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点地展开卷轴,却发现这是梓昱一直在画的卷画,画卷里记录着他们在一起时的每一个时刻,记录着他所不知道的自己。
看着看着,泪水盈满了眼眶。
白千刹紧紧攥着未看完的半卷画,心里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梓昱死去,他不要他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然而,轰隆一声,一场大火燃起,燃烧着屋内的一切。
“梓昱!”白千刹打了个激灵,他想冲进火海救人,却被大火外围的结界反弹回来。
大火中,梓昱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他一身紫衫,从火里徐步走来,与白千刹隔着一层透明的结界。
“梓昱?为什么?”白千刹看着结界另一边的人,眼中满是悲伤。
“我爱你。”梓昱嘴唇翕动,声音却没有从结界内传出来,他将手放在结界上,掌心向着白千刹的方向。
白千刹忍着哭泣,将手贴在了结界上,和他的手紧贴在一起。
火焰吞噬着那间小屋,屋内的老头也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而那个站在白千刹面前的幻影,也随着大火逐渐散去。
“梓昱,梓昱,梓昱……”最后,只留下白千刹跪在结界外痛哭流涕。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画卷,在结界消失,浓烟散去时,竭斯底里地仰头大喊:“梓昱——”
天空之上,火烧云被风吹得滚动,而在天空下的另一片土地,也燃烧着熊熊烈焰。
圆圆站在结界内,对哭天抢地地子孙们微笑,她杵着拐杖,从容地转身走入燃烧成一片火海的山庄。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她叨念着这样的话语,消失在火海之中。
生于此,亡于此。
第65章 他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百年。
那日,白千刹骑着马从天华曜国的大街走过,他又带着自己的大军去扩展疆土,又一次回归。
一阵熟悉的琴声飘荡在他的耳畔,使他勒住缰绳,停于阁楼前。
他转头望向纱帘飞舞的烟花之地,微微蹙眉,随即从马鞍上跨下来,朝着里面走去。
“是皇上来了。”
“怎么办?你去接待?”
“我不去。”
青楼内的姑娘们议论纷纷,谁也不敢私自上前招待白千刹。
白千刹迈步入青楼时,老鸨连忙带头跪拜:“参见皇上!”
青楼内的所有人都纷纷停止作乐,跪下来参拜白千刹,琴声也戛然而止。
白千刹扫了四周一眼,因为人太杂,到处纱帘飘飞,他寻不到琴音的发源处。
“刚才弹琴的人在哪?”白千刹下睨着跪在面前的老鸨,询问琴师的去向。
“在阁楼上,皇上……”老鸨的话还没说完,白千刹便从他们身边走过,朝着阁楼的方向走去。
他挨个推开阁楼上的厢房,厢房内大多是赤身裸体的男女,他们在床上缠绵,然后裹着被子慌张下跪。
白千刹皱着眉头逐一走出那些厢房,就在即将放弃时,他又听见了琴声。
这一次,琴声是从阁楼最高处传来的。
他站在青楼二楼往上看去,看到三层处还有一间关着门的厢房,琴音大概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于是,白千刹一把抓住从梁顶垂落的丝缎,飞上上了最高处的阁楼。
“吱”一声,阁楼的门被推开,坐在屏风后弹琴的人怔了一下,琴声中断。
“是谁教你弹这首曲子的?”白千刹步步走来,拂手一挥,屏风自中间裂开,往两边散架。
一袭紫色背影撞入白千刹的眼瞳,他怔了一下,忽而止步。
“梓昱?”
坐在琴架前的男子浑身一颤,倏忽回身,惶恐地看向打碎了他身后屏风的男人。
这个男人一头白发,一双红瞳,一袭黑衣,他是……?
墨惜没有见过当今的皇上,但他听说过皇上的样貌,传言他是不老不死的旱魃,暴戾成性,十分可怕。
“贱民墨惜见过皇上!”墨惜急忙跪下,吓得浑身发抖。
他不敢抬头,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地板,凝视着逐步停在面前的黑色靴子。
“把头抬起来。”白千刹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着。
墨惜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对上他冰冷却悲伤的双眸。
“不是梓昱。”白千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他不会忘记梓昱凝视他的眼神,绝不是这样怯懦。梓昱的眼里总是装满了倔强,调戏,让人看一眼便会面红耳赤,过目不忘。
眼前这个人,虽然和梓昱有一样的皮囊,却不是他。
但是……
白千刹俯下身子,在墨惜身上嗅了嗅,墨惜身上的味道和梓昱非常接近,除了眼神和性格不一样之外,他们没有什么不同的。
“你在害怕我?”白千刹凑到墨惜脸侧时,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颤栗。
“小人不敢。”墨惜眸色一变,忙摇头作答。
“那你亲我一下。”白千刹的脸就停在墨惜的面前,他只要再往前一点,便能吻上他的唇。
墨惜睁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惶恐不安。
沉默了片刻后,墨惜缓缓地错开他的唇,吻了吻他的脸颊。而就在他准备移开嘴唇时,白千刹的唇忽而移到了他唇边,侵略般地覆上来。
门被一阵风合上,屋内的衣物摩挲的声音。
“皇上,你要做什么?皇上……?”墨惜惊恐道。
此时,他已经被白千刹抱上床,被迫宽衣解带。
“不要,放开我,我不卖身……呜……”墨惜的话还未说完,唇便被堵上。
他用尽全力,却还是推不开擒住他双腕的男人,那男人吻着他的唇,吮吸着他的锁骨,像怔了魔一般想要侵入他的身体。
“梓昱,我很想你……”凌乱的吻落在墨惜身上,此时,白千刹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当初和梓昱亲密无间的画面,那些画面和眼前交叠,分不清虚实。
“我不叫梓昱,我叫墨惜。”墨惜的一句话停止了白千刹的举止,他停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片刻后,他松开了他的手腕,动作缓慢地从他身上移开。
“是啊,你不是梓昱,梓昱已经死了。”白千刹呢喃着,脑海中闪过两百年前那场大火中的画面,梓昱化成灰烬,从他眼中散去了。
两百年了,就算梓昱还活着,大概也不会是凡人,大概是和他一样的怪物。
眼前这个男子,不过是和他相似罢了。
他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和他相似的人而发狂?
“对不起……”白千刹理了理衣袍,退出了墨惜的房间,而那句对不起,却不知道是对梓昱说的,还是对墨惜说的。
白千刹驾马离开时,墨惜拽着不整的衣衫,站在轩窗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口中的梓昱是谁?他为什么会有那么悲伤的神情?
墨惜垂眼深思,而屋外却传来了他娘亲的声音:“墨惜,你在里面做什么?刚才有谁来过?”
“没做什么,有事吗?”墨惜急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生怕门外的女人忽然推门而入,看到他屋内的狼藉和他的狼狈。
“一会儿有歌舞表演,下来弹琴。”门外的女人这样说着。
“知道了娘。”墨惜应道,随即,他又望向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那里,有一个穿着百衲衣的老头正好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老头微微眯眼,随即转身离开了。
“刚才那个老头是在看我吗?”墨惜不由得这样想。
往后的每一天,墨惜都会看到那个叫白千刹的男人来听他弹琴,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一夜。
起初,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沉默寡言,偶尔露出笑容,却不知道是在对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