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川带下山的十几个弟子此刻也都赶了回来,但两方一对比凌云派仍然讨不到便宜——他们仅剩十几人还能打,对方却实实在在有一百余人,要想获胜每个人都得以一当十。秦见山秦见川师兄弟二人倒还有些把握,但是观海虚弱、其他弟子武艺还不够精湛,委实让人担忧。
秦见山从地上捡起两把剑,一把交给观海,一把紧握在手。他暗中冲秦见川使了个眼色,眼下只有先杀了厉星,乱了火云教心神才有胜算。
观海退后一步,给他们二人让出位置。两人一左一右,身影几乎同时原地飞出,又齐齐落在厉星左右手,一左一右刺向厉星左右肋。火云教十个大弟子就站在厉星周围,眼看两人同时攻向教主,迅速提剑来增援。
厉星向后仰倒闪过两人的剑,右手同时挥了一个圆格开两柄长剑。十个大弟子也都赶到,举剑围成一圈将二人包围。
余下的人也都与观海和凌云派众人战了起来,刀剑碰撞声与呼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秦见山和秦见川背对背站着,十一个人的包围圈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片刻,厉星左手边的弟子举剑的手轻轻晃了一下,他应该是这十人中年纪最轻的。秦见山右手动了动向秦见川示意,接着他和秦见川背靠背原地快速转圈,手中长剑不停挥舞,剑招越来越快,剑影连成一片几乎让人看不清。
厉星和他的十个大弟子怕为剑气所伤,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小心防备。秦见川转到最年轻的弟子面前时,虚招化为实招,一剑将那弟子的手臂刺了个对穿。待众人看清楚他这一招时,那弟子的剑已经脱手,如注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
趁着火云教人慌乱,秦见川又接连刺伤了五、六人的肩膀。他手中拿的正是凌云派传世的宝剑,削铁如泥,秦见山的剑自然无法相比。他专攻火云教人下盘,几个来回十人便都受伤无法站立。
只有厉星还定定地站在原地,也并未受伤。
二人终于停了下来,秦见川站在厉星面前,手上沾着点点鲜血,宝剑却仍散发着寒芒。“师兄,你去帮师父,这个人让我来了断。”
刚才他们那么快的剑招厉星都一一避开,此人确实不容小觑。
“你自己小心。”秦见山几步跃到观海身边,伸手抓住他后方甩来的长鞭,用足内力一拽,用鞭之人被他拖到面前一剑刺死。
秦见川对厉星没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讲,他要跟他单打独斗只不过是要立住掌门的威名。
厉星双足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一柄长剑像蛇一样在秦见川面前晃动,招招致命。
秦见川左躲右闪,削铁如泥的宝剑舞得密不透风,却也一点沾不到厉星的兵器。在厉星的剑又一次迎面刺来时立住不动,在剑尖离眼睛只差毫厘时侧着头身形一晃,厉星的剑擦着太阳穴而过!同时秦见川使了十成内力抬脚踢向厉星胸口,原地后空翻掷出手中的剑。
宝剑穿透了厉星的肩膀,带着十足的力道逼得他连退几步。秦见川飞身而来抽出宝剑,正要一剑刺透厉星的喉咙,厉星反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淬过毒的匕首,深深刺入了秦见川的腹部!
生死之际秦见川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憋足了一口气,将全身内力灌注于宝剑上,一气割断了厉星的喉咙!厉星发出“咕咕”几声惨厉的叫声,瞪大了双眼,带着血迹的右手握成爪,还企图刺穿秦见川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但已经是徒劳,厉星直直地倒在秦见川面前,死不瞑目。
秦见川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受伤中毒之后强催内功,巨大的滞涩感堵住了他的胸口。他的脸涨成紫色,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腿一软跪了下去。
火云教人看教主被杀,有些乱了阵脚泄了气,还有些当机立断要冲上来杀了秦见川!
