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沉迷种田的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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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言不紧不慢的扇着手中的折扇,“你别激动,以他的智商,今天下午就应该想明白我是在诓他的了。我下午不过是想激他醋一醋,早点给你表白。”

    秋离一脸不可置信,“可是他早就跟我表白过了……”

    赤言哑然,“这小子,下了凡性子直爽了很多嘛……还害的我操了那么多心。”说罢他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如实重负道,“你们俩相互喜欢我就放心了,你跟他好好过。”

    再然后,赤言很满意的捋了捋头发,“这桩解决了,我去给那个谁找女儿了……“然后极自恋的摇了摇头,”我怎么这么忙。“随即自问自答,”大概是能者多劳吧。“然后自怨自艾摸了摸脸,”哎,管完这桩闲事我要回青丘补个美容觉,一直这么奔波下去我要长皱纹了。”

    还不等她寒碜他,赤言就不见了。只剩她一个人在风中回忆他方才的话。

    喜欢他……

    好好过……

    秋离整理整理思绪,身边浓雾大作,眼前的景色在白雾中隐隐绰绰,似是在飞速变化,待到视线再清晰时,她又回到了幻景中的阳泉君府,不过时间似是往后错了几个月。

    第18章 春衫薄(五)

    时楚国阳泉君从楚国来投奔华阳夫人。华阳夫人自然要扶植娘家势力,更别说她从小便与这个弟弟亲近,很是宠他。华阳夫人力保阳泉君拜为中吏,吹了没几天的枕头风,阳泉君便取得官职。此番,自然请帖广撒,力邀咸阳城中有名望的贵族一聚,嬴子诺毫不例外的收到请柬,特别的,请柬中说,阳泉君在姐姐处看到几只杜若,对于能巧手种出这花的女子很是好奇,希望可以得见。

    嬴子诺去问若嫣要不要同去参加宴会,她眼睑微垂,似是有满腹心事。

    见她犹豫,嬴子诺说,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他挡回去便是,反正阳泉君初来乍到,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他如何。

    可是若嫣固执的点了点头,坚持要去。眼神中有些东西在闪烁,似是在害怕,可是在怕什么,他看不懂。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一闪而过,可是形势逼人,也容不得他多想。他只以为自己是多疑了。

    夜宴那天,若嫣着了华服,画了红妆,他很少见她施浓妆,成亲那日是一次,这是第二次。他负手站在府门前等她上马车,回头见她出门那刻,他愣住了。

    她五官不算精致,可是铅华淡淡,却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他看着她出神,忍不住唤她,“阿嫣——”

    她蓦然回眸,眼中似是盛了星光,嘴角朱红微展,柔声道,“怎么?”

    嬴子诺又一次出神。今夜的若嫣,有些反常。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温柔的对他说话了?久到他都忘记了同她说话一种多么舒服的感觉,仿佛一片干枯已久的草地忽逢甘霖。

    和心爱的人说话,不用多,只消他唤她一声“阿嫣”,她轻声回他一句“怎么?”,便感觉空气都暖洋洋的。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见他出神,若嫣又追问了一句,“怎么?”

    嬴子诺摇摇头,“没什么。”继而补充道,“忽而想到,明年开春,我们一起去踏青好不好?”原先他很纠结,他爱若嫣,可是碍于她是华阳夫人的眼线,不得不一直端着个架子,拿捏个不在意她的样子,离她远远地。此刻,他在心头郁结了很久的难题仿佛就在她的一句柔声细语中解开:既然还是这么喜欢她,那他就不挣扎了,就算她是华阳夫人的眼线又怎么样呢?重要的是,享受每一刻在一起的时间。

    若嫣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句,愣了愣,然后没有回答,转身上了马车,车帘后,传来若嫣似有似无的声音,“若是还能见到明年春天,我希望可以回赵国老家,守着一方苗圃,种种花,泡泡茶,就好了。”

    嬴子诺坐在马上,若嫣的声音虽小,但一丝不落的落进了他的耳朵。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有信心,在三年内可以坐上秦国的王位,到时候他就带她回赵国,种花,煮茶,她想怎样,就怎样。

    他满心欢喜的畅想着他们的以后,只可惜,命运没有给他以后。

    那次入宫,晚上华阳夫人说好久没有和若嫣话家常了,有些想她,想留她在宫里小住两日,嬴子诺没多想,就同意了。

    可是,接连三天,若嫣都没有回来。

    他派人去找华阳夫人,可是小厮传话回来说,成华夫人前日就出宫了,早就不在华阳夫人处了。

    嬴子诺觉得不对劲,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会不见了?他托了元辰帮他多方打听,直到一个月后,才听说阳泉君从宫中偷运过一个女子出宫,不晓得有没有可能是成华夫人。

    嬴子诺一边觉得此事荒唐,一边不敢耽搁的上阳泉君府上拜访,阳泉君接见了他,与他在后院对坐饮茶。一叶樟木绿意颇胜,可是嬴子诺只觉得这绿色艳的有些刺眼。听闻了他的来意,阳泉君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你说赵若嫣那个小贱人啊,她溜回赵国了。”

    嬴子诺强压着怒气,“成华是我的内人,还请你说话放尊重一些。”

    阳泉君一脸的不屑,“若是没有我的姐姐护着你,你又算个什么!”

