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鼻目都酸涩无比,被击中的脑袋昏昏沉沉,他茫然地张开双手,洛冰河过来要抱起他时他又摇头呢喃道:“要背……”
洛冰河半蹲着把他背到背上,轻声道:“好。”
两人紧贴着相对无言,亲密无间的距离却让沈清秋浑身发冷。
良久,洛冰河缥缈的声音传来:“抱歉。”
不知道是为哪件。
沈清秋浑浑噩噩,在挨上宽厚的脊背上时,空洞的双眼合上,灼热液体滚落在洛冰河的脖颈间,和黏腻鲜红的血流一起,肆无忌惮。
他忽然道:“骗子……”
背着自己的人脊背忽然几不可感的一僵,接着洛冰河的声音落入自己耳里:“我骗你什么了?”
沈清秋头痛欲裂,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偏偏一片腥味血红,他揪着洛冰河的衣襟痛苦呻吟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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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魔界晚上还是有几分凉意的,苟言轻轻哆嗦着半夜起来上茅厕的时候看到廊下坐着的青衣人影着实吓了一跳。
沈清秋眉眼郁郁,只身单薄地坐着。三分清冷,七分孤寂。
苟言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君上今晚没有来,也不知道为何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人,中午回来就染了一脸血。
他有些担心,却不敢太过惊扰,轻手轻脚拿了一件厚衣裳给沈清秋披好,小心道:“仙师,可是头疼得厉害?”
沈清秋无神的双眼看过来,喃喃道:“疼?不,我不疼……”
苟言心中不忍,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闭口不言。
黯淡的光线下,沈清秋脸色惨白,比当初被失去感知折磨时还要更像厉鬼。
他侧眼看了看身旁的睡得天昏地暗的苟言,又转头怔然地盯着门口浅淡的光线愣神。
是他想得太多了,他从来不是冬夜里的孤独路人,洛冰河也不是能拯救他的温暖火光,而是一如既往的灼人烈焰,会把万物烧成一捧余烬。
光线逐渐亮起,是魔界独有的冰凉。
苟言心惊胆颤,醒来时正想服侍沈仙师洗漱,却发现找遍整个院子都不见那袭熟悉青衫,房里轻便的值钱东西都不见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君上!沈仙师不见了!!!”
第二十四章 (二十三)
已经是深秋时节,时不时泛起的风能把人吹得直打哆嗦。
差不多又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冬天喽。常来小店的店小二坐在凳子上缩头缩脑地小幅度抖动双脚,嘴里小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儿。
他唱了一圈,觉得大晚上的肯定不会再有人了,这凄凉的天,掌柜的都早去抱着老婆睡下了,自己还得在冷风里守到大晚上。
苦啊。
店小二说道着一些琐碎话语,继续哼着调子,起身去把小店的门关好。
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些,整条街道安静空旷,秋日独有的干燥让这片夜空也异常晴朗,却奇异的无星无月。
店小二探头往门外再确认一遍,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他才哆嗦着手脚把门关上。
这门刚关的一半,他刚伸手想把另一半掩上,却莫名觉得脖子一凉,风吹过一样冷嗖嗖的。
妖……妖风啊……
僵硬着缓缓转头,脖子仿佛都出现了咔嗒咔嗒的转动声,头刚侧过一点,忽然看见自己旁边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黑影。
店小二也跟着眼前一黑,差点没给吓的厥过去。
客官啊,你咋进来的?
凭着多年练就的胆子和良好的店小二经验,他愣是稳住了发软的手脚,老眼昏花地问道:“客、客官住店吗?”
“住店。”
是一道清冷得有些薄情寡义的声音,但好歹让店小二直接飘到嗓子眼的心没再飘了。
他也不敢看来人,低着头神情恍惚地接过那双细长手指捻着的银两,还处于懵懵的状态,胡乱道:“好的好的,客官这么晚啊,客官请跟我来……啊哈哈……”
直到把人送到房里,晕乎乎的店小二才回过神来。
唉,他这个二十来岁的老人家真的是一点都经不起吓了。
“等等。”
“是!”
店小二刚想把门关好,闻声不由肃然起敬,挺直腰板任凭吩咐。
“把这份药拿去煎了,再打些热水上来,我要沐浴。对了,还要一些清淡的吃食。”
房里没关牢的窗吹过一阵寒风,把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的兜帽吹得一歪,他索性抬手把帽子摘了,露出一张苍白的容颜。
神、神仙!
店小二瞠目结舌,恍神间手里被塞了一个还有些温热的药包,他还未来得及感叹神仙的风姿,眼前的门就“啪”的一声被无情关上了。
沈清秋关好了门,又去把窗给掩好,脱去身上的斗篷时仿佛也卸下
了一身的风尘仆仆,连续几月的奔波终于止于此刻,让他疲态尽显。
店小二动作迅速,热水和吃食都很快准备好了,不过煎药得用时间,实在急不得。
沈清秋示意自己知道了,店小二便躬身关上门,再次退下。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沈清秋精神好了些,脸上终于泛起血色。
他把还有些热气的饭食一股脑地闭眼全吃了,在胃里起了熟悉恶心感的同时猛灌了口水生生压下。
这样折腾自己实属穷途末路之举,他已经毫无办法了,长时间的劳累让他迅速瘦了下去,如果还像当初那样吃了又吐,他的身体绝对会垮。
都是……!
腹中骤然一痛,脸上刚恢复一点的血色消退得一干二净。
沈清秋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又急又躁又心慌。
咬着牙犹豫了许久,终是妥协般把手放在了腹部,在那块微微鼓起的地方轻抚。
“……别再捣蛋了……”
在他终于缓过来的时候,药才姗姗来迟,他不敢大意,趁热赶紧把药喝了,在浑身舒坦了一些之后,他确定自己肚子里的小东西没有什么问题,才匆忙上床睡下了。
他这几个月来,一半时间是在远离魔界的路上奔逃,还有一半则是……
啧,他又杀人了。
太久没睡过一觉安稳的了,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沈清秋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本能的伸手护住肚子,极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糟糕透顶又匪夷所思的事。
尽管被窝冰冷,还有着许久未见阳光的霉味,沈清秋还是极快地陷入了深眠。他太累了。
如果能就此沉睡就好了,那些糟心事他什么都不想面对。
不过睡着时脑子实在不太受控制,睡梦中他又飘回了第一次得到那个晴天霹雳消息的那天……
……
那天他赶了很久的路,从遥远的北疆到了另一个镇子。他状态很差,当天腹中痛得他实在受不了,不得不放弃骑马转而买了辆马车。
后来他身体越来越不对劲,经常浑浑噩噩突然睡着,总是提不起力。那天之后,肚子时不时会痛一阵,他疑惑地摸上去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奇怪。
在他有天早上吃东西莫名其妙吐了三次之后,他再也不敢不当回事,当下去寻了家医馆。
医馆里。
沈清秋冷眼看着大夫按着他的手探了又探,捻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看不出什么,就不要装了。”沈清秋冷哼道。
大夫瞅了一眼他,样子十分为难:“呃……公子确定要说?”
沈清秋就差揪着他的胡子瞪他了,不耐道:“说!”
“喜脉啊喜脉公子!”
大夫被他吓得眼睛溜圆,冲口而出就是一个惊天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