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沈尽欢竟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不嫌、没事儿。你稍等，我去拿！”
唐成雪拿好唇膏后，在沈尽欢的门前又站了好一会儿。
唐成雪你在墨迹什么呢？婆婆妈妈多半天了？多大点事儿？他都忍不住腹诽自己。
不过唐成雪没想到沈尽欢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他把唇膏递过去：“你先凑合用吧。”
沈尽欢接过唇膏，说：“谢谢，不过我还以为你休息了。”
“老师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还占你地儿洗澡了呢！”不给沈尽欢回答的机会，他又说，“真不早了，老师你早休息，我先走了！”
唐成雪躺在床上，闻着自己身上沈尽欢沐浴液的味道，一夜未眠。连来回翻身都没有，就保持一个姿势侧躺了一宿，思绪很乱。
沈尽欢真的没有智能手机吗？还是只是不想加我的微信而已？
第4章 初秋
时间在滴滴答答往前走，气温也随之逐渐下降，那恼人的烦躁逐渐消失，唐成雪也就不能再去沈尽欢的办公室和宿舍蹭凉快，于是他开始捧着语文习题往那儿跑。娄北总大惊小怪地问他那儿来这么多语文题。
但几次月考过后，唐成雪发现自己的学霸属性已经消失殆尽了，这让他多少有点郁闷，郁闷的时候就只能去沈尽欢那里蹭课外书看，守着沈尽欢，他总是心安的。
又一次月考之后，他开始眼冒金星，嗓子干疼。十有八九是上火了，他想。但没在意。晚自习下课回到寝室后，唐成雪轻车熟路地来到沈尽欢的屋子——沈尽欢把自己的备用钥匙放唐成雪这儿了，说是怕自己把钥匙弄丢，还特意强调了下，唐成雪要是想来看看书什么的也可以。
沈尽欢没在，都这么晚了他能干什么去？也没听他说今晚有什么事情要出门啊。唐成雪也没想太多，从书架上抽出那本看了一半的书，窝在小沙发上翻着看。也许是灯光太过暧昧，他竟有一种氤氲的感觉，意识恍惚，手里的书都砸到身上。
今天语文备课组长生日，那是个四十多岁优雅知性的女人，全组出去给她庆祝，沈尽欢作为语文组为数不多的、还长得好看的男人，实在推脱不掉。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推开门，沈尽欢发现唐成雪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心道他大概是累坏了。唐成雪虽然从没说过，但沈尽欢一直知道他对自己不争气的成绩的烦恼。
正想着要如何安置唐成雪，沈尽欢就注意到他脸上不正常的绯红，心觉不妙，伸手一探他额头，果然发烧了。轻声唤唐成雪的名字，他没有反应。
竟然烧到神志不清。沈尽欢把唐成雪身上的书拿下，抱起他就往外走。沈尽欢能感受到他明显发烫的体温。开车去医院的话时间太长了，沈尽欢便带唐成雪朝几乎没有人的地方走去，随即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墨黑的夜里，穿过虫洞般的隧道，二人来到医院门口。
唐成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的，只是昏昏沉沉，浑身无力，还有反胃。他只记得自己还在看书。
沈尽欢就靠在病床旁边，撑着额头，静静看着唐成雪苍白的脸。看到唐成雪醒了，沈尽欢赶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感觉温度稍微下降些，之后才说：“别动，躺好，正烧着呢。”
唐成雪通过余光看到正在挂着的点滴，又扭过头去看到天色黑的正浓，感觉自己给沈老师添了不少麻烦：“真是麻烦老师……”但还没说完，转过去的头就被沈尽欢轻轻正回去：“不是说别动吗？”
“你要是真觉得麻烦我，就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沈尽欢的眼睛通红，估计是熬的，一向整洁的他，衣服都有点皱，“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心大，能烧到四十度。”
唐成雪半眯着眼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沈尽欢，有些自责，沈老师竟然因为他熬成这个样子。但沈尽欢这颇有些气恼意味的语气，却叫他有些飘飘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沈尽欢看他这样更来气：“还笑呢？”
“从来没见过沈老师你这么严肃。”
“那为了让你领略一下我的严肃，病好了之后把六十四篇古文抄十遍怎么样？”沈尽欢说。
“哈哈哈，不要不要，那可比发烧还要命。”唐成雪觉得沈尽欢肯定不会真让他抄课文的。
沈尽欢始终拿唐成雪没辙，要不然也不可能放任他赖在自己的办公室和宿舍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尽欢就是想纵着唐成雪，尽管这种放纵与他来这里的初衷背道而驰。
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让他继续休息才好，沈尽欢想着，就把手指搭到唐成雪的手腕上：“睡吧。”他的话像是有魔力，唐成雪感受到他微凉的体温，之后竟真的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唐成雪醒的时候，发现沈尽欢正拎着早餐走进病房，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沈尽欢把早餐摆在小桌上，有一份三明治和一份白粥：“洗漱了吗？洗手间有一次性牙刷和牙膏。”
唐成雪靠床头坐着，精神还不错，但狡黠地，他就想逗逗沈尽欢：“我晕。”
沈尽欢果然上当了，他放下早餐快步走来，伸手去探唐成雪的额头：“温度降下去了，还晕的话应该是没有休息好，烧到四十度也不是一下子能好的。”
