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了半晌,好吃的没等到,只等到了一封秦王宣他进宫的诏书,他能不火大吗。现在嬴政摆一晚酸笋鸡皮汤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意思?提醒他没吃到秋离亲手做的汤,他出门的时候都闻到香味儿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正事还是不能耽搁的。吕不韦怎么说都是嬴政的亚父,而且没有实打实的罪证,不能说处死就处死,回头落个不孝的罪名便难以治国了。所以,最好的方法,不过是给吕不韦以恐吓,此人极好面子,又极重名声,如果秦王写封信骂他不忠不仁,定会使他羞愧难当,在加上一个合适的送信人,便可以逼得他自尽。
信不难写,可是送信的人却不好找。得有一个人有足够的威信,会让吕不韦感到对他的恐惧,见到他便自觉再无生路,非死不可。
这个人,除了元辰,没有第二人选。
秦王写好了信,元辰接了过来,连夜便带着方泽出发。送元辰出门时,嬴政高兴的脸上露出小孩子般的笑意,“我就知道四哥最疼我了。”
元辰刚要迈出院子的脚突然又收了回来,回头看了嬴政一眼,看的嬴政打了个激灵,“四、四哥,还有什么事儿吗?”
元辰将手中的信举了举,“这封信送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嬴政点头,“四哥但说无妨。”
元辰正色道,“以后不许再连夜下诏书找我进宫。”
嬴政一愣,虽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狗腿的笑着答应了。
元辰一直绷着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缓和的神色。春宵一刻,他等的人回来了,从此他晚上的时间自然也有了更好的过法。他们之间已经蹉跎了七年,不想再有任何形式的错过了。
第25章 与君同(二)
秋离睡觉到一半迷迷糊糊的觉得身前有人影晃动,努力睁睁眼睛才见得来人正是元辰。
“你回来了——”她想起身同他说句话却被他拦住,“别起了,我马上要走。”
本来还没睡醒的秋离被元辰一个“走”字将困意全扰了,“去哪儿?”
元辰捋了捋秋离额角的细发,“奉秦王的命,去河南传一封诏书。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三天后才能回来了。”
秋离“嗯”了一声,心中有一点小失落。才见到没多久,怎么又要分开。
还在惆怅中,元辰突然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往前一送,便在她唇角留下一个吻。秋离兀的将眼睛睁得溜圆。
然后,元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对还在出神的中的秋离说,“乖,等我回来。我要喝酸笋鸡皮汤。”
元辰走后好一阵她还保持着那个下颌微微上扬被他亲吻的姿势,然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她听力好,隐隐约约听到房外方泽道,“公子不是说有进宫前走的匆忙有东西忘了拿,特意绕路回来——”
元辰的声音中带着一点不易发觉的喜悦,“拿完了——”
一句话说的秋离面红耳赤,极羞涩将自己卷在被子里,在床上打了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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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秋离想,既然三天后元辰才回来,那她就不能只做酸笋鸡皮汤这么简单的小菜给他了,他那么辛苦,风尘仆仆的回来,她得做一桌大菜迎接他才好。
这样想着,秋离便拉上阿如上街采买。凡间的吃食好多和西山的不太一样,她拿手的几个菜,凑不齐材料,只好随意买些市面上常见的,又听说元辰爱吃的,开发新菜式。
在厨房闷着发明了三天心菜色的结果就是不仅喂胖了厨子厨娘和烧火的小丫头,连在墙角打洞的老鼠好似都胖了一圈,这样的成果,秋离很开心。
得了空,她也在府中转转,元辰着实是个有品位的人,院子布置的很清雅,深得她心。
新竹叶成阴,动摇风景丽,盖覆庭院深。后院有大片的竹林,林子一角有一把藤条打的椅子,她累得时候便愿意蜷缩在藤椅中吹吹风,听听虫鸣。这个地方总会让她想起白泽的竹中屋。偶得幽闲境,遂忘尘俗心。始知真隐者,不必在山林。
大隐隐于世,便是如此了。
秋离不觉又感叹,她喜欢男人的品位,还真是一成不变。蓝衣服,一身书生气,家中有竹林。
她想不明白这种相似是幸还是不幸,但她也不打算想了,她现在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就足够了。
这些天元府她差不多转了个遍,唯有一个院子,门外有两个小厮把守,她想要进去的时候便被拦了下来。秋离好奇的向里面瞅了半晌,结果小厮把院子门关的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到,便作罢了。
第三日,掐着时辰,秋离估摸着,元辰应该快回来了。
她将一桌菜张罗好,便趴在窗前等元辰回来。一边等,一边想要摆一个什么样的姿势才看好呢。
她第一次与他重逢,她美救英雄,在地上打滚打的很难看;
她第二次与他重逢,她路见不平,在泥里打滚打的很难看;
秋离仔细回忆着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戏本子,那些美娇娘和公子哥都是怎么相遇的来着?
旖旎花解语,人面桃花相映红。
是了,秋离觉得,她需要一朵花来映衬一下。打眼在院子中扫了扫,元辰这处院子并没有种什么花,唯有墙角一株梨花,开的正盛。
就是它了!
她要坐在梨花树上,对他盈盈一笑。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那个画面,他顺着饭香进门,走到门口,找不到她的人影,便自然而然的回头,便看到她一袭黄衣袅袅,坐在一树梨花之上,对他灿烂的笑。
秋离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梨树下,琢磨着怎么爬上去才比较合适,刚爬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元辰的声音,“你在树上做什么?”
