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胖子似乎得理不饶人,方才要继续叫骂没完,闻笛却突然抽出了腰间的刀,不由分说回身砍向黄胖子的左臂。
刀锋发出一声嗡鸣,好歹也是习武之人,黄胖子反应迅速,连忙侧身避开。可他尚未站稳,闻笛的第二刀又如雷电般攻向他腰侧,同时左手作勾指,朝他双目而去!
黄胖子大吼一声,长剑出鞘在半空招架,他被彻底激怒,一个扫堂腿攻向闻笛下盘。闻笛仿佛早已预料到,单手变爪为掌,在旁边观战人身上一撑,跃然而起,轻松躲过他脚下劲风,同时柳叶刀回劈——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颈侧一冷,顿时,黄胖子手脚都僵住了。
闻笛落在了他左后方,凑到黄胖子耳边,声音气若游丝却暗藏内力,让客栈内外每个人都听得分明:“前辈,招招致命却不取人性命,得手之处必在咽喉……这才是春水刀法,不是什么藏头露尾的鼠辈冒充得来的。”
场面冷凝在这一刻,黄胖子被刀架在脖子上,大气也不敢出,而闻笛眉宇间顿时锋利,不再是方才的谦谦君子模样,叫人探不清他的虚实。
正在僵持,远方传来马蹄声,有一人说话仿佛近在咫尺:“闻笛,放肆!”
话音刚落闻笛便立刻收刀入鞘,往旁边退了一步。待到马儿一声嘶鸣停在客栈门口,闻笛恭恭敬敬地低头,对马上的人道:“师父。”
左念翻身而下,旋即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解行舟看热闹看得开心,刚想与柳十七交流交流,一回头发现小师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靠在桌边的断刀长河也不见了。他眉头一皱,暗道这是有心事,当下也顾不得还没吃面,起身上楼找人去。
推开门,解行舟果真在房内看见了柳十七。他心思不如封听云细腻,又天生不会哄人,这会儿见对方表情有异,只会轻声问:“怎么了?”
柳十七不答,解行舟又问:“那人……你一直挂念他,对吗?当年你怕我和师哥抓错了人,要找他的麻烦,姓闻的孩子……是他?”
这次柳十七点了点头,他一吸鼻子,仍是不说话,直起身打开了窗。从他的房间恰巧能将客栈外街道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就当解行舟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做好了准备陪他散出那份憋屈,柳十七倚在窗边,忽然开口:“我是怕见左念。”
那年的画面挥之不去,他看见左念割开一个师姐的喉咙,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解行舟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这么久了也放不下,于是矜持地一点头,挨在他旁边,同他一道观察下头的动静,安慰道:“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师弟了,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柳十七朝他感激地一笑,目光仍然炯炯地凝望着楼下的闻笛。
他们短暂地离开,楼下的众人却没有方才那么急眼了。左念听一名弟子说了个大概,脸色一变,不由分说一掌打向闻笛:“胡闹!”
他那一掌看着厉害,实际拍在身上却没什么力气,纯属做戏给华山派的人看,闻笛立刻明白,逆来顺受地忍了,脸上却还不服气,辩驳道:“师父!他们摆明了是诬陷我派名声,故意挑在这么个时候——”
“闭嘴!”左念“愤怒”地驳斥,又转向华山派的黄胖子,收敛了怒气,好声道,“闻笛头一次离开西秀山,又素来维护本门弟子,还望黄兄念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给前辈赔个不是,快点!”
闻笛一瘪嘴,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黄胖脸上转了一圈,先嘀咕了句什么,才委屈又敷衍地鞠了个躬:“是,晚辈鲁莽了,还望前辈海涵。”
左念还要发作:“你这孩子,道歉好歹也——”
“算了算了,左掌门。”倒是华山派另一个年轻弟子看不过去,率先喊了停。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放在平凡人家闻笛的年纪都能拜堂成亲了,怎么还叫“年少无知”,左念给了他们这个台阶,他们手头哪怕有证据也不敢不就坡下驴,先稳定了局面,再讨还公道不迟。
左念望向他,顺从地接了这句“算了”,慈眉善目道:“这位贤侄如何称呼?”
那人道:“在下赵真,华山派赵炀之子,家父今日会友去了,小子僭越替他前来。这位是我师叔黄元义,方才多有冒犯,也请左掌门见谅。”
左念笑道:“无妨,无妨,原来是华山派的少当家。发生这种惨案,贵派有些心急也是人之常情。贤侄有所不知,我派所有学习过春水刀法弟子,柳叶刀上都刻着姓氏,可否将那 ‘凶器’借来一观?如此我也好有个彻查的方向,定会还贵派一个公道!”
