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看他面色不佳,接着问:“你受伤了?”
洛凡心苦笑:“一点轻伤,不要紧。”
白芨看了下舒抑又看回来:“没给你输灵力吗?气色不太好,伤哪里了?”
洛凡心干咳一声:“用不着的,没事。”
白芨继续问:“到底是什么鬼这么不要命?”
洛凡心将眼神投向舒抑,勉强挤出一个慈和的微笑,希望他能帮忙解一下围。可舒抑收到他的眼神之后只是点点头回了一个微笑,继而又开始专注地等着他回答白芨的问题。
洛凡心算是明白了,但凡遇到这种时候,舒抑总是要帮着别人来调侃自己的,纵使一切都源自于他这个祸害也一样。
这种人,简直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洛凡心一味呵呵呵地干笑,小雪却接过话来:“还问什么?敢在捉鬼人面前造次的,无非就是色胆包天的色鬼一只。”
“色鬼?”白芨望向舒抑,“他说的是你吗?”
洛凡心赶紧拦在二人视线中间,挥着手狡辩道:“不是不是!事情是这样的……清早的时候我的金羽符中有一只小鬼冲破了封印逃窜出来了,这小鬼实在狡猾刁钻,我费了好一番工夫去抓,动静太大就被外面扫地的丫鬟听到了。人一受了惊吓就容易将事实扭曲,其实没什么的,小事,小事!”
白芨绕过他再次向舒抑求证:“是这样吗?”
舒抑忍笑忍得肚子都要抽了,见洛凡心马上要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才点点头简单“嗯”了一声。
白芨:“哦,下次再有这种事叫上我,我帮你。”
洛凡心和舒抑二人:“……不用了。”
姜门现迷踪
关于司城夫人所说之事,洛凡心其实早有疑猜,只是姜门之事疑点尚多,霍家虽然嫌疑最大、动机最明显,却仍有许多难以解释的问题存在,若要确定免不了得再往姜门跑一趟,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辞行时,司城阙又是一番依依惜别,送至大门外还在细细叮嘱:“此去查探姜门之事务必小心,稽碌城离霍家不远,他们若还忌惮想必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眼下幻影门最要紧之事乃是整肃队伍、加强戒备,琅江地界的诸家门派还需要安抚,这个节骨眼上我没办法离开,否则……”
洛凡心:“闳衍兄思虑极是,眼下局势不明,琅江还需闳衍兄坐镇固守,切勿盲目冲动,更不必为我们担心。”
司城阙点点头,笑道:“其实你不必专程再跑一趟,姜门能查到的都已跟你坦白了,难道你还不放心我么?”
洛凡心正色道:“闳衍兄,你相不相信直觉?每次我有不好的预感时都一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次也不例外,我还是想再去看一看。另外,霍家那里大概还会去走一趟,反正也要经过稽碌城。”
司城阙:“你有你的道理,可我总归不放心。而且,无忧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好的预感。”
洛凡心朝着舒抑那边望了一眼,忍不住笑道:“那倒也是。不过真的不用担心,只要有他们在我就不会有事。”
司城阙撇撇嘴,不置可否,少顷又深沉叹息:“我本将心向明月,怎奈明月映山河,山移河转终有时,月……”
“月日辰参两画舸,”洛凡心拱手,“闳衍兄,心意我领,但也只能领这么多啦!”
司城阙大笑,出其不意地捉住他的手,隔着衣袖牢牢握住:“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看那位整天板着脸,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到底有什么好?”
洛凡心使劲挣了半天也没挣脱他的手,白眼道:“谁说的?对着我的时候都是笑脸!”
司城阙不依不饶:“他长得也没我好看呀,身材肯定也没我好,不信你摸摸!”
“……”洛凡心无力反驳他的眼光,心里啐了个“呸”,嘴上道,“摸什么摸,男男授受不亲……闳衍兄恐怕得叫大夫仔细瞧瞧眼睛。”
司城阙终于将他放开,笑道:“这就对了,无忧对着我没必要那么客气,你越凶我越喜欢!”
洛凡心扶额:“闳衍兄啊,你莫不是喜欢被人虐吧?”
司城阙:“不是喜欢被虐,是不希望你太客套,你见到舒二公子的时候也会时时见礼吗?既叫了一声闳衍兄,那便将我当成兄长,虽不能时时陪伴在侧,能偶尔被你提起也是好的。”
这人总是时不时地将别人调戏一番,忽又变成一副正经脸说一些暖心的话,叫人刚要发火时又只能生生按下,实在讨人厌!
洛凡心不经意地咬了下唇,微笑道:“是,闳衍兄,必定牢记。”
“无忧,你……”司城阙的声音莫名低沉了许多,一只手伸出去似要触碰他的下巴,忽又缩了回去,继而大笑道:“你呀,不可随意对着旁人咬唇,记住了!”
洛凡心目露茫然。
司城阙:“快过去吧,看,你家醋坛子马上就要按捺不住了。”
洛凡心朝着舒抑那边望去,灿阳下他一袭白衣煞是好看,像一尊羊脂玉雕,遥遥望过来的眼神透着一种坚定执着,如那什么山上的还是什么海边的望夫石,等上万年也能等的样子。
他笑了:“那我过去了,闳衍兄保重!”