吓得秋离手一滑,从树上直直跌了下来,又在树坑底下,摔了一身的泥。
树上梨花纷纷落下。元辰一个上前箭步接住了她,两个人齐齐向后跌去,她跌在他身上,梨花落在他们肩头。
秋离愤懑,为什么每次她规划的剧本都不按套路演。
元辰眼中含笑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了一句,“真香。”
秋离努努嘴,“这梨花是挺香的。”
元辰诚恳的纠正,“饭香。我饿了。”
秋离打算从他身上爬起来给他盛饭,可是又被元辰抱住,重新跌回他身上,她皱皱眉,“不是饿了吗?”
元辰抱她抱的更紧了,“先抱一会儿,我还可以再饿一点儿。”
秋离,“……”
方泽领着秦王的手诏走进院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方景象:一席的梨花稀碎的铺满草地,草地上一席蓝衣和一袭黄衣正若无旁人的相拥。
他有些尴尬,“咳咳……少儿不宜。”
元辰倒是毫不在乎,怀中抱着秋离,懒懒的撑起身子将看他,眼神中的温度似是能结冰,“你以后得习惯进门的时候敲门。”
方泽想翻白眼,他们两个大敞着门躺在院子里,要他敲哪个的门。他以前总觉得自家公子全身全意投在商铺经营和政事上的时候半丝红尘不占没有什么人情味儿,太有距离感。秋离姑娘回来了之后,公子身上也有点红尘气挺好的。然而现在方泽觉得公子已经红尘的快风尘了,这个势头还是得想办法打压一下。
方泽只好捂着眼睛举了举手上的手诏,“秦王有令,召姑娘进宫。”
元辰眉头微微一皱,嗯了一声,“只召她一个人,没召我?”
方泽点头,“可能没想到公子这么快就从河南回来了。毕竟一般往返都至少要五天,我们这一路跑死了八匹马才能三天赶回来。”
元辰拂拂袖子,扶着秋离一同站起来,理理衣襟道,“走,我陪你进宫。”
秋离拽拽元辰的袖子,“我做了一大桌菜,又不吃了吗,很浪费粮食诶?反正秦王没有召你,你在家吃,等我回来。”
他的兄弟背着他传他的女人,他能吃下饭去就怪了!元辰望了秋离一眼,不知道她是天真,还是真傻,后来看了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觉得可能两者皆是吧。
他望着一屋子飘香的菜咬了咬牙,“都给我装上,我要摆到阿政面前去吃!让他看着,馋死他!”恩,敢背着他偷传他的女人入宫,这笔账他要是不好好和他算算,那这些年他的元朗阁就白开了。
天地良心,他嬴政虽然有背着元辰偷传秋离入宫的意思,可半点坏心眼也没安,宫中故事的版本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元辰的反常让嬴政很是不解,按捺了两天还是按捺不住,便悄悄派人去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让元辰的脸色如此难堪。由于元辰那天带秋离回府颇是招摇,以至于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也就是他这深宫还不知道,所以不出半天功夫,消息传回,说元辰在元朗阁私藏了一个美娇娘。
这个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嬴政正在和李斯对坐饮茶,听到探子来报时,两人一口茶没喝下去全都喷到了对方的身上。那画面,让探子都不忍直视。
不过两个人的心思各异,嬴政想的是,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居然真的让四哥找到了。
而李斯想的是,啥,元辰喜欢的是竟然是女的?他也听说过元辰只有个心上人,遍寻天下都找不到,他以为这只是元辰为了掩饰自己是个断袖的事实。
这些年来,元辰为秦王鞠躬尽瘁,随叫随到,对秦王好的让他一个旁观者有时误以为元辰可能对秦王有意思。
李斯闭闭眼,有些不敢想,往事不堪回首。还好他从未对别人说过这个想法,否则传到元辰耳朵里死都不是道怎么死的了。
再然后,秦王思索了许久,便有了这封诏书。
嬴政知道那天惹得四哥不高兴,正要想办法补救。他这个人年纪小,睥睨天下的能力还没有,优点是会来事儿,能将这帮反手云覆手雨的人攥在手心里。所以他想着先将四嫂请来,回去好帮自己美言两句,可是没想到,诏书发下去没多久,大老远便闻见了一阵饭香。
他探头望出去,只见一袭蓝衣手中牵着一袭黄衣朝着自己宫内走来,蓝衣人冷着一张霜打过一样的冷脸,嬴政用手一拍脑门,完了,这次马屁又拍到马蹄子上了。
果然,进得门庭,元辰余光瞟见他就躲在屏风后面,也没有拆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让手下的人直接将食盒中的饭菜摆了出来,便和秋离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饭香味儿霎时间逸了一屋子,嬴政被香味勾的咽了咽口水,心想道他四哥这是又从哪里找来的厨子,他在秦王宫还没闻过这么香的饭菜。回头得想个办法将这个厨子讨来。
于是为了厨子,他终于沉不住气,绕道了屏风之前,垂手乖觉的立在元辰旁边。然而元辰还是自顾自地吃,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秋离眼尖,瞟见嬴政的时候便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淡淡的龙气。她一愣,此人乃是帝女星选定的真命天龙,假以时日,必定统一天下。元辰果然没有看走眼,没有跟错人。
这样的发现使她有些欣喜,她忍不住偷看了元辰一眼,果然是个有眼光的男人。
元辰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