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沉迷种田的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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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越发的确定,那日清云是故意早产,故意去世,她要以自己的命,为商臣博得一个好前程。因为,清云和熊恽之间,本就是一场熊恽将清云误认为是她的误会,若是有朝一日被清羽澄清,那清云便一无所有,可是这个误会,随着清云的死去,再也没有了解释的机会。

    清羽不禁自嘲,她以为自己绝顶聪明,可是在感情二字上,却远没有清云来的通透。清云吃定她的骄傲,即便有朝一日发现了这误会,定是不屑于解释的。也是,她一向自命清高的很,怎可能与死人争个高下。

    所以,清云永远是熊恽年少时惊鸿一瞥的初恋,因为他的能力不足,没有保护好的心尖上的恋人,他会用这种愧疚,一直对商臣宠爱有加。

    临出宫前,清羽的母亲留下一个木盒给她,说是当年熊恽和清云传的信,他们在清云的遗物中找到的,若是她好奇,可以自己翻翻看看。清羽本想反手将那盒子扔了,可终还是没能抵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了那个木盒,盒中盛的,大多都是年少时期两人写的酸诗,其中大多,在她和无崖子修习时,清云曾翻抄给她看过,求她释义。

    只不过其中有一封,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一首情诗,而是一封长信,总结来说,含义很简单,熊恽许诺清云后位,只是碍于先帝许诺和她这个长姐的面子,无法直接为之。他知道公子艰早有不臣之心,便故意远赴边关,引得公子艰谋反,他料想公子艰定会求娶清羽,他到时再率兵攻城,可以一举除掉公子艰这个心腹大患,若是清羽在战乱中和公子艰一起身死最好不过,若是侥幸活下来,也可借此名正言顺推掉和清羽的婚事,一石二鸟。

    手一抖,信从清羽手中滑落。

    天边云头遮住太阳,将凤栖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那天,清羽将所有手下遣出了宫,将自己闷在屋里。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宫内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怎么能不痛。原来她最引以自豪的帮助熊恽夺位,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就算没有她的帮助,他亦早有安排,在她九死一生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时候,他根本只想让她死。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原来自己只是一个笑话。她费尽心思守护的他的江山,而他,不过想她死罢了。

    回忆戛然而止。

    眼前的幻景一下子消失不见,月色如洗,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元辰和秋离两个人。

    秋离还沉浸在清羽的故事之中,突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断了,让人意犹未尽。她想,故事一定不只这样,如果清羽就这样走了,怎么会有熊恽日后重金悬赏清羽的下落。秋离觉得心中好似有好多小蚂蚁再爬,痒痒的。

    于是她问元辰,“后来怎么样了?清羽是怎么死的?”

    元辰低头,“她去齐国做人质了,可是到了齐国不久被人劫走,下落不明。”

    秋离气的骂了一句,“哼,熊恽这个人渣——”

    元辰看着她,“他只是没有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意罢了。”

    秋离又哼了一声,“那也是个人渣!”

    元辰突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对她道,“没有想到,原来前尘往事中,还有清云这样一个人物。她几乎不曾在史书中出现过人,却是这一场博弈中最大的赢家。”

    秋离眉心皱皱,她之前没想过,可是如今看起来,熊恽和清羽被折腾的这么惨,确实都拜清云所赐。

    元辰嘴角轻提,“杀人诛心,这个清云,倒是个诛心的高手。算准了熊恽痴情,清羽高傲,为商臣博了一世宠爱。不知若是活到现在,能在七国之间掀起多么大的风浪。”元辰看着她,顿了顿,“阿离,你要小心身边这样的人,他们杀人不见血。”

    还不等秋离回话,窗外传来了萧谆的声音,“什么杀人不见血,你个元辰,大晚上的跟我妹妹说死不死的,吓坏了小姑娘可怎么好?”

    元辰拂拂衣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请得动萧小王爷大晚上来找我的,定然是大事。”

    萧谆桃花眼勾勾,“确有一事,楚王召见我们,可算是大事。”

    元辰眉头一皱,“楚王半夜召见,可有蹊跷?”

