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尽欢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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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是很乐意,唐成雪还是乖乖去拿题出来做:“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

    沈尽欢露出唐成雪爱死了的那种笑:“这节课是物理,你在物理课上看其他科目的书了吧?让我猜猜是哪科。历史吗?”

    唐成雪也乐了:“你是魔鬼吗?什么都知道!”

    说完,他便伸出手要奶糖:“被赶出来了,我心里苦,要吃糖才能写题。”

    沈尽欢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拈几颗大白兔出来放到唐成雪手心里:“没有糖了怎么办?”

    未经思考,唐成雪开口就说了句:“那你亲我一下也行,也甜。”

    于是空气有一丝凝滞。唐成雪的脸又红滚滚地烧起来。沈尽欢起身轻轻靠近他,在他右边脸颊上小小亲了一口。

    唐成雪赶忙坐下,随手拿根笔开始写题。此时他却镇定下来:刚刚沈老师确实是亲了我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我……

    沈尽欢不再说话,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唐成雪低着头故作轻松:“你……是怎么知道我被物理老师赶出来了的?莫非那老头还在微信群里通报我了不成?”

    沈尽欢说:“我知道你最讨厌物理课,而且历史知识记得不熟,所以你有很大可能在物理课上看历史书。”我知道你的一切。沈尽欢在心里补了一句。

    “哦……”

    沈尽欢把批改好的作业摞到一起:“唐成?”

    “啊?”

    “你是在为刚刚那个吻不好意思吗?”沈尽欢的语速很慢,语气也不似平常随意。

    “有那么一点害羞。”唐成雪还是不敢抬头。

    沈尽欢说:“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

    唐成雪竟然有一瞬间的惶恐,或者说,他并不希望让沈尽欢认为自己觉得被冒犯了。沈尽欢走到他身旁,俯下身:“可是如果你害羞的话……我可以帮你克服一下。”

    于是沈尽欢吻了吻唐成雪的额头。唐成雪抬起头,扯了个笑:“害羞什么?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不成?”

    第5章 除夕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落下,厚厚地积在灰的地面,压在树的枝头,也落到每一个人的心里,柔软,也绵密。

    在不知道是雾还是霾的朦胧中,同学们领了自己的期末成绩,接受着又一次来自内心深处的洗礼。

    唐成雪和舍友们闹腾着把行李收拾好,坐在行李箱和床板上等着家人来接。娄北一脸苦相,害怕迎接他爸妈的混合双打。但也由衷的期待假期的狂欢。

    “我回去之后可免不了一顿板子啊!”娄北扭着胖胖的身体,搬动自己的被褥,“雪雪啊,我要是能考你这样也行啊!”

    唐成雪眼珠都没转一下:“什么叫也行?胖子?”

    娄北半敷衍着改口:“是是是,要能考成你那样我都得放挂鞭庆祝庆祝!”

    唐成雪的理科三科考的异常惨烈,但文三科还不错,对得起他物理课上的心惊胆战。

    裤兜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娄北用胖出小坑的肉手摸出来看了下:“雪,我爸到了,你帮我把这些个袋子拎下去呗?”

    “好嘞,娄爷!”

    打发走娄北,宿舍里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平时格外拥挤的屋子都变得空旷起来,唯一显出生气的,可能只剩下阳光下飞舞的尘土。

    直到一阵铃声响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成雪,车队出了点问题,你打车回来得了。”

    “嗯,行。”唐成雪语调都没什么变化。但他挂掉电话,仰在床板上,眼睛又酸又涩,一个不留神,眼泪的冰凉触感就划过皮肤。

    真不争气。

    三中所处的地方可谓是学校扎堆,今天期末放假,那必然是人山人海,各位家长都来接自己的心肝回家,尽管心肝带回家的是零鸭蛋。

    唐成雪已经想象到自己拎着行李在路边打车的情景了,身边人群熙熙攘攘,其乐融融,而他只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冷风。当然了,最有可能根本打不到车。

    唐成雪正出神的时候,一个挺拔的身影就停在宿舍门口,他敲了敲虚掩的门:“怎么还躺下了?睡觉吗?”