听他这么说,连红葫芦似的黄元义都消停许多,冷哼一声,叫旁人再次奉上那把柳叶刀。左念亲自拿过来,调转刀柄,果真在底部看见一个刻字。
他眉梢一挑表情怪异,将刀递给了闻笛。闻笛不明就里地翻过来看,瞳孔微缩,手一抖,那把刀几乎掉在地上。
他失声道:“不可能!师姐昨日明明和我们在一起!”
只见那把柳叶刀底部刻着个指甲盖大小的字,横平竖直,正是个“宋”字。而西秀山最有名的宋姓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大师姐宋敏儿。
赵真发觉异常,步步紧逼,问道:“哦?看来左掌门心下已经有论断了?那我们就不要在此白费口舌了,还请左掌门将这位姑娘唤来,大家当面对质,也免得隔空传话,容易叫人多想。前辈,你意下如何?”
片刻的沉默,左念抬起头,面上没有丝毫失态,颔首道:“那是自然。阿笛,敏儿人呢?”
“今晨和灵犀一起去买胭脂,回来后说太累了,想要多睡一觉。方才黄……黄前辈在外请我们出去时,我见师姐房门紧闭,故而没有叫她。”闻笛谨慎答道,“不过师父,昨夜我与灵犀查房,她的确是在的……”
“多说无益,”左念打断他,挥手道,“灵犀,去把宋敏儿喊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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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久别重逢
“宋师姐!出事了!”小师妹灵犀将那木门拍的啪啪作响,“师姐,你快起来呀!”
手都要拍痛了,灵犀还没听见声响,索性一咬牙,往后退了步,抬脚便朝那客房的木门踹去。她虽只有十七岁,这一脚力道却半分不减,木门应声而开,顿时碎了一截,动静彻底喊醒了榻上的人。
江湖三位风头正盛的美人,楚恨水柔弱,陆丹绮娇气,惟独西秀山的宋敏儿性子泼辣,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宋敏儿出身尊贵,父亲是左念的挚友,平日哪怕左念对她说话都要礼让三分,师弟妹们更是唯恐触了逆鳞,她何时受过被这种破门而入的待遇?宋敏儿当即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对灵犀道:“天大的事先去找闻笛,他压不住了再来说!”
灵犀硬着头皮等她发泄完,才道:“宋师姐,华山派有个长老在城外的庄子被灭了门,他们非说是十二楼做的。眼下掌门已经来了……你的刀呢?”
她故意不把事说明,免得宋敏儿当即发作。
果真,宋敏儿没察觉出此事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一听也知道不能善了,连忙火速穿好了衣裳,将头发一拢,眼角斜飞示意灵犀去看角落:“刀不就在那儿吗?”
话音未落,灵犀已经拿了那把刀,她翻过刀柄仔细查看,倒抽一口冷气。她望向貌似一无所知的宋敏儿,原本已经安了一半的心又没着落起来。
灵犀从小跟着闻笛,知道什么话该什么时候说,于是毕恭毕敬地捧住宋敏儿的刀,一言不发地随着她出了门。
半盏茶的工夫,华山派与十二楼乌泱泱一共二十来人,已经全都涌进了客栈的后院。
宋敏儿乍见到此番阵势,原本嚣张的气焰先灭了大半,不明所以地往左念身侧一缩,小声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左念沉声不语,闻笛却侧头望向灵犀,见到她手中那把刀,目光一暗,仍是温和道:“灵犀,你拿的是师姐的刀吗?递给华山派的前辈们瞧瞧。”
个中利害无需他说明,赵真快步上前,面上已经快维持不住礼数周全了:“姑娘,请将宋姑娘的刀借来一观。”
灵犀神情有异,本能地去看闻笛的反应,可对方冷静地立在原处,她尚且纠结,手中的刀却被赵真一把夺去。闻笛这才注意到灵犀求助的目光,朝她递了个疑惑的眼神,灵犀不敢再挤眉弄眼,垂头丧气地不言语了。
“左掌门,”赵真蹙眉,声音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这把刀并非宋姑娘的啊!您看,上头的分明是一个‘闻’字!”
众人齐齐地看向闻笛,他本人似乎早已预料到,神态并不惊慌。
左念:“闻笛,怎么回事?你把自己的刀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