    萧谆朱红唇角瞥了瞥,“不知。但总归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得听话才好。”

    元辰点头,回头看了秋离一眼,嘱咐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萧谆“哟——”了一声,桃花眼挑一挑,落在元辰身上,“腻不腻,我还在呢,就这么□□裸的勾搭我的妹妹,我没看见的时候,你还不得把我家阿离离生吞活剥了啊。”

    秋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将二人推出门去,临走前,元辰不忘回头看她一眼,她知道他的意思,冲他颔首,用唇语对他道,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第11章 离居(五)

    萧谆和元辰二人离开,秋离一个人在屋中干坐着也是闲的荒。她想知道清羽后来如何了,不知道结局,感觉心痒痒像有蚂蚁在爬。

    于是便摸到了清羽生前住的宫殿。她想着不过就片刻功夫她就能将事情弄明白,随后就回去,应该不会出岔子。

    一片乌云悄无声息的掩了过来,天空中无月,无星。

    清羽的凤禧宫虽然十几年没有人住过,但是一应摆设俱全,纤尘不染,一看便是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屋中的东西许久不用,感受不到丝毫人气。秋离在屋中逗留许久,也感受不到任何清羽的意识残存,有些失望。不经意间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封发黄的信,秋离的手兀一接触到信的刹那,忽而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悲凉。

    然,这丝悲凉也不是来自清羽的,而是熊恽。

    耳边瞀儿的声音轻响,“王后,王上通传。”

    清羽带着几分看破红尘的淡薄,“就说我病了吧。”

    秋离追着那声音找去,忽而一脚踏空,身边景致变了样子,黑夜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秋日萧瑟的午后,一席红衣的清羽趴在桌子上,恹恹的拨弄着金蟾蜍炉子中的香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搅着,眼神却十分空洞,仿佛没有聚焦。

    她的整个心神似乎都落在很远的地方,整个人好似在屋子里,却又不在屋子里。

    这时的秋离还年轻,不曾在情场中摸爬滚打过,不知道清羽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她比先前又平白消瘦许多。若是换一个懂情的人来看,看到清羽的模样,大概会掉下眼泪来。

    这便是一个女子在爱情中失望透底,生无可恋的模样。

    清羽对熊恽死了心。

    自从那日之后,清羽将自己关在屋中好些日子,瞀儿几次来报说熊恽来访,她都闭门未见。

    哀。莫大于心死。而心死的人,总是冷酷而决绝的。

    终于,清羽在昭陵会盟的协议上盖下了玉玺。当楚王后将于三日后启程去齐国为质的消息传遍朝野后,熊恽破门而入。

    那时,清羽正坐在铜镜前梳头,乌黑的秀发垂在地上,盖在她大红的华服上。

    熊恽从殿上大臣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散了朝,一口气从临正殿跑来她这里的,气都喘不匀的上来就问她,“颁布诏书前,为什么不同我商量一下?”

    清羽朱红嘴角上提,只是兀自的笑笑,低头用梳子一下下小心的梳过自己的发尾,轻声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了,大王心里不会更痛快一点?”她虽然在笑,可是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洁白的脸庞在如冰一般冷,可是嘴角的弧度却让人觉得她是那样好看的女子。

    熊恽只觉得心中莫名一痛,讪笑,“阿羽你为何总要说这样伤人心的话,莫不是这样,你心里才好受?”

