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白昏迷将近两个星期的时候,鬼切接受了一个十分困难的委托。他要和京都的一队阴阳师前去剿灭一山的恶鬼,而那座荒山问题已久,这一次阴阳寮豁出了很多人的性命,派出将近二十位阴阳师,誓要剿灭一整座荒山的恶鬼。
鬼切作为战斗辅助跟随了队伍,他一直隐在队伍的最后方,但他的刀无处不在。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队伍里的一位阴阳师,这一点队伍里的人几乎都察觉到了。
“遥人,他一直在看你。”
“我知道啊。”遥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鬼切的目光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无论他身在何处,鬼切冷漠的眼神总能找到他,不断切割着他的灵魂。
“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害他的事情吧,你跟源氏有关系吗?”
“我跟源氏一点关系都没有!”着急否认的遥人声音大了一些。他惊慌地看了一眼鬼切,鬼切并没有变得烦躁,反而是笑了起来即使隔着很远,遥人也好像能听到鬼切的笑声,很低沉,刺一样的笑声。
我当然知道你和源氏没有关系,我也并没有说你和源氏有关系。鬼切暂且收回了目光,他是要把那个人的样子刻进记忆里灼烧,先在脑海里把他杀死。这样杀他的时候就能更干脆决绝。
他们到达那座荒山的时候,山上的气息冲击着人类的感官,怨气几乎绞断了队内阴阳师的理智。鬼切看着几乎已经变成了半个地狱的荒山,那种妖鬼气息无法近他的身,他才是这里最强的鬼。
鬼切向着山斩出了一刀,澎湃的妖气撞在荒山上,轰鸣声震耳欲聋,从地下升腾出雾气,好像从前死在这里的生灵想要挣脱这里的束缚。
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自由,无论恨还是爱。
鬼切紧握着刀柄。
经过鬼切的斩切,随行阴阳师的理智多少被拉回来了一些,他们跟在鬼切的身后进入这座山。鬼切的刀上下挥舞,身上沾满了黑血,在阴阳师眼里他其实和一山的鬼没什么区别,但他无所谓。
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队伍最后到的是一个地穴,经过阴阳师的判断,这个地穴里住着的是这座山上妖怪的首领。
“你能感受到这里面妖怪的实力吗?”有阴阳师问鬼切。
“比我要强。”鬼切看着地穴口问。他的话让阴阳师队伍很惶恐,但他们的生命在上山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能期待的东西了,他们下到了地穴中去。鬼切似乎是疲倦了,挥刀的速度没有那么快,眉头也轻皱了起来。
“我撑不了想象中那么久。”鬼切突然说。“我们要想别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吗?”阴阳师问。
“我可以用剩下的炸掉这里,直接毁灭。”鬼切抬头看着穴壁。“你们去那个恶鬼吸引到这。”
阴阳师们同意了鬼切的提议,分散开去寻找妖怪首领,遥人又感受到鬼切在盯着他,但他这次不敢回头看。
鬼切在原地坐了下来,他的妖气开始扩散,片刻之后,巨大的震荡从他坐着的地面下方传来。鬼切的手拍在了地上,从洞穴深处跑出一只巨大的蝎子,前方是作为诱饵的阴阳师们。鬼切在阴阳师们跑过去的瞬间控制妖气冲向了墙壁,在他后撤的瞬间,那只蝎子在绝望之中钳住了他的脚腕,没有妖气的他没能挣脱,直接摔到了地上。
“鬼切!”有阴阳师试图救他,遥人却拉住了那人。“他不可能活着了,反正是之前那个源氏的兵器,你看不到他的表现吗!说不定他想借着这些把我们全杀了。”
洞穴眼看着就要崩塌,阴阳师们向着出口逃窜,遥人的脚却突然被什么抓住,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脚腕,无论他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
“遥人!你怎么不过来!这里要塌了!”
“我做不到!我被抓住了!”遥人看着自己面前落下的石块,阴阳师们最后决定放弃他,同伴远去的身影在他眼中不断变小,而抓着他的人从石砺中爬了出来,浑身是血,眼睛中也都是血丝。
“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遥人看着像是血液凝聚起来一样的鬼切,鬼切还是那样盯着他,甚至露出了笑容。
“你抛弃他的时候,也像他们抛弃你吗?头也不回,而且绝不会回来救你。”鬼切看着遥人说。
“你不是没有妖气了吗!你怎么还活着。”遥人惊慌地大叫。
“我在问你!你当时抛弃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也是放他在这等死吗!”鬼切看着遥人被落下的石头砸在腿上,他自己因为妖气的保护没有受到任何多余的伤害。“我在问你!你是怎么伤害白藏主的!”
“白藏主的事情是个意外!我真的以为他死了!”遥人终于明白了鬼切的目的,他抱住鬼切的腿大声哭嚎。“放过我!放过我吧!”
