阿碧从小看熟的东西。这时却换成了一枚寻常的墨玉扳指,愈衬得他手白如玉。

    “战阵冲杀,丢了。”慕容复淡淡地应了一句,随即反握住她手,正色道:

    “武官戎边,皆有探亲之假。若战事不起,早则半年,晚则一年,我便回来看你们了。”

    他这一诺,自己听在耳里也觉无稽:西夏国力强盛,近年来烽火频传,这句“战事不起”却是不知从何说起。但见阿碧破涕为笑,他也就略微心安,轻轻拍她手背,叹道:“好姑娘。听我话,不必担忧。天大的事情自有公子爷顶着。去罢。”

    ☆、第三章

    自怜湖海三年隔,又作尘沙万里行。

    ——王·yeah it≈ap;ldquo;s  aga·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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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丰八年正月。

    东京,朱雀门外,城南左军厢禁军军营。

    午前时分,雪忽而下得急起来,纷纷扬扬,搓棉扯絮。营门口两名禁军护卫立于雪中,望见一条人影,踏着满地碎琼乱玉,于漫天风雪中疾行而来。

    北风刮得正紧。冲风冒雪,地滑难行,来人步伐却极稳健,一步步迈得极大。看不清怎么回事,倏忽已来到跟前。

    “站住!”守营军士见状,急忙出言喝止:“来者何人?”

    来人收住脚步,抬手揭开兜头的风帽。他身材甚是魁伟,二十七八岁年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英气勃勃,背后负一根碧绿的竹杖、一只布袋,穿一身灰色旧布袍。雪正紧,他一路行来,也不见带得有御雪之具,却唯有肩上落了零星几点雪痕。

    “在下乔峰。”他举手一揖,简简单单地道。“听闻泾原军经略司第六副将慕容复近日抵京办理差事,下榻此处,特意前来寻他。”

    守卒见他衣着朴素,心生轻慢之意,语气里随之带出一分不耐,不答反诘道:“你是他何人?寻慕容将军做甚?”

    那汉子闻言,两道冷电似的目光,不怒自威,霍地在那兵卒的脸上转了两转,看得那守卒一凛。

    “元丰三年,五路伐夏,在下于刘昌祚泾原军中征战数月,与将军曾有同袍之谊,多少算是个故人。”那汉子并不动怒,只不卑不亢地道。

    守卒被他一瞪,不由自主,说话顿时客气了许多,一扫适才的怠慢:“乔爷来迟了一步。赶巧今儿逢正月十五。今早官家派公公冒大雪前来,请慕容将军入朝去随伺了。”

    见乔峰一怔,流露出失望神色,他赶紧殷勤地补上一句:“将军此次归来,战功显赫,今晚必定是要随卤簿大队游御街观灯的。届时说不定倒能一见。阁下若带得有名刺,留书信一封,俟将军回营,属下代为转交。”

    乔峰思忖片刻,长叹一声:“等了三年,也不急这一时。”

    言罢,亦不留话,一伸手将兜帽罩上,大踏步走进风雪中。不多时,已去得远了。

    乔峰离了军营,转上朱雀门街,一路上了保康门街,径直往北行去。

    此时雪缓缓收了。他脚下不停,过了相国寺桥,于寺门口站住脚步,远远望了一望:只见青砖灰瓦,飞檐翘角,复阁重楼,气象庄严。山门外张灯结彩,游人如织,热闹之中自有一派清静气象。放眼向西一望,宣德门二座朵楼上早已各挂出灯球一枚,方圆约丈余,御街两侧均以彩绸扎起灯山,高悬各式彩灯,金碧辉煌,面北悉以彩结,山呇上皆画神仙故事,或坊市卖药卖卦之人,此时虽未点亮,但也已经热闹非凡,令人目不暇接。宣德门下棘盆内,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观者无数。语笑、鼓乐遥遥可闻,被风直送得飘到这里来。

    乔峰长年在外奔波,倒忘了上元观灯是东京人一年内头一等大事。

    正瞧得出神,忽闻御街上蹄声得得,自宣德门方向驰来一大队禁军:这是前来“净街”的队伍。稍后俟告庙大典礼毕,銮驾便要自御街经过。军士皆服大典盛装,手执朱漆木仗,将御街上行驶的车马一一劝导至支路别巷,行人则分流于御街两侧廊下。

    那队禁军当中,一名年轻军官手执银枪,骑于马上,背对着这边,时而发号施令,时而拱手唱个喏,一挥手令兵士放一驾车马过去。他一袭银甲,身材颀长,风度秀雅,腰窄肩沉,背影倒与慕容复有几分相似。

    见了这背影,乔峰心中忽而一动:三年不见,却不知慕容复容貌是否有变化,又长高了多少?