    “啪——”的一声,嬴子诺的拳头落在面前的案几之上,将案几劈成两半。他拱拱手对阳泉君说,“在我的爵位比你还要高一等的时候,阳泉君你说话最好对我客气些。”说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后,嬴子诺花了很大的时间和心力在寻找赵若嫣上,不曾想吕不韦正好趁这个时机游说了阳泉君,两人一同说服华阳夫人认了嬴异人为干儿子,并将其立为太子。

    政局瞬间翻转,嬴子诺忽然失宠,被流放。从万人瞩目到人人唾弃,就在一夜之间。

    出乎所有人意料,流放当日,华阳夫人居然亲自来给嬴子诺送行。

    他坐在囚车之中,华阳夫人站在高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红紫色的华服好似正在盛开的紫罗兰,“本宫要想在后宫立住脚跟,很是做过些不光彩的事情,并没有于心有愧。只是有一件,我本来没想骗她的。”

    嬴子诺一愣。

    华阳夫人掸掸长指甲上的灰尘道,“总归你这一去,估计是也回不来了,有些话,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也算是为自己积点德。”她声音顿了顿,“若嫣和我的弟弟是旧相识了,你也知道,我嫁到秦国之后没什么亲人,所以比较宠着这个弟弟,那日宫宴之后,他向我讨若嫣,我便允了。当时我承诺若嫣,只要若嫣去见他,我便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呵,也怪你自己不争气,跟我不齐心,浪费了她一片苦心。”

    嬴子诺呆傻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家中的门客见其失势,均做鸟兽散去,多亏了在流放路上元辰沿路接济,又带了三百死侍拼死保护,才得以逃脱,获得了自由之身。

    重获自由的嬴子诺没有听从元辰的安排去楚国,而是改道来了赵国。他在政治上是不可能再翻身的了,他也不想了。他只想找到若嫣,和她好好过后半辈子。

    后面的事情,秋离就都知道了。

    或许是成华夫人有些许时候没有碰过这件旧物,顺着它能追踪到的精神游丝多数是嬴子诺的,而非成华夫人的。所以故事的线索,到这里,便断了。

    秋离有些气馁,可是她既然允下了要替嬴子诺打探赵若嫣的下落,便实在不想这样半途而废。

    她法力被封,想要追寻那些极其微弱的精神游丝实在困难,在一片虚无中仔细感知残存的记忆片段,需要集中极高的注意力,她屏息凝神,不放过幻境中一点点的细小的动静,用力过猛,只觉得脑仁有点疼。和法术反噬的疼痛叠加在一起,让她有点吃不消。

    就再她坚持不住快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从耳边划过,“阿房,我身边也没什么可信任的人,这样东西,就托付给你了。”

    这是若嫣的声音。秋离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向着声音的方向追去,眼前骤然明亮,闺房之中,若嫣与另一个小女娃对面而坐,而若嫣要托付的东西,正是半块苍龙阙。

    这个女娃秋离没在嬴子诺的回忆中见过,想必应该是若嫣之前的朋友。

    若嫣继续道,“拿着这个去碧渊潭找我师父无崖子,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房接过东西,满脸担忧的看着若嫣,“姐姐你真的要去见阳泉君吗?你不是很讨厌他吗?若晴姐姐不就是死在他手上的吗,你若是再去见他,怎么还有命回来。”

    若嫣看向窗外,眼神有些迷离,“溪木杜若只有我赵氏一族会种,以平阳君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既然认出我了,宴会去或者不去,我都是死路一条。”

    画面忽地破碎开去,一片片朝着远离秋离的方向飞走。她努力的将碎片再拼凑起来的,出现的是另一番景象,若嫣被绑在柴房中,全身伤痕累累,流出的血已经从鲜红变成了暗红,贴在身上,狼狈不堪。阳泉君面目狰狞的看着她,“我这条腿瘸了这么多年,都是拜你和若晴所赐,今天让你落在我的手上,真是苍天有眼。”

    至此刻,秋离的法术已经使用到了极限,她整个人被从幻境中弹出来,然后“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元辰闻声从房间里赶来,看到满脸憔悴的秋离和昏睡在花圃中的影子诺,有些惊讶,连忙喊方泽去找大夫,“怎么?刚才有人来偷袭?”