    清羽眼神疏离,声音里喊着冰碴,“哦,这样就算伤人心了吗?”说罢,只是低头看着发梢,梳子一遍遍传过浓密的发梢,滑到一片虚无的空气中。

    熊恽看着她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悻悻的离开。

    三日后,清羽随着齐国的使团出发,带着肚子中的质子前往齐国,从此开启了齐楚两国间长达十年的无不侵犯。楚国百姓,也享受了一段短暂的和平时光。

    然而这都是后话了。

    那时的熊恽,站在城楼上目送清羽离开。城中的桃花开了漫天,风一吹,粉红的桃花随风飞舞卷起漫天红雨。车队启程,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开楚都而去。

    就在出城的一瞬间,清羽忽然回头看他。大红的衣衫仿佛把天边的云彩都染成了红色,她回头看他,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是朱唇轻启,他读懂了她的唇语,“此生,愿就此与君决。”

    熊恽突然觉得心中仿佛被什么击中,一下子痛的站不起身来。他忽而从城楼上跑下去,身边人追着他的脚步,却追不上。他跑的很快,他好似此生都没跑的这么快过,他追上那个身影,再跟她说一句话,说什么他没想好,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此生,他还没准备好就此与她再不相见。

    可是,人哪里跑的过马。那天他跑的力竭,躺在路中央,也只能见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而她,也再没回头看过他一次。

    这便是诀别了。

    之后,熊恽时而站在空旷的凤栖宫中,怔怔出神。看到她曾经穿的衣裳,他忽而没由来的走了神,他想,她那么瘦弱,小小的身躯都撑不起一件衣裳,旅途颠簸,她会不会不习惯?

    他留下了她身边的小宫女,因为清羽走后,他需要一个郑氏的女子做夫人,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封了另一座寝宫给她,而并没有让她住进凤栖宫。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她的离开魂不守舍的,他以为是不习惯,直至某一日,齐国传来消息说,清羽被人劫走了。

    他的心中感觉被人揪了一下,派出大半兵力,给手下下了死命令,要赶在齐国之前找到清羽的下落。

    或许,唯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他想,他要将她接回国,管他什么昭陵会盟,直到她离开,他才明白,没有她在的楚皇宫,是多么的沉闷无趣。

    虽然四年间他们交流不多,可是他心中清楚的知道,每夜清羽睡前,都会来寝宫外,静静的站在那里,将他望上一望;每日上朝前,她都会远远的看着他走上高台,一日不曾缺席。他虽从不曾说出口,可是只要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他便很安心。

    他想,他要找到她,他要告诉她,太喜欢上了她。

    可是天便是这样的不遂人愿,当他满心期许将她寻回的时候,事情却以另一种方式,在那个暴雨交加的夜晚尘埃落定。

    那夜,雨落得异常大,雨打芭蕉噼里啪啦的让人心中不宁。熊恽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忽而夜空中一道闪电划过,撕开黑夜的沉寂,随着风雨和闪电,一个人影破窗而入,带着满身雨水的凛冽和泥土的腐败气息,挥剑便冲他刺来。

    熊恽认出了,那是赵相。

    赵相浑身被雨打的湿透了,双眼通红,仿佛刚从地狱忘川中爬出来的厉鬼,死死地盯着他。赵相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身手,三招之内便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剧烈的打斗吓哭的婴儿,而婴儿的哭声惊动了侍卫,侍卫们鱼贯而入冲进寝殿,看到的,便是他二人僵持的情景。

    赵相瞪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道,“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熊恽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这是阿羽的孩子?”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扔了一个木盒在他面前。随即赵相收了剑,上前一步,猝不及防的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道,“你和清云的事儿,她都知道了,这一巴掌,是我替她打的——”

    这一巴掌吓坏了侍卫们,一时间刀剑纷纷出鞘,直指赵相,可是大家都知道赵相的身手不凡,没有人敢贸然出手。

    熊恽他捡起那木盒,摆摆手,让侍卫放赵相走。木盒里面掉出的,是一封发黄了的信,上面的蜡封从来没有动过,他好奇的拆信,“见信如唔。君见此信时,妾想必已不在人世间。与君缘起于一金钗,思慕君上两载,终还是有缘无分而已。妾心系君身,愿以性命换君似锦前程,望君谨记,不仁不智不宁之国,必先图尔。楚五十六年三月二十日夜,羽”。字迹不似前几封那般轻快,似是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心中明明紧张,却又故作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