“我不会放过你。”鬼切一脚踩在了遥人的肩膀上,看着他的头颅被砸成了碎块。“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不会救你。”
当他浑身浴血地从地下爬出来的时候,荒山已经彻底成为了荒山,一无所有,只剩他自己。鬼切一步一步地走回晴明的庭院,小白已经醒过来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慌张地向着庭院外跑去。
“你要去哪?”鬼切问。
“我以为你死了!京都的阴阳师说你死了!”小白抱住了鬼切的腰,毫不在意他身上浓重的血污,在他胸口哭了起来。“你吓死我了。”
“我不会死的。”鬼切搂住了小白的肩膀。
一边的晴明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神很复杂。他得知这次阴阳师只死了一个遥人,而遥人就是上次出卖了小白的人。
那句“没人会懂的”,说的根本不是小白。
他杀了遥人,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那句话说的是鬼切自己。
☆、放肆冲突
内心的荆棘碎裂
我们的杀戮开始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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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两个人一般是互相欣赏才能凑在一起的话,鬼切和小白就是相反的例子。鬼切并不欣赏小白的善良和可爱,可以说小白是他最不想成为的样子。小白也不喜欢鬼切对世界的不屑,认为鬼切的生活方式是错误的。
可实际上他们都没想过去改变对方。小白从来不会劝鬼切停止杀戮,只是每次都告诉他适可而止。鬼切一直维护着小白的善良和可爱,他觉得小白为人牺牲的行为很蠢,但他杀了遥人,没有告诉小白。
他们之间有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想打破,外人看着会觉得好笑。
对鬼切来说,小白的存在让他的生命有了不同的颜色。他喜欢小白,他爱着小白。只要小白在这里,他就觉得很欢喜。而在鬼切来到庭院之后,小白的工作比之前少了很多,鬼切总会挡在他前面。他知道鬼切在保护他,他很喜欢这种感受。
谁不喜欢被人保护呢?
但是对于鬼切喜欢他这件事,小白并没有感受到。
“你,是喜欢小白的吗?”
看着晴明复杂的眼神,鬼切不知道这个阴阳师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鬼切没打算让小白离开自己的视线。
“你要阻拦我吗?”他这么回答。
“小白什么地方吸引你?”晴明敲了下扇子。“喜欢着他的内心,还是他的外表?”
“一切。”
“可是你喜欢的可能不是真正的他,他可能没有真的那么善良,没有真的那么温柔。”晴明的话让鬼切疑惑,晴明说的很小心,似乎害怕别人听到。
“我不懂。”鬼切眯起了眼睛。
“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他不会是现在这个你喜欢的样子。”晴明认真地看着鬼切。“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哪一天发现了一切,伤害我的小白。”
“你这幅样子就像源氏一样,他以为自己造就了我,以为自己控制了我。实际上你们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我们自己。”鬼切因为晴明的话而发怒,他所爱的小白不是因为别人才存在的温暖,而是由内而外的发光体。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晴明叹了口气,却最后没有说出来鬼切到底误解了什么。鬼切认为这是阴阳师的故弄玄虚,没再将对话继续下去。
平常的生活还在继续,在鬼切自己都认为自己将永远这样幸福下去的时候,晴明走出了庭院,没有回来。
最开始发现晴明失踪的其实是鬼切。他在经过晴明房间的时候发现了敞开的大门和桌子上放着的散乱的卷轴,而晴明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晴明是个很规矩的人,他的房间总是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哪怕自己没有时间也会叮嘱小白注意收拾书房,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
“晴明有和你说过打扫房间的事吗?”鬼切在第二天的时候问小白。
“没有呀。”小白摇着头。“没有和我说过。”
“不对,晴明不会把东西放在这里就走。”鬼切看着小白的眼睛。“去找他,现在!”
事情确实像鬼切想的那样,晴真的失踪了。小白和庭院里的式神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作为晴明十几年式神的小白甚至感觉不到晴明的气息了。
“晴明大人,他…”小白满身是汗,看上去眼睛都无法聚焦。鬼切把小白搂到了怀里,紧紧地扣着他的肩膀。
“我们会找到他的。”鬼切说的斩钉截铁。“我会的,我会找到他的。”
鬼切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他赔上了自己的生命去寻找晴明的踪迹。晴明对鬼切来说只是一个互相成全的伙伴,而小白是他此生挚爱。他看不得小白伤心,看不得小白无精打采。
小白那好像失去一切的样子让鬼切受到了伤害,他知道自己不如晴明重要,也知道自己没有替代的可能。但尽自己所能去守护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每次回到庭院的时候,小白都会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因为什么都得不到,最后眼神会黯淡无光。
鬼切无法接受这样无为的自己。
他的命被他当成了筹码,他顺着晴明遗留的微弱的阴阳术气息追了过去,下到了极其危险的洞穴,数不清的恶鬼扑到了他身上,撕碎了他的衣服,咬在他的皮肤上。
鲜血淋漓的时候,他看到了洞穴里的几块布料。
他抓住了那几块布料,带着一身的伤痕回到了庭院。
“你怎么了!”小白看着憔悴的鬼切眼睛红了起来。“晴明大人莫名其妙不见了,你也要不见吗!”
鬼切身上的伤口几乎都能看见骨头,他在那个洞穴中被恶鬼啃咬,眼前全是血液,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看见了那几块布条,牢牢地抓在手里带了回来。
“是源氏,源氏把他带走了。”鬼切晕在小白肩头之前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小白面前。“等我醒了,等我,我和你,去…”他的话没能说完,小白紧紧地抱着鬼切的肩膀,和庭院里的人把他抬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