    他大步往前跨了几步,正欲出声相认,那将军正好于马上一侧头,银盔下露出极为陌生的一张脸:是他认错人了。

    乔峰略觉失望,但随即自己也觉得好笑:慕容复编制隶属西军,此刻蒙官家相召前去宫中见驾,岂有督着殿前禁军出来净街的道理?倒是自己心急乱认了。

    他摇摇头,抬脚继续赶路。这一次放缓脚步,只拣小巷一路行去——御街上的车马都被赶至了旁道上,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名车夫见一步都挪动不得,心里焦躁,扬手执马鞭望空“啪”地一甩,喝道:“我这车中乃是杨四厢夫人!还不快快让开!”

    他话音未落,另一辆车门帘一掀,一个使女露出头来,脆生生地道:“我这车中乃是蔡尚书儿媳,辈分让你一辈,官却压你家三级,按理却该我家娘子先行!”

    街道上车水马龙,乱哄哄挤作一片。被她这么伶牙俐齿地一嚷,倒有不少人轰然笑了出来。

    乔峰轻轻拨开面前人群,大踏步走去。好容易转至潘楼街上,向西行了几步,抬头望去:一座酒肆,楼高三层,门前悬着黑底金字牌匾“长庆楼”,两边挂着彩帛灯箱,曰“正店”。店内人头攒动,笑语如织。推杯换盏、行令唱词、丝竹管乐、跑堂呼喝菜名之声,伴着酒菜香气,一阵阵喷涌而出。乔峰仰头瞧了一眼,径直进门,登上楼梯而去。

    三楼上早已坐满,人声鼎沸,跑堂臂上满满堆叠着菜碟,高唱菜名,于座间流水般穿梭。见乔峰拾级而上,凭栏而坐的一桌立起一个人,抢步迎上前来,一拱手,恭恭敬敬唤了一声:“乔帮主。”一桌人随之立起,纷纷唱喏道:“帮主。”

    乔峰应了一声,拱手朝四方一揖,与众人还礼,遂取下背负的竹杖包袱,走至桌边,拣让出来的靠窗位置坐了。

    见他落座,众人方各自坐定。这一群人皆作乞丐打扮,衣衫褴褛,有老有少。其中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开口道:“乔帮主今日往朱雀门外访友可还顺利?”

    “我那旧友却不在营中。听闻是蒙官家相召,入宫面圣去了。”乔峰答。

    “东京人只知天下太平,却不知这等安好岁月,俱是仗着有我西军儿郎艰苦戎边。“座中另一位红脸白发的老者闻言感叹:“我前日深入辽境,慕容将军阵斩西夏大将仁多菱丁,报了当年灵州城一败之仇,于边关早已威名远扬。西夏辽国与汉境接壤一带,虽贩夫走卒,牵车引浆者流,亦知其名。”

    乔峰一笑,尚不及答复,座中一名眉清目秀的中年丐者已抢着道:“我前日亦听闻,慕容将军虽则威震边关,真容却无人见过。盖他平素冲刺沙场,俱戴一铜面具,倒似前朝名将狄青一般。有人道他面上也有刺青,故以面具遮掩。有人却道是因他真面目生得凶神恶煞。不知乔帮主当年是否有幸得见?”

    乔峰忍俊不禁,大笑道:“我结识他那时,他脸上倒没有刺青,却也不曾戴什么面具。”

    他不愿多提当年勇,向座中一望,岔开话题道:“怎么不见马副帮主跟奚长老?”