    见是沈尽欢,唐成雪急忙坐起身来:“这不是累了吗,就睡会儿。”

    “那什么时候回家?”沈尽欢的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显然是也要走了。

    唐成雪暗暗深吸一口气,不想被沈尽欢看出什么破绽:“等会吧,等会就走。”他并不想和沈尽欢一起出校门,因为那样沈尽欢就会看到局促地打车的他。

    “和我一起走吧。”沈尽欢走进屋子帮唐成雪拿行李,“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啦!”唐成雪伸手去拦,但拦到一半,眼泪就没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

    于是他也不打算继续忍了,干脆抻袖子擦眼泪,一面擦一面哭:“说好的来接我,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我知道他忙,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让他来。”唐成雪从来都习惯隐忍,几乎没在别人面前露出过不愉快的表情。可今天,就这么没有征兆地爆发了。

    丢人也无所谓了,管他呢,爱谁谁。

    沈尽欢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慌乱地掏出纸巾递过去:“还有我呢,送你回家。”

    唐成雪用蒙着一层水汽的眼睛望着沈尽欢。其实唐成雪是纠结的,他舍不得放开这份温柔,但又不想让沈尽欢见到他家的难堪。

    最终他还是坐上了沈尽欢的车。一辆很低调的豪车。里头的暖风和外头堵了一条街的路让唐成雪心里烦躁。

    唐成雪家在城市西郊一个村子里,不算特别偏僻,但也是村,而且村子的干路无敌坑坑洼洼。

    眼瞅着就到村口的桥头了,唐成雪瞬间百倍欣喜,今天村里有集市,卖货的人特别多,沈尽欢开车是不可能进去的。

    他缓缓开口:“沈尽,你把我放这桥头就行。”

    沈尽欢了然道:“好,那就累你把行李箱拉回去了。”

    “谢谢你。”唐成雪扭过头去看沈尽欢,眼神无比诚挚。

    “你永远不用和我说这句话。”

    “为什么?”唐成问,“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沈尽欢说:“因为我,喜欢你。”仍旧是让唐成雪爱死了的那种笑,但无疑蒙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当做是在开玩笑吧!唐成雪想。于是他也说:“我也喜欢你啊,咱们扯平了。”

    如果可以的话,唐成雪也想让沈尽欢去家里坐坐。可这事关他的小小尊严。

    倒也不是觉得丢人,只是不想讨人的同情,尤其是沈尽欢。

    唐成雪拉着行李箱穿过人群熙熙攘攘的集市,他总有种下一秒行李箱的轮子就会卡在路上的错觉。

    最终还是到家了。

    那扇绿色的斑驳的铁门,大的空的土色的院子。

    院子大,房间小。人多,地方少。一进家门,唐成雪就感觉低气压的空气好像扑面而来,似乎心脏都在骤缩。

    通过声音可以听到两个孩子在客厅看动画片。唐成雪打算先把行李放到自己的卧室,靠西的那个屋子,独门独户,不用惊动任何人。

    可走到一半,唐妈妈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就穿透玻璃、撕裂空气而来:“你干什么呢你!又吃!又吃!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死了去!!”

    唐成雪便撂下行李,往妈妈的卧室走去:“妈,怎么了?”

    熟悉的憋闷且腥臭的味道,熟悉的凌乱且肮脏的感觉。唐母正把毛巾放在盆里清晰,盆里的污水带着些黄色的痕迹。

    唐母用宽厚粗糙的手拧干毛巾,走向木床上躺着的唐安峰——唐成雪的父亲。

    “你看你爸,天天往嘴里塞屎,他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天天伺候这么个病人,实在没法活了!”

    唐成雪接过母亲手里的毛巾,给父亲擦拭嘴边的污渍。唐安峰眼球浑浊,眼神呆滞,常年躺在那张腐朽的木床上。

    “妈你歇会吧,我给爸擦。”唐成雪有气无力地说。

    唐母倚在布满黑渍的门框上,重重地拧起眉头,压低声音说:“你哥那车队又出事了,唉,我早就说不让他自己单干,这下连年都过不好了……”

    唐成雪不打算接话,却听到嫂子李舒尖锐的声音传来:“出事儿也没让你掺和,谁让你操心了?”

    唐母掀开门帘冲着李舒说:“你看你说的这话,我儿子我不操心谁操心?”李舒便不再多说。

    唐成雪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因为司空见惯。

    他有一个庸俗且烂大街的故事。因病无法自理的父亲,同样得病却要照顾父亲的母亲,拼命赚钱的哥哥,鸡毛的嫂子,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侄子。这些因素拼凑出来的故事,多么魔幻现实主义。

    他见过家里太多人的无助。他见过母亲委屈的哭泣,兄长无可奈何的叹息,长嫂恶毒的咒骂。但他从未感同身受。唐成雪想,是他过于冷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