秦见山纵身跃过包围住他们的人,从后飞跃而来,手中长剑舞动不停,堪堪挥开指向秦见川的几把剑。
厉星召集来的江湖草莽看到他被杀,本来有些意兴阑珊,不知是谁高声喊道这是歼灭火云教和凌云派的绝佳机会,号召大伙儿一齐上,踏平凌云,将凌云观据为己有!这帮草莽竟然又迅速恢复了战斗力,也不再管什么火云凌云一鼓作气见人便砍,场面一时失了控。
秦见山左手托住秦见川,右手片刻不停,但也渐渐力竭挡不住越来越多的人。
突然一道灰色身影自观外飞入,此人轻功已臻化境,几乎是谁也没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施展出了怎样神奇的功夫将在场除凌云派以外的人击倒。
灰衣老者在大堂中负手而立,发梢和衣袂无风自扬。老者气定神闲,扫视在场诸人时眼中还带着悲悯,仿佛刚才以一当百的人不是他。
“前辈!”
此人正是秦见山在北山阁楼中见过的灰衣老者。他本来只肩负了守藏书阁的责任,不应该再出现在此处,但是凌云派大难当头,他作为教中前辈自然义不容辞。
“师叔?!”观海也认出了他,“我以为您早就……”
“前尘旧事不必提了。”老者挥了挥手,又扫视了一眼在场诸人,“还不快滚?”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在厉星带领下来围剿凌云派的人终于散去,秦见川也早已被扶回到了东厢房。
厉星那一刀既深且狠,匕首上淬了剧毒,加之秦见川还被自己的内功反噬,一时间在场诸人束手无策。
观海点了秦见川伤口周围几处穴道,又拿来解毒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秦见山站在床边,一手抵在秦见川胸口护住他的心脉,却无法阻止他的气息越来越弱。
秦见川本来已陷入昏迷,躺了一会儿竟然悠悠醒转,眼神也异常清明。
“师父,徒儿不孝,害了您……”
观海长叹一口气,“别说了。”
“不,不说……不说就没机会了。是您抚养我长大,教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到头来您却为我所害,徒儿实在是大逆不道。”
观海拍拍秦见川的手背,像过去无数次安慰或鼓励他时一样;此刻他说不出什么话来,秦见川确实给他下了毒,又逼他启动石盘带回了秦见山,但是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秦见川,看着他为了凌云派付出生命,二十几年的父子情义压倒了一切。
“师兄,”秦见川伸手抓住秦见山的手肘,“掌门之位是我抢来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拿你当亲哥哥……”
“见川,别说傻话,你才是凌云派掌门人。别说话了,等你伤好了,重振凌云派的重任还要交给你。”
秦见川笑了,他摇摇头,“别说笑了。看到你和师父安然无恙,最后能保住凌云派,我死而无憾。”
秦见山还想说什么,但是来不及了,手掌下秦见川的胸口似乎已经不再跳动,他的手无力滑下,苍白的手指敲在床沿发出“咚”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火云邪神”梁小龙老师的名字,捂脸。
这周应该能写到秦见山和东方重逢,吧。
第三十章 纵身一跃
灰衣老者屏退了所有人,在秦见川的房间呆了一天一夜,终于将他救了回来。没有人知道灰衣老者是怎样起死回生,但看到秦见川脸上不再是将死之人的灰白、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众人终于也都放下了心。
秦见山带着灰衣老者去东厢房歇息,灰衣老者一坐下,竟然饶有兴致地问起秦见山为什么又回来了。秦见山带着十足十的无可奈何,将前一天山洞中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
“观海这样的师父还能教出秦见川这么心狠手辣的徒弟,也是难得。”
“师叔祖……”
灰衣老者没搭理秦见山,他掐了掐手指,再次看向秦见山时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能有你这样的奇遇,真是世间少有了。”
他现在在秦见山眼里几乎已经是半仙了,所以不论他知道什么秦见山都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一件事情……“师叔祖,您能……”
“怎么,你还想着回去?”灰衣老者大为不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牵绊,才能让他撞塌了南墙都不回头?