    “马副帮主于洛阳率夫人设宴犒赏帮众,未曾来得。今夜汴京总舵弟子俱出门观灯化缘。留守人员不足,奚长老自愿留于舵内镇守,特托我几个向帮主告罪。” 白须老者一躬身答道。

    “有劳奚长老了。”乔峰感叹。

    说话间,菜肴与酒便流水般送了上来。

    东京大酒楼的跑堂阅人无数,极有眼色,一看便知这一桌乃是丐帮武林中人,并不敢因他们衣衫褴褛而有所轻慢,上完菜陪着谈了几句,客气中透着亲热,点头哈腰退了下去。旁边一桌青衫幞头打扮的太学生看了这一桌人的穷酸模样,却露出不愿与之为伍的厌恶神色,向这边瞪了他们几眼,却被几个叫花子恶狠狠地反瞪了回去,心知不是好相与之辈,连连翻了几个白眼,当下打着官话高谈阔论,点评起时局来。

    乔峰是好酒之人,这时见美酒当前,心甚快慰,满斟一大碗,立起身道:“帮中事务繁多,一年下来,辛苦各位长老哥哥,奔走边关、安抚帮众,立功甚多。乔某在此先干为敬了。”

    众人闻他谢言,均神色肃然,纷纷端起酒来,道:“乔帮主为人慷慨豪侠,待人仁厚,自接掌帮主之位,恩威并重,经营得当,使我帮威远播天下。愿誓死追随。”

    乔峰一笑,率先将一大碗酒一口气喝干,翻手一照碗底,坐下了。他自斟自饮,随口与诸位长老谈讲帮中事务、武林轶事,菜未动得几口,酒却已经灌了满满几大碗下去,却只见神采飞扬,不露分毫醉意。

    “乔帮主,”那红脸老者见状笑道,“之前只听闻你海量,从未有机会见识。今日一见,心服口服:只怕我们六个老头子联手都喝帮主不过。”

    这时,邻桌太学生却起了一阵骚动,一个个争先恐后站起身来,扒在阑干上,伸着脖子往下观望。

    乔峰随众人往下一望,只见楼下街道两侧肃立着一排禁卫军,以手中朱漆木仗相连成栅栏,将看热闹的人群挡于道侧。

    “告庙大典已毕,”那中年白面丐者道,“想是官家銮驾要过来了。”他向南边一指。乔峰随着望去,只见六头大白象一字排开,头上戴着金蕉盘,紫罗绣幨络脑,当胸、后鞦并设铜铃杏叶,红犛牛尾拂,跋尘,背设木莲花坐,上面跨坐一名驭象军官。象前走着并排四人,穿花脚幞头、绯绣窄衣、银带。后面跟着服绯色、青色朝服的太常卿、光禄卿、太仆卿、开封尹等官,均骑于马上,左顾右盼。再次过去的是禁军铁骑大队,称“甲骑具装”,人人俱手执兵刃,马蹄声响彻长街,和着鼓乐缓缓向前推进,军容严整。

    “听闻这六头白象是交趾南蛮进贡来的,却不怕天气寒冷?”红脸长老笑叹道。

    这时,只闻丝竹齐鸣,却是銮驾冉冉近了。六十名衣锦腰玉的驾士推着玉辂缓缓行来。

    人群攒动,纷纷伸长脖子,欲一睹天子真容。珠帘内只露出一角黄袍,隐约间可窥见一个中年男子,服着龙袍,相貌清癯,脸色苍白,隐有病容,不时侧身与伺立在车内的小皇子说些什么。

    天子銮驾之后,跟着一群高官大员,服俱绯紫,有的傲然坐于马上接受万道眼光的审视,有的神色淡漠,无动于衷,有的似满腹心事,思虑重重。旁边一群太学生激动起来,指指点点,如数家珍,品头论足,道这个是曾使西夏的太中大夫韩缜,那个乃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确,行在他身边、貌合神离的那个又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珪,一时滔滔不绝。

    乔峰望着那群人缓缓行去,他的注意力却被行于御驾其后的一个人吸引住了:万千紫红服色间,惟他一人身着绿色袍服,身旁还跟着两名身着异族服色的人,看着像是吐蕃的盛装使节。

    若换成旁边那群太学生,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出这人官阶尚不及跻身绯紫群间,但他身上披挂的一袭银光闪耀的连环吞首面狻猊铠甲却又表明了他武官的身份:与身边行进行列中小心翼翼踞于马上,唯恐跌落的文官不同,他控马的姿态极为熟稔,几乎不用腾出手来牵制缰绳,单凭腰力和马镫控驭马匹前进。

    围观的人群也注意到了这位如鹤立鸡群、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他随着辇队缓缓行进,明明身置二万卤簿大队中心当中,却似茕茕独立,孑然一身,眉心微蹙,双眉斜飞,颇有高傲冷峭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