    秋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情,让他不要惊动方泽。元辰体贴的帮她擦掉唇角的血迹,又让方泽去端了碗热茶来给她。正待他要去叫醒赢子诺,被秋离拦了下来,“他无恙,你不用担心。趁他醒过来之前,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元辰点头,秋离继续问,“成华夫人幼时与阳泉君有什么恩怨,你是不是知道?”

    元辰一愣,“你怎么会这么问?”随即又立刻反应过来,“你用了上次那个法术,帮叔父寻找华成夫人的下落?”

    秋离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法术透支使她全身无力,脸色也依旧有些苍白,只好任元辰扶着,半靠在他肩上道,“秦国十家米铺,六家姓元,以你的消息网,如果你诚心寻找成华夫人下落,又怎么会找不到。而你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告诉嬴子诺,就是因为,成华夫人已经死了,是不是?”

    元辰身子一震,然后闭闭眼,并不否定。默了良久,他才终于有些哀伤的开口,“阳泉君生性好色,他年幼时去赵国,曾经试图猥亵成华夫人寡居在家的嫂嫂,被成华夫人和她姐姐举着棍子从家里打了出去,从此一条腿落了残疾,一直怀恨在心。没过多久,成华夫人的姐姐便离奇暴病身亡,赵家人担心是阳泉君报复,便将成华夫人送去了无崖子处避难。”

    秋离本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真从元辰口中听到这件事,还是觉得伤感。“所以呢?你就打算一直骗你叔叔,让他一直在赵国等着她?”

    元辰摇头,“她是被阳泉君虐待致死的,她去赴宴之前,就猜到了此行必死。可是,她还是去了,因为她知道,如果不去,以阳泉君的性格,不仅她,连整个平阳王府都会被搅得不得安宁。本来,华成夫人是想用她一死,给叔父博个好前程的。华阳夫人答应她会扶植叔父,只是阳泉君心下忌惮若是叔父登位会因为若嫣之事对他发难,于是答应了吕不韦一同扶植公子楚……成华夫人是为了保护叔父才甘愿赴死的,可最终落得个事与愿违,这个事实,你让我怎么忍心告诉他……”

    秋离沉默了,因为她知道,元辰说的对,事实是如此的伤人。如果有些话能够轻易说出口,赵若嫣早就亲口告诉嬴子诺了。

    元辰看着秋离,恳切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成华夫人的下落,希望能你不要告诉他,就再拖上个几年,等到一切淡去,我再告诉他,成华夫人云游列国,途中染疾不幸去世。到时,他心里也好受些。毕竟在最后的时光里,她是开心而自由的。”

    秋离点头。她借由浮生咒看到了成华夫人浑身血污的样子,她临死之前的悲惨模样叫她一个外人看了都揪心,何况嬴子诺。所以,她明白元辰的意思,最后的时光,他们都希望他是开心而自由的。

    “哦,对了。”秋离忽然想起来,“苍龙阙的下落我有线索了,若嫣儿时有个朋友叫做阿房的,苍龙阙的残片在她手中。”

    “阿房?”元辰似是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她?”

    听得元辰话中有话,秋离问道,“你认识她?”

    元辰点头,“我儿时在赵国,和她是朋友。后来她家道中落,不知所踪。不过既然有了线索,打探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秋离点头,然后两人忽而很有默契的都不说话了,月光皎皎洒下清辉,花田幽香阵阵,虫鸣幽幽,也不叫人觉得此刻的安静让人尴尬。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秋离说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赏过月了。从白泽离开西山开始算起,约莫有快万年的光景了。万年之中,她始终不敢抬头看月亮,怕触景生情。

    而今夜,她抬头看着那明亮的玉盘,却不觉得那么难过了。如此清风如此月,与谁指点与谁看。或许是有了可以共同赏月之人,这件事便显得不那么难了。

    秋离想,如此良辰美景,就差清酒一壶了。

    元辰和她有着同样的默契,秋离脑子里刚划过这个念头,元辰便喊了方泽端了几壶酒来。

    元辰抬头对壶直饮,一壶酒片刻一饮而尽,“古人云,“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这样的人生,确实快意的让人羡慕。”

    秋离也点头,“一蓑烟雨,渺海阔而天高,确实快意。只是天下战火未歇,哪有什么闲情去吃喝玩乐呢?”这话一出口,秋离自己也愣了。她这话说的口气,可是和元辰一模一样。

    元辰听她此语,嘴角提提,“听你这么说,我很欣慰。”

    秋离也笑笑,刚下凡时,她对“战火连天”这四个字的理解只停留于字面之上,对于这凡世间的一切,没有任何留恋,满心想的,不过是赶紧找到应龙,回去向司卿复命。而现在,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已经将天下苍生的福祉放在了心间。这样的改变,让她自己也有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