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逾矩

分卷阅读58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伏江只是冷看他,看不出态度。那个伏江有多外露,这个伏江就多内敛。

    漱丹恨道:“清晏既然杀不了你,为何你还要他世世轮回从道?”

    伏江沉声道:“他不阻我,我如何像今日这样止损。若没有他,这世间早不知被我害成了什么模样。”

    漱丹一时语塞,又失魂落魄:“可你受不住的东西······却要他为你承受!”

    伏江自知作恶无数,也不驳他。

    漱丹眼中早已黯淡:“告诉我找他回来的办法,我什么都愿意做。”

    事到如今,这个趾高气昂的狐狸也学着人来求神了。

    可一个寻生无路,一个寻死无果,就这么静静地相对着。

    伏江低头凝望着沈长策的脸,苍白的脸,已经没了半点生气。伏江却看着,一遍一遍,好似要把他的容貌记住。今后不知还有没有遗忘,可现在想,要是真遗忘了这个人,实在是可惜。

    “他和清晏一样,也是因你而生的人?”漱丹方才听了伏江对沈长策说的话。

    伏江没有回答。

    漱丹疑道:“他怎么可能杀你?”

    伏江也低声喃道:“他怎么可能杀我?”

    沈长策。策以诛仙之命,乱天道而生。

    本被天定的命,又被天还回了他自己手中。没有神仙会因他逾矩,去干涉他、引诱他、偏爱他。

    天高地远,无拘无束。

    第32章

    天亮了。

    沈长策听见窗外鸟鸣。

    醒来时如果能听见鸟鸣,看见阳光,就算梦前宿醉、梦时沉重,心情也会变得干净、轻远。人的伤痕总会自愈,人的心情也是。

    沈长策醒了。

    他看窗外不早,赶紧起身。可正当他要打理衣着,整个人一顿——他蓦然发现昨夜自己是合衣而睡。

    低眉仔细回想,脑子却一团乱,又看身周,更觉离奇:这是哪里?

    只是一间睡房,屋中摆设千奇百怪,有奢华的珠宝玉器,还有廉价的泥人糖画,白的彩的大的小的,不加分类全部堆叠归放一起。这屋子的主人,只要爱的就要买回来,从不管适合不适合,也不管会爱多久。

    沈长策满腹疑惑,又推门出去,却见偌大的屋子静悄悄,竟然空无一人。

    茶壶中还有凉却的茶水,住在这里的人,就像是因某种突如其来的灾难落荒而逃一般,实在是诡异离奇。

    眼看这屋中奢华趣意之物,全都和那冷却的茶水一样没有活气,沈长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股冷气在催着他走。

    实在难以忍受,他脚下已经先一步夺门而出,身形踉跄又潦倒。

    可出了门他又蓦地惊觉——这四周的景如此熟悉。

    突然之间,背后惊起迅疾驶来的破风声,沈长策方才回过头,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指向他喉间。

    一个面有疲色的道人怒目喝他:“他呢?”

    他?

    沈长策还未懂那道人话里的意思,那剑刃在他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道人咄咄逼问:“伏江呢?”

    沈长策望着那道人,眼神茫然。伏江是谁?这心里缺了一块的感觉,好似也曾经历过。

    那道人一看他的表情,心下觉得不对。

    此时又有几名道人从远方赶到此处,道人们眼神一触,其中几名已经默契地破入他那家门去。

    沈长策被五花大绑起来,又被人在一旁寸步不离地看着,好似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光是绑起来还不够。

    潜入屋中的道人动静不小,吆喝着互应。

    “不在!”

    “这里也没有!”

    沈长策听着里边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知发生何事。

    他们搜查无果,沈长策又被擒去了榆丁庙。

    榆丁庙的榆丁石像巨大威严,沈长策跪在它面前,不声不响低着头。

    总觉得那石像的视线在注视自己,沈长策好似受到照应一般,又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榆丁庙的一只眼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巨大的石补痕迹,像是留下一道疤,狰狞可怖。

    一行道人围在他的身侧,又疲又累。

    其中一道人凶恶恶问他:“伏江在哪?”

    沈长策看那道人一眼,这个问题他听不明白,又怎么答得出来?

    一切离奇古怪。

    那道人耐不下性子,突然狠踢他一脚,沈长策不由得侧倒一边。

    “伏江在哪!”

    来来去去便是这个陌生名字。沈长策心中开始燥乱,那燥乱无路可寻,油然生出一股火气:“他是谁!”

    那道人当他装傻,在这榆丁石像面前忍不住抽出剑来,却被人阻了下来:“等下!我看他不像装的。”

    那不耐的道人道:“昨天不是亲眼所见他与伏江在一起,今早便不认识?”

    另一道人又道:“清晏不让杀他!”

    提起清晏,这在座众道人便不做声了,全都面如死灰,好似发生了什么无可挽救之事。

    道人们终于冷静了下来,几人朝沈长策细细打量一番。

    其中一道人问:“你是谁?”

    沈长策神色茫然,只把一切当做官府刑讯。

    “沈长策。”

    那人又问:“你昨夜在哪?”

    沈长策道:“我不知道。”

    “伏江是谁?”

    沈长策痛苦道:“我不识得!”

    道人们面面相觑,却还是警惕:“你家中可养过一只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的狗?”

    这问题实在奇怪!沈长策道:“没有。”

    道人们又接二连三问了许多问题,比如“淑莲是谁”“家中金钱从哪来”,沈长策与淑莲不熟识,也不知家中有如此多的金钱。

    如此折腾半日,那伙道人问不出结果。一道人揉着太阳穴,头疼道:“先将他关在榆丁庙!”

    沈长策被两道人压着走,回过神时,远远地看见一间屋子,那屋子坐落木棉树之中,好似浑身长满了刺。

    但道人们却把他压去了另一间屋子。那屋子门上符咒法器排放严整,远远地就透着一股阴气。

    他被推进那屋中,身后的门重重关上。

    他身上的绳子还未揭开,躺在尘埃之中艰难地仰头,离他鼻子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根红线。

    红线密密麻麻们在屋子里穿梭,似有规律,又杂乱无章。阳光透过屋顶的几片漏瓦落在他身上,红线的影子也在他身上密麻缠绕。

    沈长策感到了压抑。

    可这屋内的阵法安静无声,他心中的烦杂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他望着鼻尖那一根红线,意识渐渐空散、放逐、平静祥和,安静得就像一只被降服的妖。

    好似有人在他耳边道:睡吧。

    第二日,一个道人来找他,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又领他去榆丁庙别处的屋子住下,还带来了郎中,替他诊脉疗伤。

    道人告诉他,他需在这榆丁庙多住几日,他的屋子还需道人们多多勘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