唐成雪没答话，沈尽欢还说：“但早饭不能不吃，那我带你去洗漱吧，待会儿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支起来吃早饭。”于是沈尽欢就抱起还在懵的唐成雪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愣了一会儿，唐成雪反应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在沈老师怀里。
但是自己演的戏跪着也得演完，他只得任沈尽欢把自己抱到洗手间，再放回病床上，支起小桌子、摆好早餐。
“真是太麻烦老师了。”唐成雪咬一口三明治之后说，“老师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沈尽欢说，“今天你就不用去上课了，班主任那里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我要在医院里待一天吗？”
“不然呢？”沈尽欢并不认为这是个有问题的问题。
“亲爱的老师，那我得多无聊啊！”唐成雪身上并没有带着手机。
“我和数学老师倒了今天的课。”沈尽欢把头转向另一边，似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所以呢？沈老师是要陪我在医院待一天吗？唐成雪说：“那就不无聊了。”
“为什么？”
唐成雪差点一口粥喷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呢？这要怎么回答？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和老师聊聊诗词歌赋什么的，有意思。”他感觉自己的脸在烧。唐成雪自认为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可却总是在沈尽欢面前脸红，奇怪了。
沈尽欢竟然笑了起来，笑得温柔，让人心醉：“那就陪你聊诗词歌赋。”
唐成雪吃完早饭后，尽可能地收好自己制造的垃圾，他可不忍心让沈尽欢那好看的手指碰到食物渣滓。
沈尽欢收好垃圾，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唐成雪面前，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的东西：“唐成，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加一下吧。”
“唐成”是沈尽欢习惯的叫法。
唐成问说：“老师你不是没有智能手机吗？”
“我后来觉得不是很方便，就买了一个。”沈尽欢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唐成雪接过沈尽欢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微信号。
在这过程中他偷偷瞄了沈尽欢的通讯列表，看来沈老师的微信还没添加过人啊。
“老师，你觉得咱们俩熟吗？”唐成雪看着沈尽欢。
沈尽欢说：“熟啊。”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不叫你老师了啊？怪别扭的……”唐成雪这话说的小心翼翼。
“你想叫什么？”
唐成雪想了想，欢欢？尽欢？好像都不好听：“沈尽怎么样？”他还是怕沈尽欢觉得自己被冒犯。
沈尽欢勾勾嘴角：“好啊，沈尽配唐成，很好。”
唐成雪感觉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并且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沈尽配唐成吗？还真是。
一旁的沈尽欢还眉眼弯弯地笑:“你怎么还脸红了？”
“没、啊……”
沈尽欢知道，自己完全沦陷了。不似之前的浅尝辄止，这样下去真的会醉。
他自知自己和人类不同，但虽然身份和性别的隔阂明摆着，但这就是爱吧。
喜欢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宁愿忽略自己的使命，只想保护他。
也心疼他走向一个必然悲哀的结局。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过去绵延不尽的时间里，沈尽欢未感受过感情，他被创造出来后从来只有使命傍身，一切喜怒哀乐与他无关，于是他无法理解人世间的诸多事情。
直至唐成如明媚的阳光撞进他的眼，他的心。
可我知道这一切的走向，知道你此后将一生痛苦，郁郁而终，知道你注定无善果。而我也终将完成使命，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该如何是好？
自那次生病后，唐成雪像是突然“开窍”，他不再纠结于自己物化生三科极低的成绩，果断放弃它们，专心搞自己的史地政。他明显对理科不感兴趣并且不擅长，脑子不好使就只能放弃咯。
于是理科课的时候，唐成雪就自然而然地拿出历史课外书来看，在他第五次于物理课上明目张胆地看历史书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被物理老师赶出了教室。
此时已过十月，大家都穿上了校服秋季外套，学校里的老树和小树们一齐摇曳在不是很暖和的风中，然后落叶。
唐成雪趴在栏杆上，风掠过他的脸。衣摆轻轻飞扬，日的余晖落在身后。
干待着太无聊了，上一节课是语文，沈尽一定在办公室里还没走。去找沈老师吧！他想。沈尽！
沈尽欢办公室里的灯亮着，他果然没走。没有课的时候，老师一般不会在学校里多待，可沈尽欢不同，他简直就像是泡在学校里，把学校当家。
敲两下门，得到回应后唐成雪笑嘻嘻地闪进去。
沈尽欢正在批改作业，唐成雪在门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唐成雪身上的气息炙热而强烈，让他熟悉。
放下红笔，沈尽欢说:“来也来了，别浪费时间，你常用的柜子里有几套题，拿出来做一下。”
在沈尽欢不是很宽敞的办公室里，唐成雪霸占了一个小柜子，也不放什么东西，他只是单纯地想增加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