秦见山点头,“我欠他的。”
灰衣老者摆摆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秦见山沉默着出了房间,又带上门,漫无目的地在天井中走来走去。小时候他经常和秦见川一起被观海叫到东厢练武,他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听到观海的谆谆教诲,似乎还能看到他和秦见川的一招一式。十几年过去,物是人非,他的心早已不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见山。”
“师父。”
观海走到秦见山身边坐下,“还是想走?”
秦见山也坐了下来,“对不起,师父。”
“见川以为自己活不成了,说把掌门之位还给你,他一直都不明白,权势在有的人眼里根本就是过眼云烟。人活一辈子,总要有个念想,只是有人找得到、有人找不到,有人得到了、有人得不到。所以啊,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师父,他是号令几千教众的一教之主、是武功天下第一,他曾经说过要和我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可惜我还没来得及。”
观海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但一时半会儿的又琢磨不出来。“你这次回去,没找到他?”
“找到了,只是是年轻时候的他。”
“啊……”观海这才知道他计算错了时间,秦见山还是没有和他的爱人在对的时间相遇。
“不过没关系,能再遇到他已经够好了。”
东方不败在不知道哪个时空紧紧拽着一根缠绕在秦见山心上的红线,秦见山时近时远,但是他从来都不曾放松过。有时候离得远了,红线崩得太紧,秦见山便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勒得生疼。这根红线在他心上打了死结,他没想过要解开,只想顺着这根红线找到另一头的那个人。
秦见山从来不知刻骨相思是此般滋味。他回想起东方不败说不管什么愿望都替他实现,他回想起与东方不败在黑木崖上拜堂成亲;他回想起东方行问他总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他,他回想起自己对东方行说往后每一年都要平安喜乐。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秦见山心头,可是不知,这大红喜烛能不能照亮东方不败的脸,东方行是否还有平安喜乐的每一年。
天上点点雨滴飘落,顺着秦见山的脸颊滑下。
“我猜师叔也修习了复始,等见川醒了,我帮你去求求师叔。”
“师父!”秦见山万万没想到观海是这么想的,他立刻跪在观海面前,“多谢师父!”
“回去吧。”观海起身走回房间,背影看上去佝偻而疲倦。
秦见川昏迷了整整七天,期间观海带着秦见山替教中众人治伤、又修复了凌云观,日常练武更没有落下。此次凌云派元气大伤,仅余下二十几个弟子,要想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怕是要花上许多年。
而这期间灰衣老者也没有回北山,他把《北山笔记》带了下来,完善了其中部分内容;又带着观海一起重新编写了凌云派的两本武功秘籍,准备等秦见川醒来之后一并传给他。
秦见川在第八天晌午才醒来,睁眼的时候他没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只当自己思虑过重,所以把地狱也看成自己的房间,还自嘲地想孟婆汤看来是毫无用处了。
“掌门,你醒了?!”
随着这一声惊喜的叫喊,教中众人有的拿来煎好的药、有的端来温好的粥、有的送上热水、有的去招呼灰衣老者和观海秦见山来,房间中一时乱糟糟的。秦见川什么也听不清,想起身却没有力气,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片刻灰衣老者进来了,教中弟子自动让到一边。老者手指搭在秦见川手腕上,感觉他脉象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已经平稳,便捋了捋胡子,嘱咐要给他喂水喂药喂粥,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
观海和秦见山刚才在整理书房中整理东西,听人来报急匆匆赶来,看到秦见川终于醒来俱是十分惊喜。秦见山更是心头大石终于放下,这几天教中弟子还以为他要留下重新继任掌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热切,搞得他十分不自在。
秦见川还是十分虚弱,吃下了粥和药又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才真正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