司城阙“嗯”了一声:“保重。”
山再高,水再长,总也还会重逢。
从琅川到稽碌城御剑大约需要半日工夫,几人在当日未时赶到了稽碌城,刚进入客栈洛凡心就一头扎进了被子里,不躺却趴。舒抑只道他是一路奔波劳累,便也没去打扰,自行坐在旁边运功调息。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舒抑调息完毕,回头一看,他竟已经趴着睡着了。
“无忧?”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依旧是刚睡醒的朦胧困眼,依旧是浓郁软糯的鼻音,舒抑最爱瞧他这种样子,心头一热,在他发间亲了一下。
“要么你再睡会儿,我和白芨过去就好。”
洛凡心立即起身:“不不,我不困,我和你们一起去。”
舒抑轻笑:“不困?趴着都睡着了。”
洛凡心啧了一声,扁着嘴嘤咛:“那还不是因为开花了。”
“嗯?”舒抑不解,“什么花开了?”
洛凡心:“哦,后庭花。”
舒抑:“……”
申时过半,四人来到城郊,远远便见到姜家大宅的青灰石墙和削檐黛瓦,大门外的石雕已经破损,仅仅一月无人打扫,荒草杂蒿就有半人高了。
翻墙入院,只见几处漏窗墙上都有深深浅浅的剑痕,有的拱门已经被推倒,青灰砖石塌落一地。虽然姹紫嫣红早已颓败,绿树青枝也遭受了践踏,却依稀可见曾经的满园春色,而树荫底下还建了几个秋千架,想来姜门女子不少,主人也颇有南方人的气韵。
几场雨下过,再多的血迹也被冲刷殆尽了,剩下的都是后来者眼中的唏嘘哀叹。
姜氏一门的尸体全都被处理掉了,几人只能通过查看遗留下来的痕迹做些简单的判断,最后确认了此事与往生剑有关,且行凶者与严氏惨案的凶手为同一人。
洛凡心:“这次连有没有蛮曜人参与都不好说了,行凶人应当是在夜间作案的,有几个房间的床上遍布血迹,周围却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还在睡梦中就被杀死了。”
白芨:“姜门主应当是听见了动静之后就追出来了,房间很整齐,已经没什么痕迹可寻。”
小雪衣摆一撩便坐在了一张书案上,洛凡心赶紧将他拽了起来:“快别乱坐,五十九口性命都丧在此处,小心沾染了阴魂的怨气。”
提到阴魂他心念一动,抽出一张金羽符便开始阖目念咒。
舒抑却道:“之前严门都没搜到亡魂,这里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想必也不会有。”
洛凡心忽然睁眼:“不,这里有阴息!金羽符也有感应,跟它走!”
几人随着金羽符光亮的指示寻到一处马房,忽见一个人影正在其中漫无目的地徘徊,口中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
洛凡心问:“你是什么人?”
此人不应。
金羽符飘到他身边,金光愈发明亮,照出了他凄惨的形容——衣袍内空空荡荡,称得上形销骨立,鬓发散乱,脸色暗沉,双目淤黑无神,嘴张得老大还不停地咳,像是要咳出什么东西来。
洛凡心刚要往前走一步,白芨就将他拦住,自己走了过去。
洛凡心道:“白芨,此人神志不清且阴息极重,你当心!”
舒抑握住他的手:“放心,白芨有分寸。”
未等白芨走到跟前,那人突然惊觉,哇哇大叫着朝白芨扑去,手中明明拿着一根很短的尖利之器,挥动的姿势却如同执刀。他没有神智,只是本能地防卫和攻击,招式往往有失准头,力气却极大,速度也快,暴戾之气不容小觑。
白芨也是使刀的,他对使刀之人的身形变换了如指掌,因此就算没有拔出不惑,这人也并不能伤到他分毫。随后白芨瞄准了时机,一个重重的手刀砍到了他的后颈,若是寻常人挨了这一下肯定要翻眼倒地昏过去的,而这人只是踉跄了一下便立即回击过来。
白芨不敢轻敌,先后又卸掉了他两肩的关节,本指望他疼痛之下能停止攻击,谁知这人根本不觉得疼,依旧哇哇大叫着扑来扑去。白芨一脚踢在他膝弯,又在他后背点了七八道大穴,却根本封不住他。按照常理来说,强行冲破穴道只会气脉逆转,内腑受伤,这人却无知无觉似的。
“白芨,你先撤回来,”洛凡心召出金羽符,划破手指写出符咒,口中令道,“定!”
定身符迅速朝那人飞去,同他周旋几圈之后终于稳稳贴在了后心,此人立即静止不动了。
洛凡心:“果然,他已经不是常人了。”
白芨探了下那人的鼻息:“明明还是活的。”
小雪默默将白芨拉了回来,捏起衣摆给他擦了擦手指。
洛凡心:“舒抑,你探一下灵识?”
舒抑颔首,一道白光落在此人额上。